和他相同,其餘的七人都是在十天前接獲狼族的邀請,雖然應不應邀在於個人,然而狼族開出的條件卻令人難以抗拒。
說到條件,只要是能通過江湖上蔚為傳奇的狼族「天定」儀式的人,就能名正言順成為傳說中「美麗不可方物的」狼族巫女的良婿。
雖說在漢人習俗中,這形式無疑入贅,但狼族傳統卻不留族外人,通過儀式的人,不但可以坐享美人在懷的權利,更能在為狼族留下巫女血脈後,帶著一筆極優渥的「報酬」離去。
傳說中的「天定」儀式固然頗為不易,但只要一想到能因此名利雙收,在場的數人便不禁躍躍欲試。
「街談巷議不足為憑,還是由老身替諸位再做解釋。」破天拍動戴滿銀飾的瘦腕,喚進壇外的人。
「這些是?」
見一群少女們抬進一甕甕的陶缸,男人們不禁好奇。
「是咱們族人為儀式特釀的祭禮酒,開甕即醉。」
毀地起身,她打開其中一隻陶缸,以杓取了些許祭禮酒,旋身向壇前的神狼大君潑灑而去。
隨著她喃喃的祭祀詞,偌大的神壇內,已瀰漫了濃烈的酒香。
待毀地祭神的動作完成之後,破天接道:
「諸位精湛的箭法,是老身邀請你們來的原因,但要能在喝完三罈酒後射下狼族的『聖物』卻也不是那麼容易。」
說罷,她舉起手臂朝頭頂一指,引來男人們的嘩然。
挑高的屋樑上,懸掛著一串耀眼的金環,枚枚如小碟般大,但環眼卻僅有核桃般大小,由環眼底下朝上望去,梁頂那看似有點歷史的神狼金雕,顯然就是標的物。
見數人面露難色,破天和毀地默契地一笑。
「如你們所見,由諸位手中發出的箭,必須一氣呵成地穿過『九九金環』的環眼,接著劃斷金雕上的懸線,將金雕射落。」破天解釋。
「這……怎麼可能?」座上有人質疑,因為一般神射手清醒時尚且難以完成這動作,更何況還得在喝完三壇烈酒之後。
有自知之明的,難免有點被誆的感覺!
但毀地卻一笑置之。
「怎麼不可能?如果眼前的排場只是為了引人注意而設,那未免也太瞧不起我狼族了。而且,倘若不可能,那我數代的香火傳承,又從何而來呢?」
「這……」那人被堵得啞口,只能暗嘲自己的斤兩不夠。
見狀,一旁已開始端酒聞香的袁充,便索性作了好人,順口幫那人找了個梯兒下。
「袁某想,兄台的意思是說,狼族招親的方式果然不同凡響,但縱使是這樣,今天在座的各路好手,仍是會盡力贏得頭采的,是不?」
擁有天子欽賜「御前射手」封號的袁充,官場伎倆果然了得,他隨意吹捧兩句,就讓其餘不擅言詞的江湖好手、異族勇士在眾人印象中,無形矮了一截。
只是破天和毀地卻不予置評。
「抬舉無益。」她倆異口同聲說了,接著又讓人送進一張強弓。
「這張『狼牙弓』,是我族專門用在招親的百年老弓,雖然要將它拉滿頗為不易,但依各位的能耐,起碼還拉得動它。」
聞言,階下數人固然不怎麼服氣,可面對兩個脾氣古怪的老太婆,也只能悶不作聲,省得又自討沒趣。
「說到這裡,『天定』的方法各位應該都已瞭解,如果沒有問題,那麼各位便可以開始飲用祭禮酒了。」破天示意少女們準備斟酒。
而眾人亦不再多話,為了目的,他們一個個開始舉杯飲酒,不出數秒,幾個心急的甚至扛起了酒缸,大口吞酒起來。
哪知那些個喝得最猛的卻最先醉,半刻後,他們胳膊上的酒也才減了一半,全身的勁道就已去了六、七成。
「呸呸呸!這……是什麼玩意?你們一定是在酒裡下了藥了!」一名醉倒在地的漢子突然指住高階上的兩人怒罵。
可兩人卻依舊泰然。
「祭禮酒原本就強勁,剛才開甕時,老身便已言明。」毀地答道。
然而正在她說完話的同時,又有兩名男子醉倒。
綜觀全場,能面不改色的,也只有袁充一人。
「這酒果然是名副其實的『開甕即醉』,要不是袁某平日有點修為,現下早醉得一塌糊塗,更甭談還想拉弓了。」他正啖著他的第二罈酒,雖然還不至於醉倒,但眼底也已流露出了幾道強撐的血絲。
「呿!朝廷的貢酒可養出個酒鬼了。」他的自豪,立刻惹來旁人的酸話。
「好說,不過想喝得各地的佳釀,還是得先費點功夫,擠進朝臣之列才成。」袁充不以為意笑著。
「嗤!」說不過袁充,那人只好低頭繼續喝酒,可一會兒,他卻像發現什麼似地,忽地訝道。「咦?從頭到尾只有大夥兒一頭熱地猛灌酒,怎不見招親的主角──『狼族巫女』呢?」
七、八分的醉意,讓男子大膽一問,而他這一提,卻也提醒了在場數人。
倏時,有人附和。
「說的也是!咱們大老遠跑來,可不是要來讓人灌醉的,敢問狼族長老,今天的主角何在?」
聞言,破天和毀地的臉色立刻黑了一半。
原本她們還想順著儀式的步驟,讓娘愛能不在現在見人,就不在現在見人。可眼見階下質疑的聲浪愈來愈密集,此刻,怕是再怎擺不上抬面的東西,都得厚著臉皮硬上了!
迫不得已,破天肅下臉。
「既然諸位這麼要求,那狼族也不好怠慢。」她幾乎是自齒縫吭出這兩句,接著她吩咐下去。
「去把巫女……『請』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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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愛走進神壇,意外地奪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了前一刻仍咬著牙根的破天和毀地。
換下一身破舊灰衫,巫女傳統的嫩白長袍,襯得她猶如一朵剛綻放的水仙。她的身形窈窕,臂上、頸上的冰冷銀飾,亦映得蜜色肌膚吹彈可破。
見美人蓮步輕移地從面前走過,座上無論已醉或半醉的數人,都禁不住酒醒大半,他們恨不得將它臉上那擋去視線的狼形面具取下,好一睹巫女的真正風采。
調了調臉上破天和毀地硬要人讓她戴上的面具,娘愛幾乎是渾身不舒服地走進祭壇。
她雖意外於男人們驚艷的眼神,卻也厭惡於他們垂涎欲滴的模樣。
半晌,待她在階頂大座坐下來,破天和毀地這才回了神,表情又回復到原先的冷傲。
「替諸位引見,這就是本族的巫女。」
所謂「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睨著判若兩人的娘愛,破天眼裡仍有一絲不易見的輕蔑。
「狼族巫女果如傳言,冰肌玉膚、美麗脫俗,只是姑娘臉上的面具……」有些礙眼!袁充緊盯著娘愛,視線彷彿就要燒穿面具一般。
雖說此行的目的,並不全為美人,但眼前狼族巫女的絕色,卻遠遠超乎他的預期。將視線從娘愛完美的身前曲線上移回,他內斂的眼底已多出一抹肉慾。
「在儀式結束之前,巫女的真面目不得輕易示人。」毀地回道。
聽完,袁充看似失望地說:
「這麼說也是,姑娘的容顏,也只有她的真命天子才有資格一睹,那麼……我也不好意思讓姑娘等太久。」
話一落尾,他旋即加快了飲酒的速度,而一旁的數人看了亦不甘示弱,但不勝酒力的,仍是無法扳回劣勢。
「看來今天的嬴家,非袁某莫屬了!」眼見對手一個個醉倒,只剩半罈酒的袁充不禁訕笑。
可俯視著階下一片七橫八豎,競爭激烈的景象,從頭到尾皆作壁上觀的娘愛,唇角卻突地溢出一道詭笑。
等了幾天,她就等這一刻!
等所有前來招親的人興頭沸騰到最高點,又等「天定」儀式進入到最後階段,她忖思良久的計畫,便可付諸實行,她要讓全部的人盡興而來,卻敗興而歸。
她更要經由他們的口,讓天下人知道,狼族所謂的「天定儀式」和「神聖巫女」,不過是……
「話可別說得太早!」
孰料一道涼風似的嗓音,竟硬是擠掉了娘愛幾乎構成的綺夢。
寒琰衣袂飄飄地踱進了神壇,俊美的朗笑無疑攫取了眾人的目光。
寒琰?
他……不是沒來嗎?娘愛怔然,方才進入神壇時不見寒琰,她也才鬆了口氣,沒想到竟然在這個緊要關頭……
「寒琰?」然而袁充的驚愕,似乎遠大於娘愛,他瞪住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脫口訝道。
「久違了,袁兄,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見你,饒是美人的魅力大,讓你不遠從京城趕來。」
寒琰含笑的眼眸,一下子由袁充的方向飄到了娘愛身上,此刻雖是隔著面具,但仍然惹得娘愛心神不寧。
又瞥了四週一圈,確定沒錯過好戲,寒琰這才揀了個空位坐了下來,但心底仍不免嘟嚷著害他遲到的拜把兄弟,急色鬼肥鏢老四。
要不是他帶進寨子裡的一堆女人硬是纏著他,他也就不會差點錯過招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