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一匹狼,一定會喜歡上你的……」她兩臂圈住白狼的粗頸,等待它撒嬌的回應,但白狼卻遲遲沒有動作,反而還豎直耳朵,作勢站起來。
「怎麼了,有人嗎?」娘愛機警地望向四周,但卻沒有異樣。
驀地,白狼站起龐大的身軀,它緊繃的姿勢回答了她的問題。由於動物的感官強過人類百千倍,所以娘愛不疑有他。
「快走。」
她輕拍白狼的背,白狼也默契地在眨眼間,消失在密林中。
半晌,娘愛仍注意著週遭,她猜是山中的獵戶,可來人卻似乎不打算現身。
「偷窺,是小人的行為。」她自顧自地又坐了下來,音量適中的話,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可一陣喧擾的風刮過樹梢,又將寂靜留給了林子,來人功力似乎不差,因為娘愛始終無法辨出他的位置所在。
「呿!好好的人,偏偏愛做偷雞摸狗的事,丟不丟人?」她排除是獵戶的可能。
娘愛又揶揄一句,不出所料,樹林某處果真響起一聲斷枝聲,跟著一聲重物落地聲。
娘愛循聲望去。
片刻,石山後緩緩走出一名身著白袍的俊秀男子:他完美的臉上噙著一道迷人不償命的笑意,絲毫沒有從樹上摔到地上後該有的狼狽。
看清來人,娘愛不禁驚訝,她急忙縮回泡在水裡的腳,並低著頭站了起來。
以發掩面、沉默寡言,是她在煞血暗門給人的印象。他,該不會瞧見她卸下防備後的另外一面了吧?
娘愛惴惴難安,因為來人竟是她一直沒哈好感的的暗門二領主,「銀狼四梟」排行老二的──寒琰。
「別見著我又這麼拘束了,輕鬆點!」
寒琰精潤的嗓音裡帶著無限的輕鬆,他咧開一口白牙,並走近娘愛。
娘愛身後是水池,所以她並沒有因為他的靠近而移動位置,一直到她的視線範圍內出現他鑲著雲紋的牙白靴,接著是他精瘦腰間繫著的狐裘腰帶,然後一副訓練有素的結實寬肩。
她不得已抬眼望住他輕佻的笑容,一股不適感驟時湧上。
寒琰又揚了揚漂亮的唇角,這才收回打量的眼光。
「你怎沒在寨裡?一個姑娘家獨自逗留荒郊野外,可是十分危險的,萬一遇上野獸什麼的,哪可就糟了。」他話中有話。
他,看見魅羅了嗎?娘愛不安。
雖然在寨子已來來去去一年,但她對寒琰的瞭解卻不多,只知道他除了喜歡風花雪月之外,對野獵更是熱中,然而像魅羅這種稀有的雪白大狼要被他發現了,勢必逃不了被獵殺的命運。
「……」
「你,好像很討厭我?」見她沉默,他故意又上前一大步。
不久之前,他也才發現寨裡有她這麼一號「長得像鬼魅,說話像冰塊」的人物。
他老大聶驍告訴他,她已在暗門裡待了一年,他有些訝異。
娘愛不得已朝後退了一些,她腳跟抵著池邊,卻沒法閃過寒琰,最後她對住他皺起眉頭。
頂時,寒琰訝叫:
「哎呀!你居然會皺眉,我寒琰來的好運氣,居然幸運到看見冰塊皺眉!」
聞言,娘愛臉上嫌惡的表情又益發明顯,但寒琰卻笑得更開心。
他再次打量她,其實她長得並不醜。
烏溜溜的頭髮加漂亮的膚色,黑黝黝的大眼配紅不隆咚的唇,她要不常低頭讓頭髮遮去大半張臉,又罩著一身死氣沉沉的灰袍遮去曲線。
說實在的,她應該會討人喜歡才是。
「麻煩你……讓讓。」
他無時無刻不盈滿笑意的飛鳳眼,總有辦法令她寒毛直立,那不是厭惡的感覺,而是會讓讓她渾身不自在。
「我這麼靠近,會讓你不舒服是不是?」他的氣息已噴到她臉上。
娘愛又往後退了一步,孰料這一退竟踏了空,她的身體霎時朝池面跌了去──
「啊!小心。」寒琰及時拉住了她,並讓她斜懸於他與池水之間。「不喜歡我,也犯不著往池子裡跳,雖然我愛欣賞美人出浴,但還是得挑時間地點的。」
寒琰強健的手勁,毫不保留地傳到娘愛手中,讓她知道他只要輕輕一放,她就會成了落湯雞,可一見他促狹的表情,她就是沒法接受他的「好意」。
該死!娘愛暗咒一聲,旋即借力使力,用力一扯寒琰的手臂,讓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離開了池面。
而寒琰也看出她的企圖,他巧勁一使,非但讓自己免除了被拖下水池的命運,更順勢讓別有居心的娘愛狠狠地撲向自己。
剎那間,兩人之間就像繫上了一道彈性的捆線,拉到了極限,又合而為一。
「你──」
一股無以名狀的怒火頓時湧上,娘愛急忙掙脫被寒琰牢牢抱住的雙臂,打算推他個狗吃屎,沒想到寒琰卻又快了她一步。
他悄然張大雙臂,讓娘愛自然地朝後跌坐了去。
「啊──」
毫無預警的娘愛重重落了地,她紮實地一摔,立刻揚起一片灰濛濛的細塵。
「啊!對不住!對不住!我以為你已經沒事,才鬆手的。」寒琰雖連番道歉,但唇邊卻已藏不住一抹戲狎的笑。
「摔疼沒?」他心疼地問,並伸出手作勢拉起地上灰頭土臉的人。
吃痛的娘愛恨恨地瞪向仍嘻皮笑臉的寒琰,她就讓他支援的手尷尬地停留在空中。
盯著娘愛,寒琰突然發現一奇怪處,他漂亮的兩尾飛鳳先是猛然瞠大,須臾,然又回復到原先的樣子,可卻已多了一分驚艷。
瞪住寒琰,娘愛終於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他的眼神……似乎多了些……什麼?
「糟糕!」她的眼睛──
盛怒之餘,她居然忘了掩飾,不但如此,她甚至還拿她的綠眸瞪他!
眨眼間,娘愛就宛如被剝光了衣服似地,慌張地伸手掩住那令她自卑不已的綠眼珠。
可是良久,寒琰並未像一般人般,發出見鬼似地哀嚎。
「站得起來嗎?要不要我幫你?」他更詭譎地笑道。
「噫!」娘愛吃驚。
他不怕她嗎?
從寒琰臉上的表情,娘愛得到了答案,他非但不覺得怪異,似乎還以捉弄她為樂。
於是她不發一語地乾瞪著他,兩人就這麼維持僵硬的姿勢。
一會兒,寒琰首先打破沉默,他若無其事地聳聳肩,歎口氣。
「唉!我還以為所有的姑娘都會喜歡男人體貼,沒想到,今天卻碰到了個例外。」不由分說,她實在是他見過最「冷淡」的女人!
說罷,他便一臉失望地自前襟摸出一封請柬,他看了看,跟著順手煽起風來。
「原以為你應熟悉這附近,說不定還能帶我到狼族的村落去退了這……請柬,但眼前你連句話都捨不得跟我說。呃……既然找不到村子,退不了請柬,那麼我看我還是參加算了。」
他嘴裡唸唸有詞,可兩隻眼睛卻始終偷覷著娘愛。
請柬?狼族?
他手中的信箋的確繪著狼族的特殊標記,難不成……他也在招親的受邀之列?
娘愛怔然,臉色更倏地變得難看。
看著娘愛,寒琰天生旺盛的好奇心已被激發到了極限,原本他還打算退了手上這沒事冒出來的「麻煩」的,但一遇見她,他這念頭也就完全打消。
因為娘愛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神秘氣息,在寨裡時,就已徹底地吸引住了他,
而方纔他又意外撞見她毫不畏懼地與白狼玩在一塊兒。
無庸置疑,眠前的她,十成十就是個狼族女子!
然而,要是狼族的女子各個都像她這般令人驚奇,那麼這次的狼族招親,勢必也是熱鬧非凡,精彩可期了!
斜挑起唇,寒琰不由地開始期待十天後的好戲。
第二章
黯淡了十餘年的狼族神壇,在今天,又再度被點綴得金碧輝煌。
立於神壇兩側的黃金狼形雕像,也彷彿蓄積了極久的光采,在燈火大亮的一刻,奪去了在場眾人的目光。
八名被邀請入席的各路男子,在數名狼族少女的帶領下,一一在備有豐盛佳餚的位子上坐定。
他們仍瞠目結舌於眼前富麗堂皇的一切。
因為除去歲月在那些金器、銀器上留下的些許蒙塵,任何人都能輕易從室內的一角,估量出此古老族群背後蓄積的可觀財富,並神往不已。
「你們可以擱下東西,退下了。」
階前,穿戴繁複的瑾魚朝座內侍酒的少女們一擺手,跟著她抬眼望向階頂大座上的天、地兩位狼族長老。
驟時,兩名老嫗的唇邊立即換上一副親人又不失嚴謹的笑,她倆盯住階下一個個經過審慎挑揀的人選,心中開始了忖算。
片刻,破天首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老身謹以一杯水酒,代表狼族所有族人,對諸位不辭辛勞,遠道而來的盛情表示謝意。」
聞言,座上數人亦舉杯回了她的禮數。
「不需老身多言,諸位對於此行的目的一定十分清楚。」
「請柬上已言明為貴族巫女招親,而招親的方式,在座的幾位也應該和袁某一樣,已由江湖間的傳聞略知一二。」來自京城一派瀟灑裝束的袁充,幾句簡潔的言談,便已擄獲一旁狼族少女們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