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撤下桌上物,兩嫗又端回原來的架子。
「明人之前不說暗話,既然寒公子這麼問,我們也就直言無隱了。」破天擦著嘴。
這些人的古怪還不是隨便能懂的,有話想說,還得用一餐飯來醞釀!還是娘愛好,冰塊就像冰塊,寒琰朝她眨眨眼。
不用多想,娘愛當然是視若無睹。
「咳!」毀地輕咳一聲,拉回了寒琰的注意力。「寒公子,這幾天,你和娘愛相處得可好?」
「好。」
「那麼『天定』之後你該履行的義務……」
「什麼義務?」
「這……還需老身多說嗎?」
「好的,麻煩。」他順著她的話尾下。
「這……」沒料到寒琰會這麼回應,人老卻還有點矜持的毀地,霎時一臉窘迫。
見妹子踢了鐵,破天接著說了:
「依照狼族的規定,通過『天定』,巫女就是你的人,而你……若想得到報償,就必須讓巫女產下子嗣。」
「這個寒某清楚。」
「那麼……你做了你該做的事了嗎?」
「你是說圓房?」
「是,做了嗎?」寒琰直接,她堂堂一個狼族長老也沒什麼不好啟口的。
「沒。」
「什麼?」破天瞪大老皮垂垂的雙眼。
盯住娘愛,寒琰又露出代表性的狎笑。
「這種事得培養情緒,我和娘愛正在努力。」
他的答案令人噴飯,除了娘愛臉色鐵青,其餘人皆一副難以置信,雖然他有可能「醉翁之意不在酒」,要的只是錢,但也不可能「守身如玉」到這種地步。
他暗門二領主,寒琰是怎麼樣的人,同處於銀狼山的狼族豈會沒有聽聞?
熱呼呼的閨女她們親手奉上,整日流連於女人香中的他怎會不心動?除非是……破天冷下臉,銳利的眸光立即飄向娘愛:
「是你在搞鬼,對不對?」
這種事不是一就是二,寒琰不做,原因只可能是她從中搗亂,抵死不從。
破天凌厲的眼神與指控,雖然沒讓娘愛面露懼色,可卻狠狠地在她心口割出一道難以抹滅的傷痕。
桌面下,她的掌心已被指甲焰得溢出血絲,卻毫無感覺。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得坐在這兒,讓人像貨物一樣地討論?難道只因為她身體裡流著那股「神聖」的血液?
然而她們又怎會不知,自己正隨口回應的,是她的身體、她的清白、她微不足道卻真真實實存在的自尊……
可除了長相不同於常人之外,她還算是個活生生的人的,不是嗎?
迎著娘愛滿帶質問的目光,破天選擇了漠視,她瞇起了精眸,別過頭。
「無論是不是,從今天起,一切照著我的意思做,灶房你也不必再去了。」說罷,她又望向寒琰。「而你,寒公子,倘若你想得到該得的報酬,從今天起也得配合狼族的安排,和娘愛一同在『良緣軒』住下。」
「良緣軒?」
「良緣軒是狼族專為巫女待產所準備的別院,如果寒公子方便,在娘愛懷有身孕之前,那裡便是你倆培養情緒的最好環境。」
她話雖說得婉轉,可卻有著不容反駁的強制性,擺明了他要不照做,就只有失去一筆可觀財富的餘地。
這下可使出了必殺絕技了!
挑挑眉,寒琰不痛不癢,但一旁的娘愛卻再無辦法忍受,她唇瓣咬得死白,兩掌在桌上一拍,起身就往破天和毀地的面前走。
「等等!」哪知寒琰竟迅雷不及掩耳地扣住她的腕,還暗示性地縮了縮大掌。
「放開我……」娘愛蘊含波濤的雙眸毫不留情地對上他的,沒將他的暗示裝進眼底。
此刻她只意識到,她心頭的一股憤恨若不立即宣洩,便會有將自己活活逼死的可能,雖然卯上兩名狼族長老無疑以卵擊石,但,她還是會全力以赴的。
彷彿看透了娘愛的想法,寒琰雖立即鬆去了手勁,可取而代之的,卻又是他那熱情過頭的攬抱和微笑。
他力道適當地將她困在臂彎,並低聲說:
「這樣是解決不了事情的,讓我幫你。」
她掙動。
「快放手,要不然我……」
「要不然你就不理我了是不?那可不行!」他大聲蓋過她的威脅,跟著瞥向破天和毀地。
「敢問兩位長老,貴族『良緣軒』在哪個方向,我和娘愛等不及……哎!」冷不防,被他穩穩制住行動的娘愛,竟狠狠朝他的手臂咬下,他咬牙悶哼。
半晌,她仍不鬆口,只等著他放手,可他竟不松反緊。
又僵持一會兒,寒琰這才在她頰邊嘀咕:
「記得嗎?這可要一筆還一筆的。」
一筆還一筆?娘愛錯愕,一想起他又不知會玩什麼把戲,不留神,她竟鬆了牙關。
「這才對。」
驀地,他在她的臉頰上啾了一記響吻。
「你──」
「感覺不錯,要不要再試試?」他邪笑。
再試?娘愛頓時瞪大了怒氣翻騰的眼,手背在臉上擦出了紅痕。
「不試了嗎?」他問,而在娘愛出聲之前,他又望向食堂裡早已目瞪口呆的數人。「喔!我居然忘了還有老人家在場,難怪你不敢試。這樣好了,我們到望月軒再試。」
接著,他以眼神向兩嫗遞了個疑問。
破天回過神。
「咳……來人,帶他倆到良緣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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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無雕樑畫棟,也無祭壇虛榮的金銀擺飾,但良緣軒的寬敞舒適卻是狼族內其它建築所不能比擬的。
光寢室內的炕床,就足以睡下四五個人,更甭提生活器具的一應俱全了。
「呵──這張床可舒服了!」
一見炕上軟綿綿的臥鋪,寒琰呵欠一打,上了炕就兩腿一疊。
娘愛在桌前落座,冷硬的表情說明了她仍困在難解的思潮裡。
「唉!你這樣是想讓自己累死,還是想將我無聊死?」靜了半晌,寒琰開口。
娘愛仍安靜得像具雕像。
偷瞄了眼,寒琰坐了起來。
「別這樣,來,瞧瞧,看你方才把我咬的,這一口可能不輸你的白狼朋友。」他走到她身邊,向她亮了亮她的傑作。
那一咬,不但咬得他皮開肉綻,連雪白的袖子都沾上了一小片血漬。
這回,娘愛終於有了動靜,瞅著他手臂上的咬痕,她蹙眉。
寒琰拉把椅子坐了下來,掏出隨身攜帶的傷藥,為自己上藥。
「這傷口看起來雖然疼,但是我曉得一定沒有你心口上的疼。」
她凝住他。
忽爾,他微笑。
「剛剛,你這兒……一定很疼對不對?」指著心口。
別過眼,她拒絕他過於深入的問題。
「這種傷,愈是不碰就會愈疼,像我手臂上的可以自己上藥,但你的呢?」
她咬牙。
「一個人很苦的,不是嗎?」細凝著她,他不打算停嘴。「拒人於千里之外,對你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別說了。」她捏緊了拳頭,惹得掌心的破皮處又隱隱犯痛。
「她們這麼對你,並不代表所有的人都會這麼對你……至少,我不會。」他說真個兒的。
雖然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才是他此番的主要目的,但一見她愁眉不展,他的情緒也就不知不覺跟著鬱悶了起來。
探探良心深處,他最起碼不希望原本就不近人的她,從此變得更閉塞孤僻!
「還是不相信?嗯……不打緊,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所說的。」看她自虐中的手,突地,他拉了過來。「哎!情緒可不能這麼發洩的,再捏,這雙手可就……」
「要我說幾次,別碰我!」冷不防,娘愛抽回手,手心捏得更緊。
「不上藥,傷口會發炎的。」他又伸出手牽她。
頓時,娘愛像被烙鐵碰著似地彈跳了起來。
「你……憑什麼說這些話?」她怒目相視。
「什麼話?」
「別裝瘋賣傻,縱使你說了一百句、一千句好話,我也不會幫你得到那些錢的!」
「你……不習慣別人這麼對你好?」她發怒中的綠眸,宛若春天初生的芳菲,碧澄得令他一時迷醉了心神。
「少廢話!」
「你以為我說了一大堆,就只為了狼族的金銀珠寶?」
「難道不是?」她吭氣。
「如果……我說不是呢!」
聞言,娘愛不禁屏住了息,她無法猜想他又將有什麼樣的驚人之語。
接受招親,他不為財,為了什麼?
難道是為她!
「如果我說,我接受招親、通過『天定』,為得不是那筆財富呢?」這句話比問她,也問自己。
好奇怪,從通過天定之後,他死黏著她、硬巴著她,不就是為了瞧她那獨一無二的有趣反應嗎?但此刻,他居然會對自己再單純不過的動機,產生了疑問。
難道他對她的感覺,已經不能再用「好奇」兩個字來搪塞!
「你連自己接受招親的目的都不清楚,那還對個妖女賣力個什麼勁兒?」不等寒琰公佈答案,娘愛就自我解嘲地拋下了句,跟著旋身走向窗邊。
「你上哪兒去?」知道她的意圖,他站了起來。
「找個地方過夜,村子我比你熟,躲人自然比你容易。」背對著他,她的表情看探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