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莉跑下樓,書房的門開著。他坐在書桌後面,低著頭,用一條毛巾搞著臉,看起來就像個被打敗的戰士。
他台起頭,呼吸卡在她喉中。他的鼻子腫了起來,眼睛四周發黑和發青,右眼腫得只剩一條縫。他的上唇和襯衫上全是血。
「天哪!」她低語,走向他。「發生了什麼事?」
他揮著被血浸濕的毛巾。茴床上去,茱莉。」他說,聲音空洞像由鼻中發出。「這沒你的事。」
當天下午懸在他們之間激烈的話使她無法動彈。「不要排斥我。」她輕聲說。
他垂下頭。「不行,是你先排斥我的。」
她站在他的椅子旁邊。「讓我瞧瞧。你發生了什麼事?」
「我撞上治安官的拳頭,」他再次揮手叫她走開。「沒什麼,茱莉。」
「噢,藍棋,打架解決不了你們的歧見。」她拿開他搗著臉的手,捧起他的下巴,審視著瘀青和原主局雅的鼻子。她的胃翻攪。
「我仍是個英俊的魔鬼嗎?」
他的幽默消除了她的震驚。「冰敷可以消腫,把那給我。」她拿過他手中的毛巾,擦掉他上唇的血。
他畏縮著,想躲開。「你想完成威爾開始的事嗎?」
她迅速抓住他。「別動。」
她身後一陣沙沙聲,她轉身看到一個年約十歲的男孩,坐在一張椅子上。他立即站起來,瘦長的個子、美麗的頭髮、湛藍的眼睛和天使般俊美的臉孔,她想起某個人。他只穿著睡衣,腳上是拖鞋。
廚娘提到過男孩,被綁架來的。被公爵嗎?
「你好?」他彎腰鞠個躬。
她的目光掃回公爵身上。
他空洞的聲音透過鼻子。「這是施大偉。大偉,這是柏小姐,我家幾個孩子的家庭教師。大偉是我們的客人。」
廚娘走進房間。「客人。」她厲聲說。「你綁架他,彷彿東羅斯地區已有的麻煩還不夠,你居然必須去」
「閉嘴。」他嘶聲說,然後痛苦的輕哼。
目瞪口呆的茱莉,目光由逕自玩著銅紙鎮的男孩移向似乎要昏倒的公爵。
「廚娘,」她說。「去地窖的冰櫃中拿些冰和乾淨的毛巾來,還有鴉片酊。」
女人低聲咒罵一句,離開房間。
公爵抓住茱莉的手腕。「我不需要你的幫助,我不想要鴉片酊。」
「這真不幸,因為你兩者都免不了。」她轉頭對男孩說:「不要怕,大偉,沒有人會傷害你。」
他歪著頭,瞪著她,好像她在說希臘語。「我一點也不怕,柏小姐。羅斯公爵只是選擇蘇格蘭式的方法來解決他和我父親的歧見。我的安全毫無問題。」
茱莉驚愕地說:「可是他綁架你。」
大偉把紙鎮放回桌上。「你不必緊張。綁架在蘇格蘭族人之中是一種長久的傳統。它給予我父親和公爵一個達成協議的機會,無論他們之間的爭端是什麼。在十五世紀,也有過以綁架解決了二十年的爭執——」
「夠了,大偉二公爵咆哮道。「坐下。」
威爾的兒子抱歉地微笑後坐下,而且環視房間四周。他覺得這是一場有趣的冒險!
茱莉對公爵很生氣,詰問說:「你怎麼可以把那個孩子由床上綁架過來?這是野蠻的行為。」
「我別無選擇,」他吼道。「別像個漁夫呱呱叫。」
她的心因他無法隱藏的痛苦而刺痛,然而他做了件可怕的事。「你的樣子真可怕。」
「那你就別看。」
「事實上,他比我父親兩個星期之前好看。公爵打斷了我父親的鼻子,你知道,它使鼻樑留下個難看的疤。可是我會說這是以牙還牙。你不會嗎,柏小姐?」
公爵張開嘴,立即被茱莉用毛巾打一下。他倒吸一口氣。
她微笑道:「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大偉。某些長不大的男孩就是會有一些愚蠢的行為,而我們除了保持沉默還能怎麼樣。」
「當然,我也不該多話,這是媽媽常常告誡我的。」
公爵一拳打在桌上,大偉忙將視線轉為打量房間。
廚娘回來,帶著一碗冰和一堆毛巾。茱莉把冰打成幾小塊,用手巾包起來。
「向後躺,或是最好讓我扶你到床上去。」
「我很好。」
聽到這荒唐的聲明,茱莉的耐心全失。「你給我上床去。」她抓住他的手臂,想拉他起來。
「噢!」他向後縮。
「讓我看,」她拉起他的襯衫,隆起的肌肉上傷痕纍纍。「起來吧。」
他吃力地蹣跚站起來,她低頭扛起他的一隻手臂,摟住他的腰。「上樓去。」
他歎口氣,但讓她領他繞過桌子。「大偉,」他說,聲音冷硬如石。「你不可以離開這屋子,懂嗎?」
男孩的眼睛大睜。「我作夢也不敢,公爵,我很清楚綁架的規則。我母親是姓麥的蘇格蘭人,你知道,他們和——」
公爵呻吟一聲。
「呃,我想你現在不會有興趣。」大偉囁嚅地說。
茱莉迷惑地說:「你在這裡等」下,大偉,我馬上回來。我會替你準備客房,明天送你回家。」
「不行,」公爵說。「他要住在這一,你不要管我們蘇格蘭人的事。」
「公爵是對的,柏小姐,送我回去也解決不了任何事情。這樣我父親和公爵才會——」
「大偉……」
男孩停住,用力地點一下頭。
「大偉,你過來在桌前坐下,給你母親寫封信,」茱莉說。「告訴她,你沒受傷而且沒有任何危險。」
「可以嗎,公爵?」
「可以的,大偉。」他說。
他試著再走一步,雙膝一軟,重量全落在茱莉肩上。她搖晃了一下才穩住腳,挺直身體。他的手臂無力地垂著,頭歪向一邊。她一步步領他上樓。「抓住欄杆。」
「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就算幫助我吧。」
他繼續嘀咕著他沒事。可是一到他的床邊,他就倒了下去。茱莉把包著冰的布放在他臉上。
她脫掉他的襯衫和靴子,他的手臂和胸前到處青一塊紫一塊,她輕輕地碰他已腫起的肋骨。
「情況其實沒有看起來的那麼糟,」他緊張地說。「不必麻煩你了。」
「我只是想幫忙,別再這麼固執和驕傲。」
「我的驕傲不是問題,茱莉。」
「看好的一面。如果治安官把你打成這樣,我相信你把他打得更糟。」
他半苦笑道:「我連一拳也沒揮,他帶了十幾個人。」
「你一個人跟十幾個人打?」
「那根本不算是打架,茱莉。」
「那真不公平,施威爾應該多跟他兒子學習。」
「女孩子們加起來也沒他的話多。」
「莎拉有時也會這樣。大偉只是害怕,他也有自尊,你知道。」
「是呀,像他母親。」
茱莉替他敷藥,然後把鴉片酊倒入一杯水中。「拿去,喝掉它。」
他以沒受傷的眼睛瞪著她。「我不想喝。」
「喝掉它。」
他緊閉著嘴。
「我可以去叫大偉來,我相信他能找到話說服你。」
「我若喝下這可怕的東西,你能別再煩我嗎?」
「可以。」她舉起杯子至他唇上。
他一口喝下去。
「我去跟女孩們道聲晚安就回來。」
「不必。」
她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生我的氣,我很抱歉。我不是說我不想要你的孩子。」
他扭過頭去。「我很瞭解你的意思。」
「我只是不能有孩子。」
「你用不著強調這點。」
痛苦撕裂她。「請試著瞭解,我生命中有此事——」她停住,不願向這個她無法擁有、且把莉安害成那樣的男人吐露心聲。
「我比你知道的更瞭解,柏茱莉。」
「這話什麼意思?」
他打個呵欠。「隨你怎麼想。」
她站起身,現在不是討論此事的時刻。「休息吧,我會回來。」
她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女孩們的房間——凌亂的床是空的。她吹熄油燈,走下樓。她到達公爵的書房時,聽到雅妮的聲音。
「你是誰?」
「我是施大偉。你呢?」
「我是孟雅妮。」
「孟瑪麗。」
「孟若婷。」
「孟莎拉。」
「原諒我這個樣子,」他說。「我在公眾場合出現時,通常不會穿著睡衣。」
「你在這裡做什麼?」若婷質問。
「我是人質。」
「莎拉,」雅妮壓低聲音問。「人質是什麼?」
茱莉走入房間。女孩們形成一圈圍住大偉,他僵直地站著,手中拿著折扭的錐形睡帽。
「施大偉是我們的客人,我希望你們像對待客人一樣的招待他。」
「姓施,」莎拉沉思道。「你和東羅斯的治安官有關係嗎?」
她的姊妹們張口結舌地一致倒退一步。
大偉站得更挺。「有的,治安官是我的父親。」
雅妮上前」步,舉起雙拳。「他是個殘忍的壞蛋,我們討厭他。」
大偉困惑地眨眨眼。「為什麼?」
「因為他驅逐善良的蘇格蘭人。」
「而且我們的爸爸也討厭他。」瑪麗插嘴說。
大偉掃視她們。「你們的父親?」
若婷挑起一眉。「羅斯公爵。」
他哀求地看著茱莉。
「夠了,女孩們,」她說。「我說過要你們待在房間裡,是誰的主意不聽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