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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頁     安妮塔·藍伯

  四個頭都低下來,沒一個女孩說話。

  「回你們的床上去。」

  若婷鼻子朝天。「我們最好先去把銀器藏好。」

  「若婷!」

  她帶頭走出房間,她們氣憤的低語餘音猶存。

  大偉注視著地上,一隻拖鞋蓋住另一隻。「她們一向都這麼直率嗎?」他問。

  他一下那麼成熟,一下又那麼像個小孩。「她們其實很友善,真的。」

  他不安地微笑,把信遞給她。「她們不喜歡我,我不會偷銀器的。」

  茱莉想要抱他。「你當然不會,你父親會逮捕你。」

  「噢,他才不會呢!」他停住,然後笑起來。「你是在開玩笑,你真好。」

  「若婷有時候很無禮,但她並非故意要傷害你的感情。」

  他微笑地摸一下頭髮。「我相信你是對的。」

  「我打算明天去見你的父母。」

  「我父親去丁瓦爾了,他要」個星期後才會回家。可是我母親會很高興看見你。」

  茱莉把他安頓在客房後,返回公爵的床邊。

  在鴉片酊的藥力下,公爵已睡得很熟。可是在清晨的幾個小時裡,他不斷扯掉臉上冰冷的毛巾,叫著她的名字。

  「我在這裡,藍棋。」她拉開他握著毯子的拳頭,握住他的手。他又平靜地睡了。

  黎明珍珠般的光線滲入房間裡,她注視著他那麼緊緊地和她交握的手。白哲女性的皮膚和黝黑有力的肌膚形成強烈的對比。她在這手中看到溫柔,一隻擦拭女兒眼淚的手,一隻輕撫她們熟睡中頭髮的手。

  她沉醉地看著他握著她手的樣子,心中將這幅畫面所蘊涵的愛和安全雲類和收藏在她的記憶裡。她小心地不去想即將到來的分離。

  熱淚流下她的臉頰,他的手摸地一下。她驚訝地台起眼來,發現他正注視著她。

  在他瘀青的臉上,眸子顯得特別明亮。冰塊已使青腫消下去了,可是在他鼻子得有一段時間才可能恢復正常。她想到維吉尼亞的浣熊,不禁微笑。

  「什麼事那麼好笑?」他低語道。

  「你看起來像只浣熊。」

  他把她拉過來。「什麼是浣熊?」

  她感到像只初生的貓一樣虛弱,任由他拉她靠著他的身側。「一種眼睛像戴著眼罩,尾巴有一圈圈黑毛的動物。」

  他的手在她背上、手臂上游移,她感覺到熟悉的安全感和渴望又復甦起來。

  「你尚未檢查我的尾巴。」

  她輕笑著,決定以後若要結婚,丈夫必定也要這麼幽默。「我也不會去檢查。你的感覺怎麼樣?」

  「好像被」群牛踐踏過。」

  「你應該再睡一下。」

  他的手悄悄摟住她的腰。「先告訴我你為什麼哭。」

  她搜索著安全的回答。「我在擔心你。」

  藍棋以思索的目光看著她。「你也那麼擔心馬伯瑞嗎?」

  「無此必要,他沒有會打黑他眼睛的敵人。」

  「你要來蘇格蘭時,他怎麼說?」

  她想說謊,但辦不到。「他祝我旅途愉快。」

  藍棋樓著她,然後痛苦的哼一聲。「再告訴我維吉尼亞的事。」

  她敘述豐收和慶宴。當他的手不動,胸前穩定地起伏時,她才悄悄離床。她穿上簡樸的毛裙,拿起大偉的信,由後門出去。

  她應該趁此機會解決這可笑的仇恨。

  第十六章

  清新的空氣包圍著地。靠南邊的花園裡,黃色、紅色的鬱金香和雪白的番紅花盛開著。

  在東邊,太陽由一片雲中爬起。依照公爵的說法,夏天就要來了,只是到時茱莉已不在這裡,看不到了。悲傷扯著她,但她加快腳步,繞過圓形的馬車道。一群羊在前面的草地上吃著草。

  她轉身回頭瞧著宅邸,看到大偉出現於客房的窗戶邊。他微笑地揮手。

  她也微笑地舉起手,開始向這條半哩長的鵝卵石街道另一頭走去,施家就在街底。

  在街盡頭的小山丘,羅斯堡和治安官的家相對,宅邸曾屬於麥族的族長。公爵的家中沒一個人敢冒險到街的另一頭來。直到昨晚,公爵綁架了大偉。

  茱莉走下山坡,經過許多楝木屋,門上皆裝飾著干石楠,院中則種著梨樹。女僕們穿著毛裙,戴著蘇格蘭帽,手中提著牛奶桶或籃子,匆匆由大宅走至馬廄。

  可是在她開始往上爬到她的目的地時,房子變成了不同的英格蘭風味。大部分屋子四周都是灌木籬樹、黃楊樹和盛開的三色紫羅蘭。女僕們穿著棉罩袍,戴著漿硬的袋形帽子,穿著圍裙在掃地。她們沒一個停下手中的工作,但全都留意著茱莉的行止。

  這兒有太多的差異。一個來自美洲維吉尼亞殖民地的女教師,怎會變成文化如此分歧的兩個男人之間的使者?想到即將來臨的見面,她的胃陣陣抽痛。

  在山丘頂上,她停住並且難以置信地眨著眼睛,因為她面前是一幅不可能的景象:一片菸草田。只有一半的種子已冒出來,根因缺少水分和陽光而發育不全,菸葉因蘇格蘭的需而枯萎。治安官憑什麼認為他能在此地種這種農作物呢?

  茱莉迷惑地走至僕人的入口,伸手要拉鈴。

  「你好,我可以效勞嗎?」地身後的一個聲音說。

  茱莉轉過身,看到一個懷著孕的黑髮嬌小女人由馬廄出現,手中提著一籃蛋。

  「你好。我是柏茱莉,我想見施夫人。」

  一抹好奇的微笑使女人細緻的五官呈現頑皮的模樣。「我就是施蕾琪,你不是蘇格蘭人也不是英格蘭人。」

  茱莉屈膝行禮說:「的確,夫人。我來自維吉尼亞,不過受雇於羅斯公爵。」

  施蕾琪走上前,雖然懷著孕步履仍十分優雅,美麗的紅唇微微」笑。「藍棋好嗎?」

  茱莉震驚地說:「你認識公爵?」

  笑意在她眸中閃爍。「是的。我們是小時候的玩伴,不過我大他兩歲。」

  「不可能。」茱莉脫口而出。她被自己的坦率嚇住,說:「原諒我,只是你看起來那麼年輕。」

  「謝謝你這麼說,來,柏茱莉,讓我們進去喝杯茶……趁孩子們醒來之前。」

  茱莉鼓起勇氣,取出信。「公爵昨晚綁架了你的兒子。我很抱歉,不過你不必擔心,大偉很好而且心情愉快。」

  董琪台眼望一下二樓的窗戶。「我正奇怪他怎麼還在睡覺,他通常天一亮就起來了。」

  她用指尖挑開信開始看,愛呈現在她臉上。

  蕾琪把信塞入口袋裡,茱莉說:「公爵絕不會傷害大偉的。」

  蕾琪聳聳肩。「我知道。我想這樣也好,我希望威爾能瞭解宿仇演變至此的原因。他是那麼固執,」她朝菸草田揮下手。「他甚至不讓我幫忙他的菸草田。」

  「我很驚訝你們在這裡種它。」

  「這是個錯誤,」她有點輕蔑地說。「我父親的黑色幽默。在他的遺囑裡,他什麼也沒留給威爾,只有一車的種子,也沒告訴我們是哪種種子。我應該預先看出詭計的,但我一直希望爸會心軟。他從來就無法喜歡威爾,」她悲哀地加上一句。「大部分的蘇格蘭人都不喜歡他。」

  「你們可以犁掉它改種別的呀!」

  「讓我父親看笑話嗎?噢,不,就是殺死我,我也要把這該死的菸草種起來。」

  茱莉迷惑地跟著蕾琪登上石階,進入一間正式的日光室。施夫人一點都不像茱莉想像的。「我不懂。你對綁架不生氣嗎?我以為你會驚慌。」

  「我還沒時間驚慌,請坐。」她指著一個四周排著豎琴形狀椅子的玻璃面桌子說。角落放著一個裝滿玩具的箱子和小孩子的桌子,上面有石板和小型茶具組。

  一個身著制服的女僕進來,蕾琪把籃子交給她說:「替大偉少爺拿三套換洗衣服和最好的套裝,並找出他的靴子和皮鞋,把它們放在我的旅行袋裡,擱在前門旁邊。叫露西端茶和點心來。」

  蕾琪坐入椅中,撫平裙子。「好了,我們可以彼此認識了。」

  「你打算讓公爵留著大偉?」茱莉問。

  「他必須如此,」蕾琪歎口氣說。「這是讓威爾恢復理智的唯一方法。」

  茱莉注意到蕾琪說話的口音。「你是蘇格蘭人。」

  「是的。我父親是麥傑森,泰恩伯爵。」

  「莎拉曾把他的死訊告訴我,我很遺憾。」

  「不必遺憾,麥傑森是個殘酷而固執的蘇格蘭人。」她詢問地歪著頭。「莎拉是誰?」

  「公爵的四個女兒之一」

  「這果然是真的。海蒂在報上寫了很多,但我以為是諉言。她寫得文情並茂,我還看到你和他已有婚約了。」

  茱莉擦掉玻璃桌上的一個污點。「那是個錯誤。」

  「報導還是婚約?」

  「都錯了。你還有別的孩子嗎?」她急忙說。「請告訴我他們的事。」

  蕾琪對茱莉一笑,但沒有再追問。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她們交換孩子們的故事。茱莉知道治安官和蕾琪有五個孩子。大偉是長子,年方六歲,另外一個兒子是五歲及兩歲,還有兩個女兒分別是四歲和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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