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娜晃著紅色短髮由篷車後面出來。她容光煥發地轉過懷中的孩子,好讓他面對茱莉。「瞧,洛夫,漂亮的小姐特地來看你了。」
嬰孩咧嘴微笑,雙手亂舞。茱莉感到莫名的罪惡,可是不敢多加理會。如果消息無害,她由凡娜那兒打聽又有什麼不對呢?
她遞上蜂蜜。「我也有一個甜的和你交換。」
「你不必麻煩的。」
「我想這麼做。」
「謝謝你。他很快就會長牙,蜂蜜水還有幫助。」凡娜走上前,胸脯隨著步伐跳動。她穿著剪裁很好但樸素的淺藍布裙。
茱莉將蜂蜜和嘉琳的小囊袋交給她,接過嬰孩。她哈他癢,引來一陣高興的刺耳尖笑。
「他長得真快。上次我抱他時,他還不比廚子做的餅大。」
凡娜瞧了瞧小囊袋。「是煤嗎?」
「是的,嘉琳送的。可是你怎麼知道?」
凡娜由口袋裡拿出一個相同的囊袋。「屠夫的妻子似乎也想到我的紅髮兒子需要避邪的保護。」
茱莉假裝不經意地說:「或許嘉琳會在孟氏族譜他的名字邊加上警告。」
凡娜驚喘一聲。「你怎麼知道那些書裡寫什麼?」
老天!不只一本嗎?「我知道公爵有些秘密要保守,」她說。「不過幫親人保持記錄是個美好的傳統。想想看,小洛夫會在那些書頁上、永存不朽呢!」
「嘉琳把那些書給你看了?」凡娜以不相信的口吻問。
「噢,沒有。我甚至不知道它們在哪裡,可是我相信它們被保護得很好。」茱莉屏息以待。
凡娜微笑道:「是的,的確如此,必須經過公爵才看得到。」
答案就像抓不到的蝴蝶飄浮於指尖的上方。茱莉布下她的網,說:「我寧可和公爵先生保持一些距離,如果你能瞭解我的意思。」
凡娜拍拍腿。「你真行,柏小姐。據說公爵掀女人的裙子,比她蓋下來還快。」她的笑容消失。「不過,放心好了,他不會強迫不願意的人。」
茱莉察覺到問題扯遠了。她搖著懷中的嬰兒,正色地說:「我希望嘉琳別用完了墨水,叫我去拿。至少別在公爵在他房間的時候。」地暗示地一笑,又說:「我喜歡我的裙子垂下來。」
凡娜搖搖肩膀。「是呀,你還沒到達塔樓的階梯,那花花公子就佔有你的貞操了,更別說去拿那些書了。噢,」她一手放在茱莉的手臂上。「我不是說你會做這種事,你太正直了。」
茱莉大大地鬆了口氣,族譜藏在塔樓上的房間。
「我不應該多嘴的。」
「別擔心,凡娜,你沒有多嘴。我得自己證明我來此不是要引誘公爵,而是要做一份誠實的工作。」這也是實話。
「別擔心這個,此地的人都說你對公爵的調情置之一笑。他們說你是真心的喜歡幾位小姐。」
「我的確是。」茱莉感覺到嬰兒的毯子濕了。「奧,他尿尿了。」
凡娜接過孩子,替他換尿布。茱莉再把他抱起來,他一直咿咿呀呀叫。「多可愛的寶寶呀!」
「他只是個髒兮兮的小孩。」雅妮的聲音不知由何處飄來。
茱莉一時無法動彈。嬰孩嘖嘖地吮吸著小拳頭,眨著昏昏欲睡的眼睛。雅妮聽到她們的談話了嗎?她會回去亂講嗎?不,雅妮不是多嘴的人。
茱莉四下尋找,但不見小女孩的綜影。凡挪一手指著空中。
茱莉台頭,瞧見雅妮坐在閣樓的邊上,穿著皮褲的腿晃呀晃。自那晚茱莉說過寶佳絲的故事後,雅妮就假裝自己是個印地安酋長。她綁著皮額圈,只是今天還加上雉雞的羽毛,還由葛絲的胭脂盒裡弄來胭脂,在臉上塗了一道道勇士的彩紋。
茱莉舉起手,嚴肅地說:「你好,雅妮酋長。」
「你好,白臉。」她爬下樓梯。
「你還在這裡做什麼?我還以為你和你的姊妹們離開了。」凡娜問。
雅妮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注視著茱莉。「你應該穿圍裙,他才不會尿濕你的裙子。」她皺下鼻子。「他只會尿尿。」
「而你從不會弄髒任何東西。」茱莉挑一道。
「我至少不會對著空中尿尿,也不會在人們給我換尿布時,撒尿在他們臉上。」
「好了,雅妮,」凡娜安慰道。他不是故意在你替他換尿布時這麼做的,他還小什麼都不知道。」
原來這就是雅妮畫戰彩的原因。
「我看到孟哈特對著屠夫的一棵樹根上尿這麼大一泡尿。」她舉起一根手指。
「雅妮!」茱莉張口結舌。「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除夕時。」
「你偷看哈特時,你父親在哪裡?」茱莉問。
雅妮吹下指尖,往袖子上擦擦。「他在和我們的上一任教師跳舞。可是她一定踩到他的腳了,因為他帶她離開並責罰她。」
「你不許再提這種事。」
「是小便還是責罰的事?」
「兩個都不許。一件與你無關,另一件很粗俗。」其實兩件都很粗俗,但茱莉不想這麼說。
「男孩子都是又粗俗又笨。哈特給我一便士,叫我別告訴他爸和我爸。」她台起下巴。
「如果你告訴爸爸,我會否認。」
茱莉並不打算限公爵提及此事。「很好。我答應不告訴你父親,如果你保證不再偷看男孩子……」
雅妮咧嘴笑道:「在屠夫的樹根上尿尿嗎?」
「或是任何別的地方。我說得夠清楚了嗎?」茱莉把嬰孩抱在肩上,但隨即後悔,因為他使勁地抓她的頭髮。
「他最愛抓女人的頭髮。」凡娜拉開小手指說。
「男孩什麼都不會,只會尿尿和吐口水。」
茱莉瞪著她。「孟雅妮,跟凡娜道歉,否則直接回教室去練習寫字母一天。」
雅妮緊閉著嘴。茱莉抑下怒火,質問:「我說得夠清楚嗎?」
「是的,就和哈特的小便一樣清楚。我請求你的原諒,凡娜夫人。」她向門口沖。
「你要去哪兒?」茱莉叫道。
「去補鍋小販的篷車買一便土的戰彩,他明天就要走了。」門在她身後砰地關上。
茱莉抑下要懲罰女孩的衝動。在被大風雪關了這麼多天後,孩子們變得十分無聊,比平時更頑皮。茱莉很高興能休息一天,她不會讓雅妮破壞它。
「她有點任性。」凡娜惋惜地說。
無奈撕扯著茱莉的心。「是的。她父親太寵她了,僕人也氣她太頑皮。」
「她長大後應會收斂一些,公爵的幾個女孩沒有母親……難免比較野一點。」
「她們的母親是誰?」
凡娜搖搖頭。「這就是族譜上寫的秘密。如果東羅斯地區的治安官知道,他會告訴國王誰是孩子們的母親。這會造成宮廷的醜聞,毀了小姐們將來的好婚姻。」
茱莉想到莉安,因生下公爵的孩子而死。可是哪一個是她的女兒呢?
「那個施威爾恨所有姓孟的人,尤其是羅斯公爵,」凡娜憤憤不平地說。「據說他們七年前原是朋友,那時公爵去宮廷要回他的頭銜。他們把所有的土地都還給了他,只除了東羅斯地區,國王將它給了施威爾,他的妻子是泰恩伯爵的女兒。現在那兒沒有人替蘇格蘭人說話。」
「所以你們來到這裡。」
「是的,而且我們喜歡這裡。我在想補鍋小販是否會有嬰孩玩的撥浪鼓。」凡娜沉思地說道。
渴望一個人獨處幾分鐘,茱莉說:「你何不去看一下,我幫你帶著孩子。」
「噢,我不能這麼麻煩你。」
「一點都不麻煩,我自願的。」她以鼻子碰觸小嬰兒,他格格地笑,又伸手抓她頭髮,但她迅即躲開,笑道:「離開城堡,陪伴一個不會令我生氣也不會在我床上放荊棘的小孩,感覺真好。」
凡娜由皮包裡數錢。「我確實需要一卷紅線,也要為大兒子買一把剃力和磨刀用的皮帶。」
「如果你不介意,幫我注意一下雅妮酋長。」茱莉哈著嬰兒的下巴,他抓著她的手指。
「我會照顧這個小東西。」
並且思索要如何進入塔樓上的房間。
凡娜穿上外衣。「我會在他再尿濕之前回來。」
門在凡娜身後關上。幸福的安靜包圍著馬廄,茱莉想要跳起來大叫。感覺到她的興奮,嬰兒不住地亂動。屋子後面的一聲碎然響聲吸引了她的注意。手中拿著刷子,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若婷由她那匹小馬的馬廄中走出來。
茱莉緊張地看著女孩走近,因為若婷從不錯過嘰嘰喳喳的機會,怎麼處罰她也沒有用。
「你在搞什麼鬼,若婷?」
她的眸子睜大,一手放在胸口。「我嗎?我只是在做自己的事,刷洗我的馬。」
茱莉一點都不相信這番無辜的說詞,可是繼續詢問只會使若婷繼續胡扯下去。
「廚子做了蜂蜜蛋糕。」茱莉說。
「如果我不快點,瑪麗會把它吃光。」可是若婷卻悠哉游哉地走出門二點都不急。
茱莉走到門邊,看到女孩並未走向城堡,卻朝啤酒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