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如果有太微君那樣一個伴就好了,她能使他笑,真不容易。
他心念一動,隨即氣餒,太微看樣子是位嬌滴滴小姐,他配得起她嗎,別開玩笑了。
第二天清早,電腦嘟嘟嘟響,螢光幕上打出:「天市君早,我可有抗你清夢?太微。」
天幣大喜過望:「太微,我正無聊。」
「我老闆剛「寫」完三套書去休息。」
天市詫異:「早上七時才休息?」
「別忘記他是作家,晚上靈感特別豐富,用起電腦來,得心應手。」
天市含笑問;「今天布什麼局?
「我專煉美麗的局名,這樣吧,我們下一局曲徑委紅。」
天市好奇:「這些棋譜你從何得來?」
「我自老闆的書架上。」
「可見他是風雅之士。」
「才怪,這些資料都是他用來喂電腦的,他翻也不翻。」
太微對她老闆並無好感,照說,講上司是非並不是可愛舉止,但由太微做來,卻天真爛漫,毫無機心。天市相信那個作家是欺世盜名之輩。
「你呢?」太微問,「你為何抑鬱?」
天市呆住,好一個聰明的女子,抑或是他太不懂掩飾自己?
當下他否認,「我沒事,我只不過要求調職。」
沒想到太微君訝異了,「調職,那多好,有選擇即是有自由。」無限羨慕。
天市笑起來,「十劃還沒有一撇呢,對,換了是你,你選什麼樣的工作?」
「我?如果有選擇的話,誰還願意工作,我會做一個流浪兒或是弄潮兒。」
天市搖頭笑,「你是女孩子,當然可以這麼逍遙。」
活潑的太微突然沉默了,似有苦衷。
天市開解她,「為生活是宇宙性難題。」
「是啊。」太微慨歎,「生活逼人。」
「我們下一局棋解解悶如何?」
「好極好極。」
一局誤入桃源,天市拿黑子,太微拿紅子,兩人下了一記劣著,僥倖打和。
他們一邊下棋,一邊閒談,下到一半,天市已經發覺,他們其實以聊天為主,弈棋為副,其樂無窮。
天市多日積鬱忽然去了七八成,內心歡暢,那種感覺極難形容,他好像找到了知己。
他即使不陶醉在棋局中,也不會知道區博士主持的會議內容。
會議室就在實驗室樓上。
實驗室內裝有閉路電視,會議室的人可隨時監察實驗室內情況,天市的一舉一動,眾人看得一清二楚。
當下區博士說:「他要求調職。」
眾人一呆,似沒有聽懂這句簡單的話。
其中機械工程部的王博士問:「什麼?誰要求調職?」
區博士只得重複一遍:「實驗室的管理員覺得生活沉悶枯燥希望擔任戶外工作。」
王博士像是聽到天下第一奇聞一樣,睜大眼,半晌作不了聲。
他的助手趙氏忍不住說:「就因為那是一份沒有人願意擔綱的工作,所以才叫他做,他因該工作而存在,難道他不知道?」
區博士無奈:「很明顯他已經忘記這一點。」
王博士說,「那麼有人該提醒他,工在人在,工亡人亡。」
趙君盯著閉路電現,「他看上去並非不快樂。」
區博士說;「他喜歡弈棋。」
「呵,同電腦弈棋?
「不,通過電腦,與棋友弈棋。」
趙氏一呆,「什麼,他同外界有接觸?誰批准他同外邊世界有任何聯絡?」他跳起來。
區博士冷冷地著著他的下屬,「趙先生,作且坐下來慢慢講。」
趙君才發覺地對上司無禮了,連忙收斂地坐下。
王博士看著區博士,「請解釋。」
「下幾盤棋對他的身心有幫助。」
「可是政府規定他們不能與外界接觸。」
「他並沒有離開實驗室半步。」
「區博士,你對他太縱容了。」
「王,他不過是同棋友下棋而已,一個儀器監察員,所知有限,不虞洩漏秘密。」
「這件事要向上級報告。」
區博士不出聲。
「區,別怪我小題大做,有許多事牽一髮動全身,當初在設計機械人的時候,我就覺得你賦予他太多獨力思考能力。」
區博士答:「他是第一代機械八,我們尚在實驗,以後會有進步。」
王博士問:「你說他想調職?」
「稍後我會同他說,那已經上級否決。」
「他的棋友不知道他是一具機械人?」
區博士歎息,「我想連他自己,都已忘記他是一具機械人。」
區博士的判斷只有一半正確。
天市並設有忘記那樣重要的事,即使在最開心的時候他還是小心翼翼,生怕太微君洞悉這個秘密。
對方,像區博士一樣,是一個真人,不能讓她知道棋友是機械人。
第二天一早,太微又主動同天市聯絡。
天市愉快地回復:「你好,那位作家又完成他的工作了嗎?」
「他天亮才帶著宿醉回來,如今倒在床上昏睡不醒。」
天市想,人到底是人,曉得用宿醉這樣傳神的字眼。
他問:「老闆不用工作,你也得當值?」
太激君抱怨,「所以,你看我的工作何等辛勞。」
「他可欣賞你?」
「有時地燃燒著紙煙,喝著黑咖啡的時候,也會說:「太微」,如果沒有你,日子怎麼過。」
天市笑,「那已經足夠,士為知已者死。」
「我幫他處理小說大綱已有五年歷史,他的書異常暢銷。但是書上沒有我的名字。」
「那當然,他才是原著人呀。」
太微歎息,「是呀,我將永遠做個無名氏。」
「你希望出名?」
「不,反正已經這麼辛苦,我渴望做出名堂來。」
天市想一想,揚名立方也是人類恆久的煩惱。
「今天我們還下不下棋?
「可以呀,儘管放馬過來?」
「喔唷,不一定是你贏呢。」
他倆消磨了整個下午。
當區博士來看他的時候,天市才關掉電腦。
區博士靜靜坐在他對面。
他興奮地告訴他的創造者「博士我想我在戀愛。」
區博士深深難過,避開他的目光,半晌才問;「你懂得什麼叫戀愛?」
天市笑,「我快活莫名,我的脈搏跳得很快,我興奮得手心冒汗與她交談的時候,我如踩在雲上,只恨時間過得太快─一博士,這一切一切,都同我自小說中看來的戀愛象徵一樣。」
博士又要隔一會兒才說:小說家許多時都誇大其詞。」
天市但笑不語。
「你的戀愛對象是什麼人?
「她是我的棋友。」
博士沉默,最不幸的事發生了,也許王說得對在設計這具機械人的時候,他編入太多感情程序。
天市發覺博士神色閃爍,心中有數:「他們不答應我調職?」
區博士點點頭,「你得諒解他們。」
天市搔搔頭皮,「日前不准,將來可有機會?」
區博士內心幾經掙扎才能開口:「我們開會決定把這具電腦拆除。」
天市一時摸不著頭腦,「什麼?」」
「你知道不該同外界有任何聯絡。」
天市用手按住電腦,「不行,你不能剝奪我唯一樂趣。」
「你要服從命令。」
「博士,」天市的聲音變了,「這是我同太微君聯絡的唯一途徑,請求你,不要這樣做。」
就在這個時候,密碼門打開,兩名工程機械人走進來手法迅速純熟,拆除了電腦,順手搬走。
「博士,不要這樣懲罰我!」
「鎮靜一些。」
天市咆吼起來,欲要抓住工程人員,那兩名機械人手腳比他快,已經逸出門去,天市大怒,揀起桌上一枚紙鎮,擲向天花板角落的閉路電視攝像器,「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愉窺我?我只是一隻困獸!」
區博士大叫,「請你控制作自己!」
天市聽見師傅的聲音,蹲下來,嗚嗚地哀嗚。
實驗室警報已經響起,門再度打開,一小隊警衛衝進來,「博士,請你立刻離開實驗室,危險、危險、危險。」
區博士也生氣了:「快出去,這裡由我管轄,輪
不到你們講話,實驗室由我負責。」
可惜天市已經一躍而起,抄起椅子當武器,奮力破壞實驗室內儀器。
博士聲嘶力竭,阻擋無效,第二輪緊急警報已經響起,博士知道大勢已去。
他走近天市,一手按住他後腦,關閉了他的能源。
天市似一隻提線木偶似,手腳鬆軟,倒在地下。
區博士冷冷對警衛人員說;「何必小題大作。」
驀然想起,他們也不過是聽差辦事的機械人,才無奈地歎口氣。
在當天的緊急會議上、王博士建議道;「」這具機械人太富有情感,那是不可原諒的瑕疵,需要修定。」
區博士只得承認錯誤。
「散會。」王博士說。
趙君自去寫詳細報告。
區博士疲倦地回到宿舍。
沐浴後倒在床上,百般無聊,想起他創造的機械人失活的抱怨:枯燥、乏味,希望得到投突的伴侶─一
他苦笑,這也正是他心情的寫照。
第二天。區博士要求檢查那具拆卸的電腦。
能源一接通,螢光屏便亮起來,「天市,天市,請與太微聯絡。」
區博士惻然,這拉太微君還不知道天市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