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自然很同情姊姊,但是也不知道怎樣安慰她才好。
過了很久薇薇說:「姊夫不過是逢場作興,這麼久的夫妻了,他不會捨得離婚的。由我去做一次中間人,聽聽他怎麼說。」
菊菊不肯:「中間人?什麼中間人?是我要同他離婚,我不需要人替我說項!」
薇薇忍不住問:「離了婚你幹什麼?我尚可以去辦公,你打算陪四個女兒讀書?氣當然要爭,但也不能夠意氣用事,凡事要考慮到後果。」
菊菊呆住了。
薇薇說:「大姊,你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似的?」她歎一口氣。
菊菊徬徨起來,「小妹,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我去問問大姊夫地想怎麼樣。」薇薇說。
菊菊忽然說:「小妹,還是你好,丈夫窮有窮的好處,至少他不會變心。」
薇薇被她大姊整得啼笑皆非。
大姊夫有他的苦衷:「你大姊跟本沒有心機維持一個家,天天往外跑,約了太太們逛街喝茶。」
他訴苦,「參加一些莫名其妙的婦女會,我起床的時候她還沒醒,我睡的時候她還沒回來,我們唯一見面的機會,便是雙雙赴宴的時候,外頭不曉得內情的人,還以為我們夫妻頂恩愛呢,你說慘不摻?」
薇薇默默的聽著,總之雙方都有錯。
現在大姊夫的女人是他的秘書。
「至少她關心我,對呀,她相貌與家勢都比不上菊菊,但是她關心我冷暖。」大姊夫解嘲的說。
「你打算離婚?」薇薇問。
「離婚談何容易?」大姊夫回答:「我一直沒提過離婚兩字,這是你大姊在嚷嚷。」
「你打算娶妾?」
大姊夫苦笑,「有誰肯曲居妾侍?」
「你到底想怎樣呢?」薇薇急了。
「老實說:我最嚮往你同若晶的生活,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心無旁}n滌竣狻d。」
捱薇訝異,「奇怪,怎麼現在每個人都羨慕我們?」
「真的,若晶足可自傲,你嫁他是為了他的人才,不是為他的錢,你對他有信心,肯與他一起同甘共苦。」
薇薇說:「謝謝你,大姊夫。」
「薇薇,我時時佩服你意志堅定,像上次,媽不是要接你回家嗎?換了菊菊,早哭著回去了,倒底念過大學的女孩子不一樣。」大姊夫豎起了大拇指。
薇薇有點慚愧。
「那你跟大姐──」
「十多年的夫妻了,」他感喟,「四個女兒,我不會跟她離婚,我只希望她給我一點自由……」
「沒有女人肯給丈夫這種自由。」薇薇搶先說。
大姐夫轉過了臉。
薇薇柔聲說:「大姐夫,你看女兒的面上,我回去跟大姐說,叫她都改了,好不好?」
「你大姐有一份像你,我也不會做對她不起的事。」
薇薇再說:「那大姐夫當給我面子吧,與那位小姐分開再說。」
「我回家跟菊菊也無話可說。」
「兩夫妻怎麼無話可說?嗯,我去叫大姐加緊練習說話。」薇薇笑。
這對夫妻,總算又暫時被拉攏在一起了。「誰也不能擔保日後的事。」葛太太疲倦的說。。
菊菊這邊剛擺平,菲菲又出事了。一位女歌星找上門來與她開談判,叫她把丈夫讓出來。
若晶對薇薇說:「你家好熱鬧呵。」
薇薇白他一眼,「你也來趁高興好了,如果有女人叫我把你讓出去,我立刻替你收拾行李,叫你滾蛋。」
若晶說:「你確有資格叫我這麼做,可是我滾到什麼地方去呢?我心在你這裡,空心菜怎麼活呢?」
籐薇沒想到這老實人也會說這樣浪漫的話,心頭頓時一陣甜蜜。
菲菲的家現在像戰場,亂不堪言,她牌也不打了,躺在床上鬧病。
二姐夫比大姐夫更不如,索性跑去跟那小歌星同居,離婚勢在必行。
葛太太為兩個女兒奔波,只得歎道:「怪不得人家說生女兒是賠錢貨,我煩死了。」
葛太太看著薇薇一會兒,跟她說:「每件事都得付出代價,薇薇,你雖然辛苦一點,但至少有自主權,幸福在你自己的掌握中。」
薇薇說:「二姐他們索性離開了也好,才三十不到的人,哪裡沒有出路?也許她從此戒了打牌也說不定。」
葛太太說:「你呢,你要小心若晶。」
「他?」薇薇感喟的說:「我不相信男人有錢便會作怪,我覺得夫妻之間的權利及義務分配要均勻,最忌養成一面倒的情況,像大姐與二姐,根本對家庭沒有參與,專修吃喝玩樂,養了孩子便當豐功偉績,久而久之,丈夫對她們失去尊敬,這才是致命傷。」
葛太太點點頭,「以前我不看好你這段婚姻,如今看來,最健康的是你與若晶了。」
薇薇說:「媽,我也要回去了,今天海家有喜事,要去喝喜酒。」
「多辛苦,」葛太太說:「乖孩子,你真是乖孩子。」
薇薇與母親緊緊的握住了雙手。
薇薇吁出一口氣,這頭婚事,熬了近兩年,總算獲得家人的支持了。
午夜飛行
莉莉說要到三藩市來看我,我為此興奮了好幾個星期。
自從去年我到三藩市州立大學唸書以來,與她感情只靠一星期一次的三分鐘長途電話維繫,她很少給我寫信,老說沒空。
離開香港之前,莉莉算是我的密友,我們一起走了有三年,分手的時候,她卻沒有依依不捨,我塚裡人都不喜歡她,特別是妹妹,很露痕跡地表示不滿──
「……哥哥回來,她便多一個留學生男友,哥哥不回來,她也不愁寂寞。」
莉莉與我同一屆中學畢業,她參加了電視台主辦的訓練班,因為長得漂亮,非常搶鋒頭,照片一下子便登滿了娛樂刊物。
大抵女孩子性格善妒,所以妹妹才會說這種話吧。
做演員也是一種職業。我並不反對。
去年暑假我回過香港一次,莉莉抽出很多時間陪我,算是難得的了,當時她正在演一部長篇連續劇,擔任第二女主角,戲份很吃重,第一女主角是當紅的旦角,叫丁萍,莉莉帶我去錄映室,介紹我認識。
那丁萍三十來歲年紀,雖不算漂亮,卻非常有風韻,笑臉迎人,打量我一會兒,轉頭跟莉和說:「這麼好的男朋友,要珍惜啊。」很幫忙我的樣子。
我有點感激。
後來莉莉跟我說:「你別合她,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大女兒十五歲,跟她一樣高,她在人前認三十一歲,我看她是有三十六七,保養得不錯,現在有一個年紀輕、做律師的男朋友,所以她打扮得很青春,老穿一些低胸的衣裳嘻嘻哈哈……也不知內心世界如何,有時我覺得她很可憐,女人……就靠那幾年青春維繫著一切,若不好好利用青春,後果堪虞。」
我很不以為然,也許對女明星來說,青春是最重要的,但你幾時聽說過女律師女醫生女議員擔心過青春不再呢?但是沒說出口,怕得罪莉莉。
我記得我問:「她們沒有排擠你?」
莉莉聳聳肩,「擠死了我,難道就給我知道不成?公司目前對我不錯,我已心滿意足。」
猶豫了一刻,我又問:「你不會學她們吧?」
「學她們什麼?」莉莉睜大了眼睛。
「私生活亂成一片。」
莉莉一怔,沒有回答。
過一會兒我說:「為了我們的將來,你要特別愛惜自己。」
她仍然沒有回答。
暑假完畢,我重返三藩市,每週末與她通話。這筆電話費對我來說,是相當重的負擔,為了它,我節衣縮食,連啤酒也不捨得喝,為了莉莉,一切還是值得的。
上月初,她跟我說:「公司派我出外景到三藩市,來看你好不好?」
「太好了!」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時候到?」
「到了打電話給你。」
我問:「公司很重用你?」
「當然。」她說:「到時候見吧,不多講了。」
我就一直等到現在。
後來再跟她打電話,就接不通。
我問妹妹關於莉莉的近況,她堅持不肯透露一句半句。
妹妹在信裡寫道:「你要是愛她,就不要聽那麼多閒言閒語,戀愛中的人只宜相信直覺。如果有一天林莉莉成為我的大嫂,我說她壞話也沒用,如果有一天你們倆吹了,我又何必說她壞話?」
我被妹妹整得啼笑皆非。
幸虧昨夜,莉莉主動給我撥了一個電話。
我問:「急壞我!為什麼找不到你?」
「我搬了家。」她說。
「我的天,」我詫異之極,「新地址也不通知我?怎麼一回事?」
「我今天晚上上飛機,明天可以到三藩市,一切待見了面再說吧。」
「最近忙得不可開交?」
「一星期才睡兩個晚上。」
「噴噴噴,一下子就捱老了。」我取笑她。
愛笑的莉莉卻沒有笑。「我一到便與你聯絡。」
「莉莉,我很想念你。」我傻氣的說。
她沉默一會兒,掛上電話。
大半年不見,她彷彿長大了一截,心事重重似的,也許複雜的環境使人成熟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