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過你,是的。」我承認。
「多少?喜歡他有多少?」沛問。
「很多。」我答。
「比我多?」
我忽然笑了起來,這怎麼會可能呢?我與沛在一起,已經有好幾個年頭了,他只不過來了兩天而已。
「不會。」我聽見自己說:「他是你弟弟,不是嗎?」
沛也笑了,「我太笨了,你應該喜歡我弟弟。」
我深呼吸了一下。
「肚子餓了沒有?」他很細心的問我。
「沒有。」
我卻覺得他有點做作,極不自然。
我與他開了電視看,瞎七搭八的看了兩個鐘頭。
若翰然後回來了,「對不起。」他一進門就說。
「為什麼?」我問:「你做錯了事情。」
他說:「我忽然想起來,我也得去看看媽媽,所以下了車,你們沒出去玩?」他問。
「沒有,蓮蒂有點累,連飯也沒吃。」
「媽說她好久沒見你了,叫你也多回家。」若翰道。
他為自己倒了一杯果汁,在喝。
「你呢?她對你說了些什麼?」沛問。
「沒什麼。」若翰道:「她好像已經意料到了。」
「不會吧?見到你一點驚奇都沒有?」沛又問。
「她問我,交到了女朋友沒有。」若翰答。
我聽得很留意。
「你怎麼回覆她?」
「我說沒有。」若翰說:「她知道我住在這裡。」
若翰側面對看我,我羨慕他挺直的鼻子。
「去找一個吧。」沛說:「你需要一個女朋友。」
「沒有那麼容易。」他放下水杯,「有些女孩子不喜歡我,有些我不喜歡,很難。」他站起來。
「你不是還記著那一位吧?」沛忽然間。
若翰一震,「誰?」
「你知道我指誰。」
若翰說:「早忘了。」
「看情形你可沒忘。像那樣的女人,俯拾即是,若翰,每個人都可以玩,你又是何必呢?」沛道。
若翰看了他一眼,臉色轉白。
「這句話我六年前早說過了,若翰。」
「沛,」我站起來,「我們別說了好不好?」
若翰趁機會一個人回房間去了。
「何必呢?沛,看他回來的時候還是很高興的,你又觸動了他的心事。」我不悅地說。
「他這個人與你一樣,蓮蒂,我不瞭解。」
「有許多事情是你不瞭解的,你就別理了,你又不明白他的情意,多講來做什麼?世界上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的俗氣。」
「我俗氣?好,原來你們都是些清高人。」他生氣了。
我歎口氣。「假如你不介意,我想進去勸他出來。」
「隨他去好了。」
「那是你的一貫作風。你沒有同情心,你從來沒有,是不是?」我很陌生的看著地。
「蓮蒂,怎麼他一回來,你就與我吵?你以前並不是這樣的。」沛搶前一步來道。
「我要進去與他說幾句話。」我告訴沛。
「你去與他說好了。」他板著臉坐下來。
我敲敲若翰的房門。
「進來。」他在房斗裡說。
我推門進去,看了沛一眼,沛很憤怒。
「是我。」我說,順手掩上了房門。
「請坐。」他客氣著。
他躺在床上,靜靜的看著天花板,動也不動。
我坐下來不出聲。
他忽然微笑了,看了我一眼,搖搖頭。
「我知道你要來勸我,是不是?」他問。
我笑了一笑,與他在一起,是自然的。
「我那個故事,你聽說了?」若翰又問。
「是的。」我承認:「不過並不詳細。」
「反正是那樣的一個故事。」他笑了。
「沒有什麼好笑的。」我說:「為什麼笑?」
「值得笑,這麼些年了,」他的聲音轉低,「但是晚上還夢見她。」
我的心軟了下來,像他那樣的感情,使我心軟。
「她是幸運的。」
「她還活著嗎?」若翰問:「還活著?」
「我不知道,你的事情,我也是最近聽說的。」我說。
若翰忽然沉默了。
他一直是個沉默的孩子,現在似乎更不願意講話。
我用手替他理了理發腳,他轉過頭來,看牢了我。
我覺得心跳,我願意他吻我。但是我告訴自己,他是沛的弟弟,而沛就在外邊。
我的手放在他的後頸,幾乎忘了縮回來。
他看著我,眼睛要說的話好像很多。
「若翰。」我叫他。
「嗯?」他輕聲的應。
「沒什麼,只想叫你的名字。」我低下了頭。
他站起來,背著我,背影是那麼瘦削。
我坐在那裡,心中埋怨命運。沛的弟弟。
我應該早一點認得他,但是現在,來不及了。
若翰不說話,他坐了下來,用手托著下巴。
沛過來敲門,他探頭進來說:「肚子餓壞了,還不吃飯?」
我站起來,看他一眼,我逃了出去。
「喂,你們兩個怎麼了?」沛氣問:「給我一個回答好不好?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是我的家,是不是?」
「沛,」我說:「我要搬走了。這是你的家,你說得對。」
「你說什麼?」沛怒吼著,「蓮蒂!」
「別對我大叫,我討厭你的聲音!」
「從幾時開始的?」他抓住了我。
「放開我。」我說。
「蓮蒂,你變了。」他激動地搖看我。
「是的!」我厭倦地道:「但是放開我,好不好?」
他放開了我。
「我回去了,有空打電話給我。」我提起我的手袋。
「蓮蒂,」沛一臉的無所適從,「蓮蒂!」
「再見。」
我到了門外便叫了一部車,一直回家去。
媽見到了我,略見驚奇。
「沛又去旅行了?」她問:「這次去什麼地方?」媽問我。
每當沛去旅行的時候,我便回家去住幾天。
但是這一次是兩樣的了,我想,我還是回來了。
「你們快了吧?親戚們都在講閒話了,你與他……做了這麼久的朋友。」
我開始覺得家裡也住不下去了。媽問得太多。
她太關心親戚在講什麼。太少理我在做什麼。
當然我已經夠大了,可以獨立生活,但是…………
沛打了一整夜的電話來,我沒有接聽。
我只在想若翰會覺得怎麼樣,我一整個晚上坐在床上抽煙。
第二天我請了假,沒去上班,沛還是不住的打電話來。
我只是不想聽,我心裡煩,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撥了電話到沛那裡去,但不是找他。
「若翰?」
我很幸運,來聽電話的正是他。
「是,那一位?」
「我。蓮蒂。」
「哦。」他沒了下文,只說了一個字。
「你好嗎?」我問。
「好。」
「沛呢?他在嗎?」我問。
「他不在,我可以告訴他你打過電話來。」
「不用了。」我說。
他怎麼一點表示都沒有呢?我想,我呆著。
「還有什麼事情嗎?」他好像不願意多說。
我覺得有點難受。「沒有了。」我只好說。
於是他掛上了電話。我呆了好一會兒。
他不曉得我在想什麼?他不知道?我想他應該知道。
但是他沒有表示。
沛懇求要見我。他要知道他做錯了什麼。
他很憤怒,極不願意低頭,但是又無可奈何。
「若翰說你找我,是不是?」他問。
「是的。」
「那為什麼我找你,你又不聽電話?」
「現在我對著你,你有什麼不滿的,照說吧。」沛說。
「沒有什麼不滿的,」我靜靜地道:「真的。」
「那你為什麼要搬回家?」他問。
「這確是我自己的家。」我倔強的說。
「蓮蒂!你是我的人了,明白嗎?」
「是嗎?我還沒有嫁給你呢。」我說。
「蓮蒂,你母親在這裡,叫她出來說說道理。」
「沛,請不要逼我,給我考慮的機會。」
「如果你要考慮,應該在早幾年便考慮好了。」
「對不起,沛。」
「你就是會說這種話,對不起,現在對不起我有什麼用?」
我緊閉著嘴,不想與他吵下去。
「蓮蒂,你快要把我弄瘋了,為什麼要在婚期近的時候做這種事?你解釋給我聽!」
「你真的要知道?」我問:「要知道理由?」
「是的,告訴我,讓我死了心算了。」他怒道。
我張了張嘴,要告與他知,我不愛他了?
但是我說不出口,我低下了頭,為自己羞恥。
他歎了口氣,「算了,運蒂,與我回去吧。」
是的,我可以與他回去,但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若翰。
「回去吧,我知道你心煩,女孩子在婚前多數會這樣,有點矛盾,你要盡量安靜下來。」他拍著我的背。
我輕輕的避開他的手。他顯然一呆。
但是他容忍下來了,「蓮蒂,我們走吧。」
我應該跟著地回家?我說了「不。」
「給我機會冷靜下來,你說我需要冷靜。」
沛青白著瞼走了。我哭了一夜。
只要若翰不出現,我們可以維持得很好,我們可以在兩三個星期後結婚,但是現在事情已經到這種地步了。
我瘦了很多,躲在屋子裡,一步也不想出去。
出乎意料之外的,若翰來找我了。
媽去開門的時候,我再也不會想到那是他。
我一見他,幾乎征在椅子上站不起來。
「若翰。」
「是我。」他放下外套,「有一點事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