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誌上,有她與王作恆的全照。
三思嚷:「這是電腦做的,這不是真的!」
家良怪同情她。「三思,這下子你可煩了,不吃羊肉,也一身騷。」
「找區律師,告這本雜誌!」
「告?民事譭謗案排期三、五年不等,恭祝你水洗不清。」
三思叫苦。「我又不是明星歌星,幹麼登我照片?」
家良還打趣她。「誰教你是證券界著名美女。」
三思叫苦,立刻與區律師聯絡。
內文說,擁有管理科碩士的呂三思是商人王作恆最新女伴。
三思心情壞到極點。
她的師傅,也是她的老闆,方金棠傳她問話。
方先生很幽默,笑笑說:「交桃花運了。」
「你知道不是真的。」
「我知道有什麼用?」
這時,三思不禁問:「你怎麼知道?」
「三作恆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三思氣結。「我是亂搞男女關係的人嗎?」
「咄,你未嫁,他未婚,有什麼關係,你何必太緊張?」
「我的名譽呢?」
「女孩子有點艷名才好。」
「什麼,你覺得無所謂?」
「當然不,小事耳。」
「我已決定發律師信。」
「那自然,可是,不必臉紅耳赤地到處喊怨。」
三思靜下來。「多謝師傅忠告。」
「否則,怎麼配做你師傅。」
三思站起來。「我出去了,一大堆功課要趕。」
「對了,還有一事。」
三思又站停。
「那王作恆,也是我朋友。」
「是嗎?」必有下文。
「他找過電話給我,叫我向你道歉。」
噫,此人好風度,倒是小覷了他。
「他說,他絕不罷休,會與造謠者周旋到底。」
三思點點頭。
回到辦公室,秘書說:「呂小姐,有人送花來。」
一看,是一大籃白色香花,難得的是,全部種在小小盆中,有根,可以養活,七、八隻小盆全部又再放在一隻大花籃裡,美不勝收。
「誰送來的?」
「一位王作恆先生。」
他知道她喜歡白色的花?難道,他也有她的資料?
「啊!有卡片嗎?」
「只有署名,沒有字句。」
三思才想說什麼,陳元之的電話到了。
「三思,我母親說,今晚請你過來一趟,親口解釋一下,你與王作恆之間的事。」
三思忽然起了反應。「今晚我一早有約,不能取消。」
「三思,母親很煩惱。」
三思不禁暗暗好笑。唏,王作恆又不會追求她,她煩來作甚。
「你還是來一趟的好。」
三思沉默,她從不解釋,信就信,不信拉倒。
「三思,給我一點面子。」
三思說:「下午三時,我有二十分鐘時間。」
「好,到我公司來。」陳元之鬆口氣。
「到時見。」
「三思,如果我不重視我們之間的關係,我不會煩你。」
三思苦笑,陳元之打算繼承家族生意,自然要討好父母。
三思一到陳氏大廈就知道她不該來,四周圍的人都以好奇的目光注視她。
陳老太太一早在等她,所謂老太太,不過五十多歲,衣著時鬃,化妝亮麗,人未老,心卻老,她板著面孔,一見三思,便皺上眉頭。
三思不語,可是倔強神氣在目光中透露出來:我又沒犯天條。
陳老太太一開口便說:「三思,陳家是望族。」
三思笑了。
這話應由別人來說才是,怎可自家自吹自擂。
「這王作恆與你,到底什麼關係?」
陳元之在一旁說:「媽,三思不認識他,純屬謠言。」
陳老太太不信。「無風不起浪,無火不成煙。」
她一直不喜歡這個女孩子,不歷雖好,人雖能幹,可是沒有家世,將來,陳家借不到力。
當下,她厲害聲問:「你可打算登報澄清?」
三思反問:「澄清什麼?」
「讓我們陳家向眾親友交代,你是清白的呀!」
三思一聽,氣得抓起手袋就走。
陳元之想追上去,被母親叫住。
「元之,大昌行說,那輛法拉利到了,我正好同你去看看。」
陳元之一猶疑,三思已經去遠了。
三思氣得胃痛,服了藥,還要死挺著開會。
待一天結束,她照照鏡子,不由得歎口氣說:「老了十年。」
那一晚,她比什麼時候都寂寞,她等陳元之的電話一直等到深夜。
電話鈴一聲投響,一年多感情,競如此經不起考驗。
第二天上班之際,臉色特別憔悴。
老闆十分體貼她,不叫她出外開會。
「緋聞中女主角,還是避避鋒頭的好。」
三思坐在辦公室內發呆。
秘書進來說:「一位王作恆先生的電話。」
三思連忙說:「我不在。」
秘書笑笑。「不太好吧!」
她說得對,他也是受害人,不知大大方方聽聽人家想說什麼。
三思取起聽筒。「是王先生嗎?」
對方稱她呂小姐。「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三思也同他說起文言文來。「請問有何貴幹?」
「我可以為你做什麼嗎?」
「王先生你才宏勢厚,可恨恨地告他們。」
「這固然由我負責,可是,目前,你可需要澄清謠言?」
「你打算怎樣做?」
「登報、招待記者。」
三思沉默一會兒「不。」
對方好似鬆一口氣。
三思解釋。「這種謠言不會傳一生一世,無謂助長他們的氣焰,切忌動氣,一氣就中奸計。」
「呂小姐,我很佩服你的高見。」
三思歎口氣。「我不明白的是,怎麼會傳我同你……我們根本沒見過面。」
對方忽然說:「真委屈你了。」
三思沒提防他會那樣講,連忙說:「不不……」
王作恆豪爽地笑。「他們太看得起我王某人,我哪裡配得起呂小姐。」
三思不由得脹紅了面孔。
「老方說你是他得意首徒。」
三思笑。「那我放心了。」
「他說,幾時介紹我們認識。」
三思說:「好呀!」
「你說好笑不好笑,到現在我們才籌劃到第一次會面。」
「誰說不是。」
王作恆的聲音忽然轉得特別溫柔。「不要太過為此事煩惱。」
「王先生,共勉之。」
他真教人舒服。
已經名成利就,還能夠替他人著想,不自我中心,真是難得。 秘書又進來說:「陳元之先生電話。」
三思說:「我不在。」
秘書立刻說:「知道。」
三思奇問:「你不反對?」
秘書笑吟吟。「我不過是聽呂小姐吩咐辦事。」
她從來不喜歡陳元之,公子哥兒,目中無人,總覺得人家還不殷,教人受了氣還理所當然。
三思想趁這個機會叫陳元之想想清楚,他應予女友支持,而不是急急維護著自己。
如果他的腦筋真的那樣糊塗,那也算了,相處下去,也無幸福。
下班時分,方金棠親自過來說:「王作恆想認識你。」
三思歎口氣。「稍後再說吧,現在哪有心情見客。」
「心情不好才應該出來走走。」
三思搖頭。
方老闆說:「三思固然好,遲疑卻不佳。」
三思笑了。
「我在家請你們,不會被人看見。」
三思低下頭。「好吧!」
「下個星期如何?」
「我只得星期六有空。」
「那就敲定了。」
過兩日,下班,陳元之找上門。
三思開門讓他進來。
他說:「避不見面絕對不是好辦法。」
「那麼,有什麼話今日說個明白吧!」
「三思,我喜歡你。」
三思苦笑。「我也是。」
感慨到極點,喜歡有什麼用,她不想,也打不進他的世界裡去。
「媽說——」
「慢著,」三思擺擺手。「這是我的家,自顧衣食住行,無論哪個女皇陛下的勢力都伸展不到此處。」
陳元之怔住,隔一會兒,還想兩全其美。「其實,哄她兩句……」
三思微笑。「我不想那樣做。」
「三思,看我份上。」
「不,這是原則、宗旨、規矩。」
「你太倔強了。」
「也許是,也許不,元之,我不適合你。」
陳元之黯然神傷。「這該死的謠言。」
可不是。
「元之,以後大家還是朋友。」
他倆互相擁抱一下。
陳元之告辭。
一關上門,三思便落下眼淚。
第二天,頭臉都是腫的。
用手托著腮,也應付了一天的工作。
下了班什麼地方都不去,躲在家中喝威士忌加冰。
星期六,她早忘記有約會,方金棠派人來催,她才匆匆梳洗。
愛美的她一照鏡子大吃一驚,天,這副容貌,王作恆見了恐怕真的要立刻登報澄清以維持名譽。
她急急往臉上抹粉,忽而覺得委屈到極點,又哭了起來。
這痛快的流淚須付出沉重代價,她再也無心好好化妝,乾脆穿上便服出門去。
她遲到十分鐘。
方家傭人來替她開門,只聽得方老闆在裡邊大聲說:「來了來了。」
不知怎地,三思有點怯場。
她在會客室門口站住,不想進去。
可是,王作恆已經迎出來。
他一見她,呆住了。
滿以為是時髦能幹的時代女性:巴辣、驕傲、自信,可是此記他看見的是一個臉容秀美、憂鬱、怯怯生女學生似人物。
呂三思真人比相片年輕及漂亮,她明顯地哭過了,神情委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