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莉笑,「我也有短褲。」
王日權也笑。
不該公事時的伍蓓莉十分嬌俏,她同他說起童年時不偷快回憶:「同兄弟爭執,家母老是叫我去與他們認錯,到了如今,經濟擔子統落我頭上,又不見她叫他們來同我致謝。」
「你在乎嗎?」王日權問。
「不,我不在乎,今日我做一件事,是因為我覺得必需那樣做,我並不希祈得到報酬,不過相信我,也沒有什麼人打算感激我。」苦笑。
王日權忽然說:「你渴望家人愛你吧。」
蓓莉點點頭。
「不怕,你還有一次機會,將來有了自己的家庭,彼此相愛,一定可以彌補少年時不足。」
「哪裡去找對象?都不願意結婚了。」
「不是不願,」日權感慨,「而是沒有能力。」
蓓莉把題目叉開去,「吃不吃甜品?」
「我不嗜甜。」
「我也不吃了,今朝看到吳秀美,她胖了二十公斤不止,怎麼會搞成那樣,不是她先叫我,我都不認得是她,嚇壞人。」
日權笑笑,結果由他結帳。
他看著蓓莉背影,她穿著一條小小黑色吊帶裙,戴一副珍珠鑽耳環,名貴手袋皮鞋,日權知道這一身簡單打扮可能已相等於他母親兩三個月家用,若是大妝起來,更加不止此數。
儘管他一直對蓓莉有意,也只得把感情藏在心中。
次一等的人才,他又看不上眼。
對他們這一代年輕人來說,女子無才並非德,因為萬有有什麼三長兩短,譬如說,講得難聽一點,天塌下來了,兩夫妻一起去頂總勝於他一人死撐,妻子怎麼好沒本事,那是終身合夥人,不能開玩笑。
王日權始終覺得蓓莉才是賢妻人眩
他不知道劉藝夫也那樣想。
誰不知道伍蓓莉要人有人,要才有才。
有一個夏季史密遜把公司遊艇借出來請同事上船耍樂,他見過蓓莉穿一件電光紫泳衣自甲板躍入碧波,從沒看過華女有那樣上乘身段,上天把最好的都給了伍蓓莉了。
當蓓莉建議吃晚飯之際,他自然一口答允:「我來訂檯子,多少人?」
「就是我同你兩個。」
劉藝夫一怔。
蓓莉笑,「喔,尷尬了。」
「沒有的事,我來接你。」
他準時到,蓓莉在說電話,示意他招呼自己,他開了一瓶啤酒,坐到露台看夜景,覺得非常舒服,片刻蓓莉過來問他在想什麼,他答:「我不想出去了,家裡有什麼可以吃的?」
「即食麵。」
「就是它好了。」
蓓莉直笑。
結果二人坐在露台談天到深夜。
原來他們有那麼多共同點。
都希望在四十五歲前退休,還有,四個孩子一點不多,家居要寬敞,但傢俱要少……不談公事實在太愉快了。
蓓莉遺憾地說:「可惜明天一早要開會。」
劉藝夫閒絃歌而知雅意,取起外套告辭。
在門口他忽然說:「日權條件比我好,他英浚」蓓莉微笑,「你有男子氣概。」
倒底年輕,藝夫為這四個字,一整晚都喜孜孜。
他並沒告訴王日權他單獨見過蓓莉,沒有必要吧,私底下做什麼不必知會同事。
工作開始了。
德國著名的通用公司經過三年虧蝕,已決定出產小型汽車,在東南亞,青睞有加,挑選宇宙作總代理,負責推廣宣傳以及市場,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在會議上蓓莉輕輕說:「我知道,像瑞士塑膠表史獲治一樣,是一種血咒,成功了,恢復名譽盈利,萬一失敗,全軍覆沒。」
史密遜答:「正是。」
「我們先要去參觀那部車子,事前,閱讀資料。」
文件夾上統統打著機密字樣。
週末,他們一行數人抵達馬來亞檳城。
通用廠派出豪華大車來接送。
在那三個下午,蓓莉把那部小車開個滾瓜爛熟,對它的性能瞭如指掌。
史密遜問她:「你怎樣想?」
蓓莉笑笑,「如果我有個十八歲讀大學的女兒,我會送此車給她。」
「你自己呢?」
「我仍鍾情通用名貴跑車。」
「我不想它成為年輕人的車。」
「可是年輕人是個大市常」
「這個,回去再動腦筋吧,來,我們去喝一杯。」
蓓莉發覺藝夫與日權不知在什麼時候走開了。
她偕史密遜在酒店的大陽台上坐下,她叫一杯威士忌加冰。
史密遜詫異,「我以為年輕的小姐喜歡喝混合酒。」
「味道太像可龍水了。」
史密遜笑笑,「蓓莉你一向與眾不同。」
「謝謝你。」
「告訴我,蓓莉,像你那麼聰明能幹的女孩,可有夢想?」
蓓莉忽然抬起頭來。
她眼睛看到細白的沙灘上去,緩緩說:「我也做夢,時常夢見在一個樹林散步,一定是春季,整個地上長滿了熏衣草,簡直似一層紫色的霧,白色粉蝶倒處飛舞,我並無目的,但留戀那個地方,都不願回到現實世界,可是通常在這個時候,鬧鐘響了。」
蓓莉十分無奈。
史密遜不語,他握著杯子,像是也進入蓓莉的夢中。
然後,日權與藝夫出現了,「你們在這裡。」
史密遜連忙說:「快來商量大事。」
他們又坐在一起。
「日本人正密切注視這部車子,打算在它未成氣候之前撲殺它。」
「它與日本車不同級。」
「你知道我知道可是普通大眾不一定知道。」
「不,消費者心底其實很明白,可是往往因為沒有能力負擔而酸溜溜。」
「注意日產與鈴木,他們也許會設法打擊。」
「意大利快意好似已經出手。」
蓓莉說:「真不公平。」
大家為這孩子氣的評語笑了。
回到家,蓓莉才來得及把一身椰子油味道洗清,史密遜已經召他們三人回公司。
開口就說:「有人洩露公司機密。」
他把一份英文與一份德文剪報放在桌子上。
「做得這麼囂張,可見已經有恃無恐,隨時預備跳槽,你們三人當中,誰是商業奸細?」
蓓莉一聲不響,把報告取過細看,漸漸她臉色發白,文中詳細記錄了他們在檳城試車經過及對假想市場猶疑不決的憂慮。
史密遜站起來說:「三人之中,無論是誰,請自動辭職,小組今日解散,你們且歸原位。」
他拂袖而去,留下他們三人面面相覦。
蓓莉先開口:「兩位,為何殺雞取卵,目光短暫?」
日權與藝夫跳起來,「不是我!」異口同聲。
蓓莉冷笑,「那麼,一定是我了,是不是?」
「蓓莉,你別誤會,我們不應互相懷疑,此事遲早水落石出。」
「遲早?」蓓莉悲愴地說:「史密遜叫我們立刻遞辭職信。」
「這件事,史密遜也洗不脫嫌疑吧。」
「你且替自己擔心。」
「誰有能力那麼快聯絡到歐美的汽車雜誌呢?」
藝夫看向蓓莉,日權也忍不住轉過頭來。
蓓莉站起來一言不發離去。
日權同藝夫說:「去喝杯啤酒。」
「日權,你知道奸細不是我。」
「藝夫,你也應當瞭解我。」
「我亦不信是蓓莉。」
蓓莉,兩個年輕男生臉上露出溫柔的神色,「不不,不會是蓓莉。」
酒過數巡,日權說:「上司懷疑我們,再做下去也沒有多大意思,我決定辭職,環球機構一直想挖我過去,這也許是時候了。」
藝夫看著他,「你想成全蓓莉是不是?」
日權只是笑。
「那麼,我同你一起走。」
「你到四海去?」
「正是,條件已談得七七八八。」
「大家都不愁出路,那多好。」
「日權,我們公平競爭。」
「你指競爭蓓莉的事?藝夫,蓓莉的目標不是你同我。」
「為何妄自菲薄?」
「我一向勇於認清事實。」
「她屬意什麼人?」
「伍蓓莉只愛伍蓓莉。」
「且看看你這預言可會實現。」
他們遞辭職信那日史密遜也在場,二人在大班面前剖白之後瀟灑地離去,犧牲了年資與熟悉的工作環境。
蓓莉送他們到電梯大堂,「兩位———」藝夫伸出手,「蓓莉,祝你前途似錦。」
蓓莉忽然笑了,「我會不負所托。」
她說那句話的時候,整張臉散發著晶光,使藝夫心頭一震。
一個月後,他們在報上看到消息:宇宙機構聲明,他們從來未曾考慮過代理德國通用的小型房車。
藝夫立刻把日權約出來。
日權指著報告,「這是怎麼一回事?」
藝夫沉思良久。
「我想不通,藝夫,你心思慎密點,搞搞推理,釋我疑惑。」
藝夫忽然抬起頭來,「日權,我們被出賣了。」
日權愣住,「出賣?如何?」
「你聽我說:我與你,為什麼離開宇宙?」
日權答:「因為有人懷疑我同你洩漏了公司某計劃機密。」
「可是此刻宇宙公司卻發表消息,公司根本沒有與通用合作過,故此該項計劃根本不存在,既然如此,又有什麼機密?又有什麼內奸?」
日權呆祝
藝夫說:「有人想我們走。」
「誰?史密遜?」
「史密遜是英國人,遲早坐上大班位置,我們同他差十萬八千里,他不會當我們是假想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