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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董妮

  齊珞薰歪著小腦袋思考半晌。

  「女孩樣到底是什麼德行?」這問題她想了很久,可惜一直得不到答案,難得老師提起,她索性問個徹底。

  「女孩子多半秀氣、斯文,舉止合宜、不粗魯、下野蠻,更不會隨便脫人衣服。」

  「伊悔。」他夠斯文有禮了吧?可是……「他是男孩。」

  「是啊!」這也是嚴鑼執教鞭多年來最感頭痛的一點,他班上有一個男學生,酷愛玩娃娃,貌似女子、斯文有禮。

  而齊家道場的小師妹偏偏滿口髒話、成天舉著拳頭四處幹架,如今,連脫男生衣服都學會了。老天啊,這要叫他如何對師公、師父一家子交代?

  「所以說,男孩和女孩沒有一個固定的模樣嘛!」她眉笑、眼也笑。「真要說男女有何不同,不過是一個下面有那玩意兒,一個沒有。」

  咚地一聲,嚴鑼昏倒。

  班上同學爆出一陣哄堂大笑。

  齊珞薰乘機擺脫嚴大師兄的禁錮,奔向大門口。

  「站住,齊珞薰。」嚴鑼驚詫,手掌一翻一轉,揪住她上衣。

  齊珞薰甩頭扭腰,一記金蟬脫殼,快樂地擺脫嚴鑼逃學去也。

  「齊珞薰,你給我回來。」嚴鑼還想再追。

  「老師,不用忙了啦!哪回伊悔蹺課,齊珞薰是沒陪著的?」班上同學給了他最殘忍的答案。

  嚴鑼咬牙、咬牙、再咬牙,咬到牙床鬆軟,他恨哪——

  上天到底看他哪裡不順眼?讓他執教的班級問題學生一堆?

  默默在心中記下,晚上要聯絡伊悔的親人、還要回去找師父哭訴,嗚……小師妹欺負他啦!

  第二章

  走進臥房、打開衣櫃,伊悔對著裡頭的人偶綻起一抹愉悅的笑。

  「早安,媽。」那人偶有著一張清秀美麗的臉龐,和藹可親,是他心頭最深處的想望。

  依稀記得頭一回對人偶產生興趣,是在六歲的時候。

  那日,陽光好毒,他被勒令留在家裡,只能無聊地隔著陽台落地窗往下望,有一群五、六歲的小女孩正聚在他家門前玩家家酒。

  她們每一個人懷裡都抱著一個布娃娃,有人扮父親、有人扮母親、還有人扮兄弟和姊妹,一家子長居一處,和樂融融。

  他從不曉得家族原來可以這麼龐大,像他,小時候跟保母住,長大換傭人;「家人」對他而言,就像遠在天邊的寒星,可望而不可即。

  忍不住想,如果他的家裡有許多的成員,天天有人陪伴,是否就不會覺得孤單?

  他很好奇,顧不得父親的禁令衝下樓,與鄰居有了生平第一次接觸。

  沒想到,她們被他異常的容貌給嚇得尖叫連連、四下逃竄。

  他呆了,自己有這麼恐怖嗎?不過皮膚白一點、眼睛是藍色的、頭髮是金色的,基本上他還是個人啊!為何要被歧視?

  眼底難掩落寞,他轉身才想走,注意力被地上數個女孩們遺落下來的布娃娃吸引。剛剛,它們還是她們口中的「家人」,卻如此容易被捨棄不要,為什麼?

  「家人是這麼沒有價值的東西嗎?」他自幼喪母,雖有父親,但父親怪他害死母親,父子倆根本不親。

  其餘的親戚……他們看見他只會說些「好可憐」、「莫非是前輩子造了孽,今生來還債」之類的蠢話。

  他有家人等於沒有。一個人好寂寞、好孤單。

  每晚入睡前,他都會向上帝禱告,期望一早醒來,發現一切都是夢,他原是個正常的孩子,沒病也沒痛,是個被父母捧在手心中珍視的寶貝。

  然而,他的祈禱一直沒實現過。

  始終沒有人愛他,他沒有家人。

  忍不住彎腰拾起一個布娃娃,像擁抱家人般摟入懷裡;一股激動的情緒和著娃娃軟軟的觸感,與小女孩遺留下來的體溫、香氣,一同滲入心坎。

  接著,他聽到胸膛裡冰封多年的心湖發出清晰可聞的崩裂聲。

  莫名的熱氣衝上眼底,他摟著娃娃嚎啕大哭,一個小小的心願在心裡成形。

  沒有人給他家庭的溫暖沒關係,他可以自己創造。

  從此,他開始做人偶。

  人偶的材料有很多,比如布、黏土、橡皮……但很可惜,至今他仍末尋到任何材質足可表現出人體的柔軟與溫度。

  但他絕不會放棄。

  而拜此之賜,他做人偶的技術也越來越好。

  國中三年級時,他偶然在美術課發表了一套牛郎織女會,美術老師驚為天人,未經他同意,擅自送它們出國參展,贏得首獎。

  之後,「伊悔」這名字便在人偶界傳揚開來。

  前陣子更有藝廊前來與他交涉展售他作品事宜,被他一口拒絕,趕了出去。

  白癡,會有人販賣自己「家人」的嗎?

  他的人偶是非賣品;可能的話,他連看都不想給人看,不過被送到美國參展那一套大概是收不回來了。

  但他會謹記此教訓,固守堡壘,一生一世不讓任何人侵入半分,甚且……

  「不悔兒——」

  天外一記呼喚嚇得他手一抖,險些將手中人偶摔落地面。

  不會吧!他不敢置信地眨眨眼,不是將家裡每一扇門窗都釘死了?怎麼齊珞薰的聲音還能這般接近?

  「伊不悔。」隨著話語落下的是一陣敲擊聲。

  咚咚咚,好像……就在他的陽台上,可是,他住二樓耶,難不成——

  放下人偶,伊悔一個箭步衝過去,拉開窗簾,落地窗外,一個人正吊在花台邊朝他揮著手。

  「嗨!」齊珞薰笑得好開心。

  而伊悔,他昏了。

  伊悔從來不是個衝動的人。

  事實上,他很冷漠,國中讀三年,班上四十個同學,他只跟一個人講過話,那內容是這樣的。

  「這是什麼?」班長問。

  「假單。」伊悔答。

  「為何請假?」

  「生病。」然後,他就跑了。

  升上高中,他本來也打算這樣幹的,卻倒了八輩子楣碰上齊珞薰。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吼聲如雷,連他本人都嚇一跳,原來他的嗓門也不小嘛!

  「爬窗啊!」手下一個用力,齊珞薰利用擺動,順勢將身體甩進洞開的落地窗內,躍入他睡房。「我雖然不大聰明,但也不至於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吧?」

  他被她的動作嚇得腦袋一陣暈眩。

  她卻無知無覺地逛起他的臥室。

  「想不到你一個男孩子,房間收拾得倒挺乾淨的。」不像她,東西丟得亂七八糟,一件道服可以翻過來、轉過去,連穿半個月不洗,直到它發霉,扔進垃圾桶裡了事。

  所以說男孩子跟女孩子哪有什麼固定模樣?嚴鑼胡說八道。

  「你……」伊悔咬牙,渾身發抖。

  「咦?」她看到床上的人偶。「你又做新人偶啦?」手才伸過去。

  「不許碰!」暴龍發狂了。「誰准你進來我房間亂逛的?」

  「你啊!」一副他別賴的樣子。

  如果不是怕她摔死,他何必開窗?不過他現在後悔了。

  「滾出去。」他跳腳。

  「可是……」她才進來耶,這麼快就要她走,不嫌殘忍些?「讓我再待十分鐘好不好?」

  他一雙眼瞪得像要暴出眼眶。

  「五分鐘。」她討價還價。

  他整個身子沐浴在熊熊怒火中。

  她心頭猛一跳。「我馬上走。」好可怕,再待下去,怕他不將她拆吃入腹了。

  一步一步往後退,她來到落地窗附近。

  伊悔瞠目結舌,她想幹什麼?

  齊珞薰躍上陽台。

  他嚇得魂飛九重天。「喂——」她該不會是想……

  下一秒,她朝他擺擺手。「再見,我明天再來找你喔!」

  「站住。」他急喊。

  但來不及了,她已一個翻身,自二樓躍下。

  「齊珞薰!」他衝到陽台邊。

  「我在這裡啊,不悔兒。」她站在一樓的庭院對他揮手。

  他突然覺得全身的力氣都消失了,雙腳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

  她在地面看到了。

  「你怎麼了?不悔兒。」語氣無限關懷。

  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直勾勾的視線怎麼也無法自她臉上栘開。

  感激上天,謝謝過路神佛,她沒事,那個混帳、專生來磨人的混球還活著。

  一股濕意在頰上蔓延,不知為何如此難過,可他揪緊的心都疼起來了。

  「不悔兒,你病了嗎?」詢問脫口而出的同時,她正爬上他家水管,準備二度攀入他房間。

  「你給我站住。」他絕對受不了第二回驚嚇。

  「可是……」她放心不下他啊!

  「下去,到大門邊站好,我過去幫你開門。」雖然腳還抖著,他還是強撐著落地窗站起來,不管怎麼樣都好,他不想再看到她做任何危險動作。

  「什麼?」真的假的?他願意放她進屋了?

  從這一刻起,齊珞薰得到了自由進出伊家大門的機會。

  因為伊悔為了自己心臟著想,給了她一把大門鑰匙。

  這算是多年艱苦熬成婆嗎?她不曉得,只知道,從來不許人接近的伊悔難得為她敞開了一扇窗。

  她,變成了獨一無二的例外。

  *  *  *

  修長的手指來回不停地舞動著,伊悔整個人陷入瘋狂的忙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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