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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唐瑄

  居民們打算採取攻堅行動捍衛家園時,銀色越野車的車窗忽然打開,一張他們很面善的臉孔探了出來。咦?那不是火爆少年郎的——

  「樹兒,我們跟你交代的事,你記下了嗎?」

  寇冰樹在垂頭喪氣的袁七英身邊蹲下來,幫他拍掉他臉上的泥沙,納悶回頭:

  「什麼事?」他們這兩天交代了很多事情耶。

  寧一的大臉旁硬是擠擠擠,擠出另一張笑嘻嘻的大臉,姬玄慫恿道:「總結一句話啦,你隨時可以改變主意,不用委曲求全,不用藉此普渡眾生……」

  「趕快給我滾啦!廢話一堆!」沒人性的傢伙,這次竟然不讓他跟,他們每次登山回來都要去東區朝聖!這樣他的就少他們一張了!可惡!「看到你們就不爽!滾啦!最近別在我面前出沒,否則我不保證你們不會出事,快點滾啦!」

  哎喲!那聲音不就是……果真是——

  「英英!」

  「袁袁!」不顧一切,放足狂奔來。

  「什麼?」坐在地上搔發洩恨的袁七英還來不及反應,人已經被像在保護脆弱雞仔的母雞兵團一重重護住,又擁又抱,又是拍又是撫的。

  「原來你被壞人綁票了呀!可憐的少年郎,難怪社區這兩天這麼安靜,我就說嘛,事有蹊蹺……原來你孤立無援……求助無門……」

  「誰被綁票啊!誰孤立無援啊!」怒吼聲破中帶啞,「還不快點放開我!」

  「下回又被綁票時,你要記得想法子通知我們呀!」對少年郎的吼叫習以為常般,母雞兵團拍得更賣力,撫得更起勁,「我們是窮,但為了讓你少受點折磨,我們會想法子湊足巨款,盡快贖你回來呀,傻孩子!」

  「你們……你們說夠了沒有……放開我,聽到沒有!誰會遜到被綁票啊!誰硬來啊!」這兩天在濁水溪飽受兄弟凌虐,袁七英元氣大傷,回來又遭遇這等不幸的陣仗,氣得他兩眼翻白,手腳發冷又發軟。「你們到底抱夠了沒有……給我……一點新鮮空氣吸吸……行不行啊!放開我啦!聽到沒有啊!」

  悄悄地退到最外圍,寇冰樹看不見被包圍住的袁七英,卻清楚聽到他時強時虛、忽高忽低的垂死掙扎聲。

  起初她有些點擔心,但是看著看著,她忽然有種……

  展力齊將車子開到怔忡失神的寇冰樹面前,與她一同凝視三姑六婆,戲謔道:「有沒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呀?樹丫頭。覺不覺得這群歐巴桑,很像咱們村裡那堆有理說不清的老妖婆?」

  寇冰樹恍然大悟。

  「嗯。」她對滿眼興味的鄰家大哥哥開心點頭,笑了起來。「真的好像哦。」

  是呀,就是這種熟悉又老邁的笑聲與氛圍,讓她感覺親切,讓她……彷彿回到桃園般溫暖又自在。

  這幾位長輩沒有姑婆與婆婆們那麼老,應該只在六、七十歲。剛才他們一直對她微笑致意,看起來似乎都是很好相處的人呢。七英先生住在這裡好好哦,有這麼多長輩可以聊天,好好哦……

  看著她欣羨的表情,展力齊笑道:

  「樹丫頭,你看這些長舌婦每個都又乾又癟,七英一顆拳頭就可以將她們捶成肉泥……哥哥我只是比喻……比喻而已……你別嚇成那樣嘛,真是!我的意思是說,她們卯足勁圍攻七英,七英這傢伙耐性一向爛,這兩天又被幾個挾怨報復的死傢伙操得人仰馬翻,你知道這表示什麼嗎?樹丫頭。」

  寇冰樹蹙起秀眉,為難地想一下,才對車內三張靜待答案的大臉搖了搖頭。

  「表示七英是一隻外強中乾、虛有其表的紙老虎啦,哈!哈——唔……唔……」

  寧一一拳堵住姬玄的嘴巴,直截了當道:「這表示七英面惡心善,就算盛怒,他都不會傷害任何人。他大的只有體型,你不必怕他。懂了嗎?」

  「懂、懂了,我會改進的,寧一先生。」寇冰樹為自己的觀察不力感到汗顏。

  「七英不成材是他的問題,你沒什麼好改進,只要接納就好。我們走了,七英交給你。他好像有點感冒,人在生病的時候會特別難相處,你要多擔待。」寧一縮回車內之前,忽然深吸一口氣,朝吵吵鬧鬧的人堆一吼:

  「兄弟們,出發吧!上東區朝聖去吧!走吧!」

  「可——惡——」間雜著感冒鼻腔的咆哮,飲恨地突破重圍而出。「你們給我小心點!這陣子在路上不要被我堵到!可——惡!」轉身仆倒在地。

  「哎喲!想不到英英會有昏倒的時候,來人呀!快來人救命呀,英英昏倒啦!」

  「我……才……沒有……」他也要拍大頭貼……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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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色大床上,發高燒的病人輾轉反側之際,傷心地不斷囈語著同一句話:

  「……我要拍……大頭貼……可……惡……」

  大致幫忙整理一下房子,拖地拖進了主臥室,聽到傷心欲絕的呻吟,寇冰樹身子一頓,緩緩轉頭,望著病得昏昏沉沉的病人。

  「……大頭貼……」

  大頭貼對七英先生好像真的很重要……將拖把往門柱一擱,寇冰樹擔憂地走近大床,探了探大個子高燒不退的額頭。有點燙……

  跑到客廳,從對門張奶奶剛才過來探病時塞給她的醫藥箱裡拿出電子體溫計,快步回轉臥室,讓唸唸有詞的病人含住。

  等待的時間裡,她跑到浴室擰了條濕毛巾,幫全身病紅的大個子擦臉降溫。

  濕毛巾輕輕柔柔地,由袁七英劍挺的眉毛轉下,拭過他剛勁有力的濃眉大眼,輕柔地擦上他緊閉的眼瞼,專注的手勢頓住。

  密集相處了一段時日,突然之間,天天活蹦亂跳接送她上下班的大男人一病不起了,軟心腸又重感情的寇冰樹無法適應,難受得直想掉淚。

  晚上七英先生食慾不振,洗好澡就鬱鬱寡歡地說要補眠,讓她准九點叫醒他,

  他要送她回去……寇冰樹心疼地望了一下手錶。

  哎呀!她驚呼著,慌忙將袁七英口中的溫度計抽出來,用力甩動。

  睡不安穩的病人被看護的笨手笨腳驚眠。沉歎一聲後,袁七英緊閉的雙眼微微裂開一條縫,霧裡看花老半天,勉強認出了站在床前猛甩溫度計的身影。

  「樹兒……」袁七英拖著飄飄的氣音。

  「七英先生!」寇冰樹一跳,驚喜地湊臉過來,「你要喝水嗎?」

  「不是……我要告訴你……那支是電子的,不用甩……」

  「啊!我忘了,對不起……」將上面亮著38度的電子溫度計放在床頭,寇冰樹望著氣若游絲的他,憂心如焚,「七英先生,你有沒有舒服一些呢?」

  「沒……有……」袁七英老實對她搖頭,「樹兒……九點了……沒有……你不要自己去……搭公車……哦……」

  寇冰樹這陣子彷徨失據的心,被狠狠衝撞了一下。

  從來沒有人像七英先生一樣,生病中還記掛著她、這樣念著她……沒有人啊……沒有……她遲疑地凝睇病容枯槁卻堅持送未婚妻回家的袁七英,心跳漸漸加快。

  對於這個她不知如何形容感覺,有時讓人害怕,有時又覺得他人很好的大男人,她有了不同於以往的感受。

  忽然之間,「未婚夫」不再只是虛浮不實的詞彙,它有了具體的形象與輪廓。

  寇冰樹偷偷瞄一下口中咕噥有聲的袁七英。

  忽然之間,這樁她原本不知如何面對卻又推不掉的婚事,變得真實,變得可期。

  也許是她終於看清,這個看起來有一點點兇惡、有一點點難溝通的男人,是真心待她好。這「忽然之間」悸動的心情,她很清楚很清楚……太清楚了……

  畢竟她學生時代,曾經被這種又酸又苦的甜美情感困擾了三、四年之久。

  她人是糊塗又遲鈍,但她永遠不會弄錯一種叫——心動的感覺。

  袁七英久等不到寇冰樹報時,吃力地瞥著釘在衣櫥上的趴趴熊電子鐘。睡那麼久……才八點十二分哦……第一次覺得人生無趣……

  「樹兒……」他回頭,拉了拉呆若木雞的女生,「我在生病……你還給我……發呆……厚……你很過分……」

  「我不是,我沒有……我只是……」寇冰樹手足無措,不知如何說明。

  「什麼啊……太複雜就暫時……別跟我說……」他現在頭很沉重,很有可能聽到累死的……

  寇冰樹看到他捧著頭呻吟,似乎病情加重。她難掩憂心,拿起濕毛巾跑到浴室沖洗,回來時遲疑了一下才在床緣坐下,輕輕幫他擦起臉。

  「我自己……來……」袁七英昏沉沉地舉起手,想自己擦臉,手臂卻失速掉下來。「樹兒……你擦吧……下次我幫……你……」

  「好。」寇冰樹傻呼呼點頭。擦淨他狼狽的臉後,順勢拉起他的手臂將運動衣的袖子捲上去,態度自然地擦著,一面閒話家常:「剛才,七英先生睡覺的時候,社區裡有很多奶奶和大嬸來探望你,她們帶了藥來給你吃,說是你從小吃到大的草藥。」原來這間屋子是七英先生的祖厝,他在這座可愛的社區長大,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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