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這樣?她忍不住將無焦距的視線投往兩手交握的方向,想釐清此刻的心情與以往究竟有何不伺。
但他卻不給她空想的時間。
「走啦!我帶你出去玩。」他大掌一伸,抱她出窗戶。
「啊!」她低呼,下意識以手攬住他的肩。
下一瞬間,軟玉溫香投進他懷裡。
他棕色的眼上抬,對上她失焦的眸,愛憐的根苗點點駐紮進心底。
「一定很難受吧?」放下她,他生著厚繭的指腹輕刷過她泛青的眼窩,引來她一陣瑟縮。
她身子重重一震,一股酸溜湧上喉口。打受傷以來,她聽過許多鼓勵、同情,還有安慰的話語,但這卻是第一次有人問她的感受。
她輕頷首,情不自禁地靠向他胸膛,聽見那強勁有力的心跳聲,正咚咚咚地奏起魅惑的音符,勾引得她神魂顛倒。
他攬著她,半晌,輕言。「你還好吧?」本意只是關懷,卻打醒了沉睡美夢中的印秋芙。
她直立起身,退離他一步遠。這也是極限了,因為匡雲西堅持不放開她的手。 。
她掙扎,他只當不知,自顧自地說個不停。「明兒一早,我就去找給你治傷的老婆婆,問清楚當時她給你用的藥草是什麼,然後我再研究如何配製解藥。」他牽起她的手,自然得就好像……他們一直就是這樣兩相倚偎。
她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這人到底是斯文,還是無禮?
她想試試,微用力緊了緊交纏的手指,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沒想到他只是用了比她更強大的力道,握得她的手發麻,但不至於疼,力道用得恰到好處。
「我想,讓你中毒的藥草既在山上,解藥應該也不會相距太遠。」他續道:「也許過個三、五天,你就可以復元了。」
她明知自己看不見,但就是禁不住想去看他究竟是以何種表情、姿態在牽她的手。
所以她伸出另一隻自由的手,疊上那兩隻交握得密不可分的手,感覺他的力道正透過溫暖的肌膚傳進她體內。
突然,他一個翻掌,將她兩隻小手一起握入掌中。
他是霸道的,她想。
「因為要去山上找解毒藥草,所以我得離開幾天,你在這裡等我,倘若有看到好玩的東西,我會帶一份給你。」他繼續說。
兩隻手都被人握在掌中的感覺好無助,她下意識地以身體撞他。
那力道在她看來也許很重,可對他而言,與螞蟻無異。
「對了,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我一起幫你帶回來。」他又說。
她緊緊密合的嘴終於開了。「你為什麼捉住我?」
他愣了下。「你不是在跟我玩?」
「玩?」
「對。」他用另一隻手圈過她的肩,將她擁進懷裡。「玩摔角。不過顯然我力氣比你大多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我不玩摔角。」她秀巧的黛眉輕輕皺了一下。「而且,我不知道什麼是摔角。」
「摔角就是兩個人互拉扯對方的身子,直到將對方摔倒,那個人就贏了。」
「你想摔我嗎?」
他搖了半個頭,驀然想起她看不見。「我怎會對姑娘下手?」最後,他說。
「那你還捉著我不放?」
「因為你想玩,我只好陪你玩啊!」
搞了半天,牛頭對上馬嘴去了。她眨眨眼,唇角微勾。「謝謝,但我現在不想玩了,可以麻煩你放手嗎?」
「呃……」他遲疑了一會兒。「你確定不想玩?」
「是的。」
「再玩-會兒嘛!」她的身體好軟,舒服得讓他好想一口咬下。但隨意咬人是野蠻的,只好抱一下聊堪慰藉。
「是你想玩吧!」她終於知道了。
「你不覺得很好玩嗎?」記得是她起的頭。
可她搖頭了。
他好哀怨地歎了口長氣。「好吧!不玩了。」雖然好不捨,但更不想看她發火,只得鬆手。
她得了自由,卻有些失落,其實他的胸懷倚偎起來很舒服,她會要求結束只有一個原因——怕那不是她能長遠擁有的,索性別開始。
「配製解藥難不難?」她轉移話題。
「很簡單,只要知道當初錯用的藥草就好。」
「若不知道呢?」
「這就有些難了,但也難不倒我。」他很有把握。「我可以去你當日受傷的地方走走瞧瞧,總會尋出一絲線索,再依此配藥即可。」
她低下頭,好半晌,輕吐言。「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們慣常去採野菜的那座山,上個月發生大火,整座山頭都燒光了。」
「什麼?」他腦子一時無法反應。
「火燒山,把什麼線索都燒掉了。」她重複一遍。
「什麼?」他跳起來,叫得好大聲。
她歎了一口好長好長的氣。「這就是說,你也沒辦法幫我治眼睛了?」
他附和她,也喟了好大一聲。「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運功逼毒。」
「那難不難?」
「對我不難。」頂多費些氣力,他年輕力壯撐得住。「不過對你就不一定了。」
「怎麼說?」
「在我為你運功的時候,咱倆中間不能有任何隔閡。」
「這有何難?」她不是很瞭解他的意思。
「你沒聽懂,不能有任何隔閡,就表示我們連衣服都不能穿,得袒裎相對。」
「什麼?」換她叫了。
很好,他有些滿足,不能總是他獨自又喜又怒、且驚且慌,而她冷靜如冰吧?偶爾讓她陪著他一起失控一下,感覺挺美的。
他笑得好快樂,慶幸她看不見,否則非氣炸不可。
第三章
「安伯,你覺得雲哥怎麼樣?」匡雲西已經加入大雜院的生活十天了,印秋芙還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讓他為她運功逼毒。
她不是不信任他,只是……要袒裎相對?光想就頭皮發麻。
「姑爺人很好啊!」就是秦冰丫頭人很過分,什麼都要管,不知將他這個三朝元老總管置於何地。而更嘔的是,她說的話還句句有理,現在那些年輕小伙子都以她馬首是瞻,安伯是越來越沒地位了。
「可你不覺得他堂堂一個天雷幫少幫主,什麼粗活兒都自己幹,還幹得有模有樣,很奇怪嗎?」記憶中的雲哥不是這麼能吃苦的人。
「可是他身上穿著少幫主的衣服啊!這可不是人人都能穿的。」
「有沒有可能衣服是人家送他的?或者是他偷來的?」
「他幹麼做那些事?」
「冒充雲哥。」
「那他應該去天雷幫冒充,來咱們這兒冒充做什麼?」
「是啊,咱們這裡又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他圖謀。」這些問題她都想過,也一一駁回了,可還是忍不住想找個人問問,好像這樣就可以得到一些信心與勇氣,去接受匡雲西的運功療毒。
「小姐,你該懷疑的不是姑爺,而是那位秦冰丫頭。」安伯乘機告狀。
「秦冰!聽說她辦事能力一流,有什麼值得懷疑的!」
「你不覺得她跟姑爺太親密了!」
「會嗎!」要她說,秦冰簡直將匡雲西吃得死死的,都快弄不清誰是主、誰是僕了?
「就算是主僕,也不該這樣同進同出、日夜不分。」
「他們是在為我找解藥呢!」雖然一點成效也沒有,不過那兩人不放棄的態度仍令印秋芙感動。
「可他們終究是一男一女啊,好歹避避嫌,整日黏在一起成什麼體統?」
「是不成體統。不過……」優雅冷淡的語音出自秦冰那兩片紅潤削薄的唇。「不知與背後嚼人舌根比起來,何者差一些!」
安伯一張老臉迅速脹紅。「小姐,我想起還有點事要處理,先告退了。」話還沒說完,他人已經跑了。
秦冰也不在意,逕自將目光轉向印秋芙。「印小姐,三爺要我來問你,受傷後,你有否服用其他丹藥?」
「我有藥單。」印秋芙走到床邊,翻開枕頭,取出一疊紙張,遞紿秦冰。「由上數來第八張就是。」
秦冰瞄了那疊紙張一眼,其中有帳單、下人們的賣身契、租令……等等。厚厚的一疊,虧她記得清每份資料的存放位置。
抽下夾在中間的藥單後,秦冰將紙張重新歸還印秋芙。「多謝印小姐。」
「不必。」印秋芙伸手接過紙張。「老人家總是多憂慮,安伯其實沒惡意,你別怪他。」
「不會。」秦冰只會對匡雲西凶,至於其他人,她還是很懂得禮貌的。
「我先謝過。」印秋芙福了下身子。
秦冰欲走的腳步頓了下,凝望印秋芙微白泛青的面容刻,心裡湧上同情。她破例解釋道:「我與三爺除了主僕關係外,絕無其他。」
印秋芙愣了下,原以為這聰明伶俐的丫環不屑與流言為伍,必不會開口澄清,想不到她做了。
「我知道,也相信你。」印秋芙笑道。
秦冰反而不好意思了,她素來吃軟不吃硬,別人對她好一分,她必回報十分,反之亦同。
印秋芙的信任讓秦冰驚訝,她和善的脾氣也令人心折,可惜她早已名花有主,否則讓她成為西荻國三王妃,也是件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