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是匡雲西沒福氣啦!
* * *
匡雲西覺得自己很可憐,明明什麼事都沒做,卻動輒得咎。
「秦冰丫頭,你到底怎麼了!今天一個上午,你已經請我吃了十來顆白果子,吃得我快撐死了。」
「撐死活該。」秦冰啐他一口,想起印秋芙那麼好的一個姑娘,他們卻要騙她,秦冰的良心不安,火氣也變大了。「你到底研究出解藥沒有?」
「你說呢?」匡雲西抱著腦袋哀嚎。一點線索也沒有,要他自數千,甚至上萬種草藥中找出解藥,與大海撈針何異!
「無能。」俏丫頭瀟灑地走了。
「喂!」原地徒留匡雲西跳腳兼懊惱。「這能怪我嗎?我已經這麼努力……唉喲!」他抱著肚子蹲下身,又痛了。
邁開腳步拚命往茅廁跑,途中遇見印秋芙。
「雲哥。」她喊他。
「你好啊,芙妹。」他跑過她身邊。
「你怎麼了!跑這麼急。」
「上茅廁。」他直言,羞紅了她一張俏臉。
匡雲西跑向茅廁,印秋芙呆在廊下。
半晌後,匡雲西解放完成出來,看見她。
「芙妹,你站在這裡幹什麼?」他拍拍她的肩。
她嚇得跳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你看不見。」他大掌粗魯地為她拍背順氣。
「咳咳咳……」她差點嗆死。「我好了,我好了,你別再拍了。」她背好疼。
「喔!」他吶吶收回手。「你怎會來這裡!」大雜院的後院堆滿了雜物,簡直比迷宮還危險。失明後,她幾乎不來這裡,怎地今天卻破了例!
「我來找你。」她說。
「找我……」他逕自猜測。「你是要問配製解藥的進度嗎?那……」一句話未完,他額上浮起一顆冷汗,接著又一顆,剎那間汗濕重衣。「對不起,我去一下茅廁,待會兒再告訴你。」說完,他轉身跑了。
她連向他問句「還好吧」都來不及。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皺著眉,繼續等。
片刻後,匡雲西走出來。「不好意思,我們剛剛說到哪裡了!」
「配製解藥的進度。」她凝神聽著他微喘的聲音,好像很虛弱,他病了嗎?
「沒錯,解藥的進度。」他頷首說道。「我找遍城裡所有大夫,向他們詢問火燒山前,山上生長的藥草種類,得到一些線索,正一一測試中。」
「多謝雲哥費心。」不過那不是她現在關心的,此刻她掛懷的是他的身體狀況。「雲哥,你的肚子不舒服嗎?」
「我……唔!」他抱著肚子彎下腰,又痛了,「抱歉,失陪一下。」他跑了。
留下印秋芙一個人既憂且煩。「雲哥!」下意識地迫了兩步,猛然想起自己眼睛看不見,任何的莽撞都會害人又害已;她停步,無限懊惱。
「印姑娘,你站在這裡幹什麼?」一名大雜院的住客經過,瞧見她,靠近問道。
「我在等雲哥,」她說。
「雲少爺?」婦人左右望了望。「沒看見他的人啊!」
「他去茅廁了,」印秋芙頓了下,抑不住關懷問道,「請問雲哥最近身子不適嗎?」
「還好吧!」婦人似想到什麼,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不過他前些日子吃錯藥,吐了一整天倒是。」
「吃錯藥?」
「印姑娘不曉得嗎?雲少爺為了替你配出解藥,不惜以身試藥,已經吃了好幾天啦!」婦人拍拍她的肩。「雲少爺這般疼愛你,你真是好福氣啊!」
印秋莢僵住了,甚至連婦人離去,她都沒發現,
雲哥為她嘗藥!這是多麼危險的事,為何沒人阻止他!為何……她一點也不知曉?
在她安逸於黑暗世界中的時候,他正默默為她付出,無論她是否察覺,他一直表達著他的關懷。
她胸口好熱,在心疼、感動的同時,又有一絲竊喜,雲哥畢竟是愛她的,才會為她做這麼多。
她好卑鄙是不?居然為他的犧牲開心,可她控制不住。
秀拳在衣袖裡悄悄地握緊,她身子輕顫如風中葉。
匡雲西終於出來了,拖著幾乎無力的雙腳。「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我們繼續說,有關……」
「我不想配製解藥了。」她截口打斷他的話。
「什麼!」他呆滯,一臉白癡樣。
「要你如此犧牲以換取我的康復,我的良心承受不住,請別讓我無顏見人。」
他愣了下。「有人告訴你,我嘗藥的事啦?」
她點頭。「我很愧疚。」一想到他為她弄得上吐下瀉、傷神又傷身,她不忍。
「我沒要你愧疚。」
「我回報不起這份恩情。」
「我也不要你回報。」
「可是……」
他扳住她的肩。「只要給我兩個字就夠了。」
「什麼?」
「跟我說『謝謝』,對我笑。我只想要你這樣。」他說。
她瞠目結舌。「為什麼?不值得。」
「你說這話才更傷我。」他放開她,歎了好長一口氣。「原來在你心裡,我是那種凡事必求回報的人。」
她怔忡,一句話也回不出來。
他默默走過她身邊,沉重的腳步聲訴說著無奈與惱怒。
她無言垂首,感覺酸澀的眼眶正某種溫熱的液體所佔據。
他的腳步聲漸漸遠了。
滿溢的淚水滑下眼角,令她滿臉淚痕。
他的腳步聲幾乎聽不見了。
一股沉寂擊中她的心。「雲哥。」再也忍不住地,她追了上去。「哇!」卻一腳絆到地上突起的石磚,砰一聲,跌了個五體投地。
「唔!」手肘、膝蓋間頓時感到一陣痛楚,她身子狠狠一顫,幾乎喪失了再往前進的力氣。
可她還是掙扎著爬了起來,不為別的,只是……不想就這樣與他分開。
踉蹌的腳步繼續向前邁進,一步、兩步、三步……咚!她又踢到某樣東西,身子失去平衡。
「啊——」尖叫聲還卡在喉口,她纖細的身子已跌入一方寬廣的胸膛中。
匡雲西歎口氣,扶她站穩腳步。「小心點。」他話一說完,立刻放開她。
她呆呆地站著,任他的氣味再度遠離她一寸、兩寸、三寸……
不一會兒,她已經察覺不到他的溫暖。
心裡頓時空白一片。以前不會這樣的,尤其在父母俱亡後,她學會了獨立,明白這世上沒有一個人可以一生一世伴著另一個人,總會有人先走、有人被留下。
而她一直是留下的那一個,獨自品味著寂寞和孤獨。
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事實上,住在大雜院的這些日子裡,她已逐漸擺脫凡事必有人服侍的生活,顛簸卻堅強地邁向新的人生。
然而自從雲哥出現後,她又變得軟弱了,為了他,每每乍喜還憂、且樂且懼。
她厘不清心底的刺痛是什麼,但——
「不要走。」她非常清楚,她不要與他分離。
聽見她的呼喊,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可下一瞬間,軟玉溫香撲進懷裡。
「芙妹!」他怔忡。
「對不起,謝謝你,」印秋芙螓首埋在他胸前,淚珠兒一滴滴濕了他衣襟。
他愣了一下,唇角輕輕彎了起來,「不客氣。」不知為什麼,她哭得恁般傷心,他卻覺得開心,好像……
對了,在他瀕臨西境的領地上,崇山峻嶺,長年自雪冰封,想要見著一抹綠,得費上千辛萬苦,
可當那細心呵護的種子發出嫩芽,青翠翠地迎風招展時,天大的辛苦也有了回報,
啊!原來他也不是多麼君子的人,他還是想要報償的——她的依賴。
* * *
印秋芙終於決定接受運功逼毒的治療方法。
原以為雲哥會樂於接受,畢竟,不必再日日嘗試那危險至極的草藥,搞得自己上吐下瀉,怎麼想都是件好事。
誰知,他呆滯了好幾天。
真到秦冰看不過去,一巴掌扇回他的神智。「你到底在蘑菇些什麼?先前印小姐怕羞,不允逼毒-事已耽擱了不少時間。如今,她好不容易答應了,你又東拖西延的,是希望她毒入五臟六腑,直到無法可治嗎?」
匡雲西哀怨地吐了口長氣,「就准芙妹怕羞,不許我害臊嗎?我可也是頭一回在姑娘家面前脫光衣服耶!」
他這話一出,教所有人笑暈了好幾天,
可沒人相信他,
雖然天雷幫乃武林一大派,常人難窺其真容,但他們起碼聽過流言,知道其少幫主年少風流,生平無大志,最愛尋花問柳。
匡雲西居然說他沒在女子面前寬過農,誰信哪!
馬大嬸首先搶白他一頓。「你是沒自動在姑娘家眼前脫過衣!沒關係、沒關係,馬大嬸可以代勞,」說著,她就想去剝他衣服。
「喂!」匡雲西遠遠跳開一大步。」不管是自動,還是被動,我從沒幹過那件事。」
「我說姑爺啊!你這樣推三阻四的,該不會是想討紅包吧!」安伯啐他一口。
匡雲西怔了下,別怪他沒見識。不知花街姑娘對於初次經驗的小伙子有給紅包、討個綵頭的習俗,
其實他出生皇家,真想風流,隨手一招,富娥舞姬蜂擁而至,還需要上青樓嗎?只是他不喜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