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她真的真的很努力在控制自己的笑意。可是她只要一想到有兩隻「落湯雞」杵在她面前,她就忍不住想要大笑出聲,偏偏大的「落湯雞」又老講一些怕她內疚的話來安慰她。
這叫她怎麼忍得住憋在肚中的笑意啊?
端木野的神情緩緩地變沉、變黑,炯亮的黑眸發出駭人的凶光、憤怒地瞪著捧腹大笑、不知死活的何翩翩何大妹子,額頭上的青筋因壓抑怒火而突起。
他開始認真考慮怎麼殺她才會帶給他最大的滿足感!
「你在笑什麼?」他的表情陰沉,聲音柔得有些危險。
「哈哈……沒什麼咳咳……咳……」
翩翩笑得太過開心,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我只是覺得一隻大的『落湯雞』抓著一隻小的『落湯雞』出現在我眼前,我感到非常的諷刺好玩。真是有意思!」她拍拍胸部,讓自己的氣順一點。
端木野抿起嚴厲的嘴唇。「是誰害我變成落湯雞的?」他劈頭冷冷地質問她。
翩翩的動作戛然停止。
「端木大哥,你好像不太開心喔?」她終於後知後覺地感受到端木野那明顯的怒火了。
「你終於明白了。」端木野黑著臉譏誚道,他倒要看看她如何安撫他的怒氣。
翩翩瞪圓了雙眸。「難不成你是因為我剛才輕輕笑了幾聲而生氣?」她難以置信地再確定一次,這端木大哥的度量也未免太小了吧!
「沒錯!」端木野對她那種「輕描淡寫」的說法不太滿意,他直截了當地道。
翩翩突然覺得這初春的天氣好像滿熱的,否則她怎麼渾身直冒汗,而且冒的是冷汗。
她被端木野犀利冷冽的眼神一瞪,困難地直吞口水,她尷尬地乾笑幾聲,才絞著手指頭,低聲道:「呃……端木大哥……對不起……呃……我不是故意的。」
端木野冷哼一聲,沒有作答。
「那我為了贖罪,這次一定認真地殺野雉,好不好?」翩翩一臉可憐相地撇了撇嘴。
她不認為自己剛才有做錯事,全都該怪那個滑稽的景象實在太好笑了,讓她忍不住笑出聲,兩隻濕淋淋的「落湯雞」……哈!不行!快忍住!這次說什麼也都要忍下來。
翩翩成功地憋住笑意。
「不用了。」端木野沉著一張臭臉道。「我自己來就行了,免得你又推我下水。」
嘖!嘖!這男人怎麼一點器量都沒有呀?真是愛發脾氣!太不可愛了——可是跟凌大哥的脾氣好像喔!
「隨你高興!」翩翩隨口嘟囔一句,坐在溪邊的石頭上靜靜觀察他如何殺雉。
其實,端木大哥臉臭臭的模樣挺像小娃兒鬧彆扭的表情。
???
端木野拿出火折子升起一小堆營火,將他剛才處理過的野雉架在火堆上燒烤。
他一身濕冷的衣衫早已被他運功給蒸乾了,不過,他滿腔的怒火並沒有平息。現在他後悔得要死,為什麼他要多管閒事救了這笨蛋女子,運氣真是太差了!
而翩翩則坐在他身邊饞兮兮地盯著架上的野雉瞧,嘴裡不停焦急地催促道:「快點!快點!動作不要慢吞吞的。」
「急什麼?」端木野冷凝著一張俊臉道。
「哎呀!端木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一到天黑,我就變為喜鵲了,一做喜鵲,我就得吃喜鵲的東西,也就是噁心的小蟲子,這樣子豈不『辜負』讓我們忙上大半天的野雉,真是太浪費了!」翩翩「咕嚕」嚥下一大口口水。
「再說,為了追趕上你,我已經兩天沒有進食了。」翩翩再一次焦慮地望向西邊只剩「半球」的落日。
端木野不為所動地諷刺道:「哼!你還在堅持你那套荒謬好笑的說法呀!有本事你真的變成小鳥讓我大開眼界看看。」
他對她那想要貫徹始終其謊言的精神感到「佩服」!
「喜鵲!不是小鳥。」翩翩抗議地大喊。
端木野強忍住翻白眼的慾望,譏嘲道:「還不都是一樣。」喜鵲不是鳥類的一種嗎?真搞不懂女人家為什麼那麼愛計較。他搖著頭徐徐轉動擠著野雉的支架。
「可是小鳥好難聽喔!」翩翩嫌惡地皺起俏鼻子。「喜鵲聽起來比較討人喜歡。」
端木野嗤笑一聲。「你不是會變成喜鵲嗎?快變來給我瞧瞧呀!」他存心要看她出笑話的。
「時間到了,我自然會變成喜鵲。」翩翩朝他像趕蒼蠅一樣敷衍地揮揮手,雙眸聚精會神地猛盯著架上被燒烤的野雉瞧,小巧的喉嚨因吞口水的動作上下起伏著。「呃……你介不介意……我先吃點東西填肚子?」
「吃吧!」端木野再也忍不住翻了白眼,他還以為她將要有「驚人之舉」,沒想到她只是虛晃一招敷衍過去了。
翩翩開心地歡呼一聲,喜孜孜地伸出小手欲徒手撕下她中意的部位——
「哎喲!」她不小心被燙了一下。「好痛喔!」
端木野輕斥一聲:「怎麼笨手笨腳的?」他拿出匕首割了一塊肉香四溢的肉片遞給她。「慢慢吃,別掉在地上了。」
翩翩瞳眸漾起亮晶晶的神采,小心翼翼地接過熱透的肉片,抬頭瞄一眼漸漸昏暗的林內,不禁著急地張口猛啃肉片,顧不得吃相要文雅。
端木野驚訝地瞠大雙眸。他從未見過這麼醜的吃相,就算她真的餓到發慌了,她有必要吃得狼吞虎嚥嗎?他又不會跟她搶。
他從塞外到中原已一年多了,雖見過許多所謂的江湖俠女,看過她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豪爽模樣,但是像她這樣粗魯的吃相他倒是第一次看見。
「你別吃那麼快,東西多得很。」
「我急嘛!」翩翩的嘴巴勉強騰出一些空間喳呼:「太陽快下山了,再不吃快一點就來不及了。」好不容易捶胸嚥下肉片後,她逕自搶過他手中的匕首又割下一大堆肉片,猛往小嘴裡塞去。
端木野撇起不屑的嘴角,決定不再理會她,自己撕下一片肉片慢慢地咬。
慢慢地,天際那抹炫麗的彩麗緩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黑夜——
一道柔和的紫色光芒突然從還在埋頭苦吃的翩翩身上發散出來。
「完了!」翩翩一臉惋惜地輕呼一聲,拉著,她整個嬌軀便籠罩在紫光中,她抹掉嘴上的油漬,嚴肅地交代「遺言」道:「端木大哥,我變成喜鵲後,你可不能拋下我一人喔!」
端木野瞠目結舌地呆瞪著渾身發出紫光的翩翩,眼珠子只差沒驚嚇過度地「爆」了出來。
霎時,紫光愈來愈強烈,翩翩被紫光包圍的人形刺眼得幾乎讓人看不見,所幸端木野功力深厚,不受強烈的紫光影響,親眼目睹光圈中的翩翩由人漸漸縮小為一隻小小的喜鵲……
喜鵲?!
端木野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緊瞪著火堆旁邊的那隻小喜鵲。她真的變成喜鵲啦?太荒唐了!
瞧「它」依依不捨地盯著架上的野雉猛叫,想叫他懷疑「它」的真實身份都不可能。
一個人怎麼可能活生生地在轉眼間變為一隻小鳥呢?她那個故事是怎麼說的?端木野低頭搔著頭髮猛回憶。
她說他的前世是她的夫婿凌什麼的,然後被黑苗酋長的女兒下「本命蠱」,因為他不願受蠱毒發作的折磨,所以拔刀自盡而亡,而她則是被巫師詛咒為喜鵲,只有白日才可化身為人……
哈!他才不會相信她那番鬼話呢!
依端木野的猜測,她八成是深山的魑魅魍魎,傳說中害人的精怪,這也就解釋了她為何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深山內,而且會變成喜鵲的原因了。
不過,見「它」貪吃地改盯著他手中的肉片瞧,他倒不認為「它」有何威脅性,頂多頂多「它」凶性大發,搶走他手中的肉片而已,他何懼之有?
雖然他不怕這種精怪,但是,他覺得還是離「它」遠一點比較妥當。
端木野將內片往嘴裡一塞,便起身收拾東西,順手用皮囊的水澆熄營火,走向馬匹打算離開這裡。
站在地上的喜鵲,鳥頭困惑地偏向一邊,望著他策馬離去的偉岸背影,著急地啾叫幾聲。
「它」一見馬背上的人沒有反應,便立刻展翅追了上去。
但是,由於樹林內的能見度低,再加上「它」不熟悉自己輕盈的體重與飛行技巧,所以,前兩天的悲劇又再次重演了。
只見「它」跌跌撞撞地飛在馬蹄揚起的灰塵後面,一下子卡在樹枝上動彈不得,一下子又狠狠地撞到樹幹上,差一點把「鳥喙」給撞歪了,「它」偶爾飛得不小心,還會從半空中突然摔在地上,幸好那些苦頭「它」這兩天都已嘗過,所以「它」很快就從痛楚中振作起來,顧不得雙翅的疲累酸疼,拼著「鳥」命急起直追。
「它」可不想把好不容易尋到的凌大哥給「弄」丟了。
在前頭的端木野回頭見到「它」的慘狀,不禁好笑地猛搖頭。他從未見過那麼笨拙的小鳥,連鳥類所擅長的飛行「它」都能飛得「歪七扭八」的,不過一小段的飛翔距離,他已數不清「它」到底撞了幾棵樹,真是太滑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