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尤癡武呆住。「樊落……她跑到哪去了?」
※ ※ ※
事情發生得猝不及防。
是天生的遺傳或是巧合,總之就是教樊落敏銳地感受到了。
她的背脊激起火辣辣的敵意,像有人在監視他們……不不,不只是以眼看著他們,還有些別的,她的細胞高聲抗議著:「危險!危險!」
對於危急的敏感度向來是很靈的。她的親生爹跟老媽是同等職業,而挺巧合的老媽跟小爹也是拜過同宗祖師爺的。換句話說她最親的三個人皆是高級扒手,除了天生的遺傳,倘有後天小爹死皮賴臉的磨練;沒有磨出點什麼來,三隻手的祖師爺爺保證躲在墳墓裡,就此不敢出來見人!
她的眼瞇緊,背後熾熱的注視忽然消失了,雖然僅僅只有幾秒鐘,卻恍若隔世。
是她的錯覺嗎?不不,不是。樊落閉起眼,耳邊響起的是尤癡武賊兮兮的笑聲,剔除後是幾不可聞的腳步聲,踏聲是越發地往上響著,應是在走樓梯,而後跫音完全消失,脫離她的耳力範圍。
不!不是錯覺!三樓是主臥房!
擁有那種敵意的絕不是那西色斯島裡的僕役!
阿彌陀佛!沒想到黑宿原的宿敵還不少!樊落搖頭歎息,可憐哪!
等等!
為何要殺黑宿原?為錢為仇都不干她的事,但要是也為了狐狸面具呢?那可是相傳幾百年下來的古董呢!起歹心也是不無可能的……
她的眉頭蹙了起來。管他的呢!沒道理為了一張面具,枉賠她的性命嘛!
黑宿原的腳骨斷了,想必連逃命也來不及吧……
但,這又如何?跟他又非親非故的,不是她不願救他,而是無法救他啊。
他似乎沒有什麼朋友……幽幽的黑眼渴求地望著她!
噢!真、真是見鬼了!樊落詛咒地旋過身,奔往另一條樓梯!
三樓除了主臥室之外,尚有幾間客房,但沒住人;聽人說姓黑的喜好安靜,換句話說,三樓是禁地,除了黑宿原外,再也沒人跡了。
她蟄伏在梯間。
「天啊。」五個人!五個人耶!那西色斯島被詛咒了嗎?或者這裡盛產殺手集團?集合十九年來的激烈日子也沒在島上幾天來得刺激!
沒法救了,真的沒法救了!先前在樓下這幾個人沒先幹掉她和尤癡武就已是萬幸了,實在沒有理由為自己找死路。
如是外行的殺手還好,但他們的手腳相當地俐落,像是經驗老到的個中好手……挺像電視劇裡的外國傭兵……不……不曾吧!?樊落瞠目。
可能嗎?如真是的話,那當真是沒救了!即使現在吶喊求救,也只會橫死當場而已;就算是死,外國傭兵也會完成任務!這是小爹吹噓他事跡時曾提到過的。
天啊,這座島根本就沒有法紀!她到底來到了什麼鬼地方?
「走啊!」她低叫。雙腳偏是僵在當場,一條活生生的命就要死在她面前了。
如果見死不救的話,只會死一條,要是看不過去而撲身向前,那就要死一雙了!
就當沒看見好了!她低頭瞪著先前尤癡武塞給她的手槍。
由她這條樓梯土來,只須直走到底就到主臥房了,而從另一邊上來則也須走到底,主臥房在兩條走道的交集處,算是一個死角區,但她這邊顯得較近,只隔兩個房門而已。
她咬牙,瞇眼。
她沒殺過人,真的沒殺過人;台灣不准自備槍械,她又是奉公守法的心公民,雖然是對著野獅打過麻醉針,但畢竟那不死人的!
一顆子彈一旦穿過脆弱的肉體,就有可能面臨死亡了!為了救一個人,就必須犧牲另一條性命嗎?那是什麼道理?
殺人,她一輩子寢食難安;不救人,她一輩子愧對良心,兩難的局面……汗珠滾落香腮,輕巧的推門聲引起她的抬首。
見鬼了!
她的雙腳不由自主地移動,飛快她撲出身影。
「見鬼的……」……哇!「不要動」還沒溢出唇,對方回首對準她就是一發。
「哇!」要命,她又狼狽地滾回樓梯間。
虧她還想什麼兩難局面,最可怕的結局是她下地獄,也不必愧對良心了!出乎預料的意外,顯然使他們舉動粗暴了起來,猛然的撞門聲此起彼落窖起。樊落悄悄探出半張臉,那群不知哪裡冒出來的殺手壓根沒把她放在眼裡,是打算速戰速決嗎?
門扉被撞開了!
真是……送佛送上西天吧!
她咬牙,撲上前瞄準,耳邊儘是槍響,自然是從房裡頭炸出來的。她挨近擋在門囗的男人,瞄準!
阿彌陀佛,不是她存心玩暗算的遊戲,而是再像剛才一樣先喊出聲的話,她的小命就沒了。
顫抖的手指扣下板機。
她呆住!
顯然擋在房門囗的男人也發覺了身後的東方小女人!
「尤癡武!我要殺了你!」樊落張大眸子地吼道。她不常生氣、也不愛生氣,她向來是隨遇而安的!可是,可是當生死關頭之際,發現唯一的籌碼成了空包彈,誰不會爆發埋藏地底的火焰?
噢,天要亡她了!可惡!該死!在他轉過身的同時,樊落想他不想地撞上去,抇住他那把手槍,爭搶了起來。要命、要命!
他不知是哪一國人,嘴裡發出的聲調像風雨欲來的音樂。這是咒罵,大概是無法置信一個小女人敢跟他搶致命武器吧!她的力氣當然敵不過一個長年待在死亡邊緣的傭兵,但她一鬆手,她的肚子就要開個洞了,那……多不美觀!
「shit!」屋內的情況很混亂,也許有打鬥,但實在無暇顧及了!她的對手一拳飛舞了過來,狠狠擊向她的臉頰。
好痛!痛死了!比打預防針還疼!感覺整個人飛了起來,她的身手雖然還不算遲緩,但畢竟不是這洋人的對手,痛啊!
「碰」的一聲撞上牆,她依舊死握著槍不放!這是當然,不放,最多是挨一拳,疼疼就沒事了;放了,可能她就要抱著肚子上的洞死去!
早知如此,她會跟著小爹好好學習打架的藝術的,甚至把房裡的麻醉槍帶來啊!
痛死了,哎喲……痛得瞇起的眸光發覺了那男人顯然不把她當回事;她不叫黑宿原,自然不擱在他的眼裡。
他的槍沒了,從腰際抽出彎刀,往姓黑的那裡奔去,流暢的動作像是把殺人當做家常便飯。
噢!天啊!
她跳起來,全身骨頭瀕臨散開的倒數階段,仍然蹌跌地追上去,及時擋在黑宿原的面前「不要傷……到面具啊!」話還沒完全吐完,獵刀呈現完美的弧度迎頭劃了下來;樊落最後的意識是他殺紅的眼。
她撇過臉,閉上眼。在射擊的同時,身軀往後彈開。
火辣的疼痛肆虐她的臉!
彈開的同時,她撞到身後的人。是黑宿原吧?可憐的人,昨天還飽受爆炸的驚嚇,也受了傷,今天又遭人狙殺!
隱約地,身後的男人迅捷退開,才想任她跌個狗吃屎,但不知為何,他又伸出手拉住她。
「死了!」這時候還是裝死比較好吧!她已經仁至義盡了,拼了老命的結果是只幹掉一人,但剩下的四隻大熊,她真的、真的無能為力了!
佛祖,原諒我吧!
好半晌,四周靜悄悄地,像掉了根針都能聽見似的。
是很想昏迷過去,不省人事,但天生的高忍耐度讓她「睡」不下去。樊落悄悄地睜開一隻眼。
「喝!」她跳起來,撞到黑宿原的面具!天,千萬別沒被人砍壞,反教自己給撞壞了。
「你……近視啊?」這麼近看她,要死啊!
「我看你死了沒。」黑宿原泰若自然地回答。
她瞪著他,但目光立即被地上五具屍身給吸引了。她驚駭地跳上床,嚇、嚇死人了!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屍體,而且大多都是一槍擊中眉心的,只有一個是遭獵刀砍死的,而她擊中的那個傭兵也是眉心一個洞,呃……不是她殺的,絕對不是她殺的!她打中的該是腹部,可能還沒因流血過多,就先被眉心的洞給殺死了!
絕對不是她殺的!如果是她殺的,會一輩子寢食難安的,寧願推給他。
「你的槍法很準。」她的眼又瞇了起來。他是黑宿原嗎?不像昨天那個怯懦的男人。
「謝謝。」在面具之下露出的黑眸複雜難懂。「原本,我是要留下一個活囗的。」
樊落的唇掀了掀,想要說些什麼,卻又閉上。
「你……沒事吧?」半晌,她只吐出這句。他的上身赤裸著,黑色的褲子像是隨意套上的,腰前的扣子尚未來得及扣上,順著銅色的臂膀往下沒入了純白的手套,只手握槍的姿態十分純正優雅。
他的潔癖顯然已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不然也不會連衣服都不穿,就先戴上手套。
「宿原!」一身中規中矩睡衣的黑忍冬匆匆晃進門,倉皇的眼一掃地上屍具,立時浮起驚懼。「這是……」
黑宿原隨意擺了擺手。「叫人把他們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