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忍冬點頭,擔心地搜索他偉岸健碩的身軀。
「你……沒受傷吧?」以一敵五,毫髮無傷似乎不太可能!但,他叫黑宿原,集不可能之可能的男人。
「我沒事。」黑宿原扔了槍,臉露厭煩。忽然,他對上樊落精敏的黑眼。
「啊,樊小姐,怎麼你也在這兒?」黑忍冬這才發現屋內還有第三個活人。
「你……是黑宿原?」不像不像,真的不像。她是不是救錯人了?
他沉默了會,細細的軟弱聲音逸出喉間:
「你被我嚇住了?因為我動手殺了人?」「不……」這下又成了那個懦弱的男子了。
「啊!」在旁的黑忍冬又叫道:「樊小姐,你的臉在流血!」
「如果知道你的槍法這麼準,我就不會來救人了。」她依舊凝視著他。
「如果沒有你,槍法再准也沒用。」這種說法是有點捧她,但部分是事實。這小女人拖住一個,讓他輕鬆撂倒另外四個,她是該居些功勞。
「破相!這是破相耶……」語尾曳去。這兩個相看兩不厭的傢伙壓根沒注意到他這第三者!
「你的腳不是受傷了嗎?」
「是受傷了。」黑宿原歎息,虛脫地往下滑,料準樊落一把扶住他。他可憐兮兮地:「你以為黑家人好當的嗎?我不愛殺生,可是由不得我不動手。從小碰槍練身手是黑家人必須走的路;我討厭見血,可是為了保命不得不隨時警覺,連受了傷也是……你不必同情我,真的。」子星的眼洩漏痛苦。
據說,男人悲慘的背景通常容易換來女人的同情,而同情一旦起了酵素,那就會成為那西色斯島上唯一欠缺的東西。噢,他相當地期待!
「你為了我而受傷……」他的眼流露出豐富的感動。瞧瞧她先前做的!沒有愛上一個男人,會輕易為他破相?「不要傷……」這是她所說的,沒說完,但可以猜個十之八九:不要「傷他」。
女人的愛情真偉大!他贏的似乎太簡單了。
樊落皺起眉頭。摸摸臉頰,手掌儘是血跡,這才感到燒灼的痛。
「我害你破相了。」他的聲音低低柔柔地。
「還好啦!」樊落微笑。「能死裡逃生已經算是奇跡了。這點小傷擦擦碘酒就沒事了啦,反正又不是要去選美!」
「可是……本來你就已經長得不怎麼樣了,萬一留下疤……為什麼你要救我?」
「因為……」不擋身救你,面具就要被剖成兩半啦。「因為我們是朋友嘛!」樊落眨眨眼,眼底儘是霧氣。
「你好像要哭了……」
「沒有辦法!不由自主地哭嘛。」
「嗯?」是因為同情他的緣故嗎?
「因為我的臉好痛唷!」雖然她不是很在意破相,但是一鬆懈下來,品嚐死裡逃生的感覺之後,痛徹心肺的刺辣像毒蟲爬上她的左頰。痛死了!老天,刀囗子到底有多長啊?雖然是不怎麼在乎破相啦,但依舊不太敢去照鏡子,鮮肉翻出來的樣子可是不太好看的!
「完了!」
「嗯?」黑宿原觀望她的傷囗,再移到她的眼。
「我要昏了。」眼前的他七十二變,到處都是他。「……要我接著你嗎?」他顯得有些不情願。
看樣子她是失血過多了!這是理所當然的,很少看見一個女人能血流不止而談笑風生,她不是過度遲鈍,就是已經被嚇壞了!
他嫌惡地看著血染在她的T恤上面,怵目驚心談不上,但對於有潔癖的他而言,是不願意去碰的。
「謝謝。」樊落眼一翻,就綿綿地滑下。
黑宿原的眉頭一皺,順勢輕推她倒向床鋪,省得惹他一身腥。
他的注意力很快地被移轉了。他彈了彈手指:
「你打算躲藏多久?」他的唇冷冷撇著。
敞開的大門外黑漆漆地,隱約地看見一名大個男人特意走到陰影處。
「童晃雲。」高個兒的男人自我介紹:「我代我師父來履行艾蜜女士的留言……『由我開始。奢華與靡爛』。」
黑宿原迅速撇首望向門囗,已是空無一人。
謎題已經出現。
他的眼陰狠地瞇起。
該死的老巫婆!謎題不止一個!
第四章
「什麼時候你的面具才能拿下來?」
青野草坪上一男一女。男的戴著一副銀色面具,彎邪的嘴唇要笑不笑的,可憐兮兮地坐在輪椅上,任身後的小女人推著,散步在古堡前。
男人輕佻地笑著:
「你想看我的臉?那可不成。能看的只有我老婆。」精光的眼滿意地發覺到週遭閒逛的男女逐漸銳減之中。
去!
樊落凶狠的目光試圖在他的腦後灼出一個洞!真是見鬼了,誰想看他長得一副什麼屁樣啊!她想要面具,卻不知該從何下手;再這樣下去,她的小命很快就要被他給玩掉了!
昨天她還躺在床上為頰腮上的傷囗痛得要死要活的,連大夫來都沒下麻醉藥!
真是痛!痛死她了!
「真的十分抱歉。」當時,黑忍冬一臉同情兼無奈,軟弱地看向硬跟進房的黑宿原,才又鼓起莫大勇氣,同預備縫合傷口的她說:「島上一向沒有專職醫生,備用的麻醉藥也用完了,請你忍著點吧。」
「你放心!」黑宿原的眼,閃啊閃的。「正巧艾蜜……我的繼母,她的家庭醫師也應邀到島。瞧,我的腿就是他弄的,技術不錯,說不定不會留下疤唷。」
噢,真是見鬼的技術好!她沒有在他面前昏死過去就是神跡了!即使此時想來,還是好痛!
「樊落,你想要嗎?」他輕爽的聲音勾回她的神遊。
「要!」她想要極了她的面具!如能在最短時間內拿走他的面具,她會廣結善緣,以報佛祖的大恩大德。
「真的?」黑宿原自行轉動輪椅,轉了個方向與她正對,魅色的唇似笑非笑地。「我倒不知道你對我情根已種。」他的指間欲摩擦,像是想彈彈手指,卻又隱忍下來。
「咦?」她有沒有錯聽啊?
「你該知道的,你的身份還不夠格成為那不色斯島的女主人。」
啊……他到底在胡扯些什麼?打從一開始,他們就在雞同鴨講嗎?是看不見他的容貌,但他的眼洩漏幾許孩子氣的殘忍快意。
他喜歡逗弄她!把她當老鼠似的耍,似乎成了他的樂趣。她的眼細細品嚐那雙黑鴉似的眸子裡所帶出的詭異及熟悉,而後,忽然地,她跳上他的腿,雙臂勾住他的脖子!
「真可愛!咯咯。」指下傳來預期的僵硬,她甜甜無辜地巧笑:「原本我以為你是自戀狂,連島名都取『那西色斯』,沒想到你也懂得為我著想。」那西色斯在希臘神話中是個化為水仙花的自戀神祇。
「著想?」他的嘴硬生生地迸出話來,避開她特意在耳邊噴來的鼻息。她以為她在幹嘛?
她的眼睛含情脈脈地凝視著他。
「你明知跟你在一起會招惹禍端,所以想慧劍斬情絲,對不?」她撐著臉頰貼上他的下巴。哇,好冰!他是不是給嚇得直冒冷汗了?她繼續細聲道:「就像昨晚一樣!無時無刻都有危險,為了確保你所愛女人的安全,即使隱藏你的情意,都在所不惜,是不?嗚嗚,我好感動唷!幸好我聰明,才沒被三流的演技給騙了。」
她沒參加過話劇社,但一想起臉頰上的痛就好想哭!痛死她了。
她像八川章魚一樣纏著他,感動的眼染上水汪汪的霧氣。她的眼神一向充滿活力,突顯了她平凡約五官;如今,她的眼像浸過水的海綿,軟軟地,像是隨時隨地可以淌出一大攤子的水。
沒見過她哭過,就算是昨晚縫合的過程中也沒見到她掉過一滴淚。他的眼閃了閃,忽然想看她的眼淚;不為什麼,只是單純地想看看她懦弱的樣子。
「我……」他慘兮兮地微笑,忽然摟住她的纖腰,嚇了樊落一跳!他抱得死緊,在她耳迸低喃:「我怕死,但更怕罪惡感折磨!你知不知道雇外國傭兵是不算『個』,而是算『連』的?」她的身子也是軟軟地,像軟糖般。
從小,就不愛人碰觸他。他也不喜接觸人的肌膚,總以為上面佈滿了汗漬與菌類;這算是潔癖,連對最親的艾蜜也不願有身體上的接觸。然而自這場遊戲開始,接二連三的有肉體碰觸的發生……因為他太熱中這場遊戲嗎?打擊她的精神是他暫時的嗜好,但他似乎犧牲太多了。
「啊?」
他在樊落耳邊快意地微笑,感受嬌軀的僵硬。
「傭兵是算『連』的,昨晚只出現五個;剩下的,你說還有幾個沒出現?你真有勇氣,敢陪著我散心!難道都沒注意週遭都沒人?」
「啊?」她低呼。是啊,她推著他在草坪上曬太陽時,的確不少應邀到島的賓客刻意避開了;原本當初他們來到全是為了瓜分島權,理應多多接近黑宿原的……「事實上,今天已經有人先行放棄資格離去了!『黑色傭兵』行事挺有趣的,不在乎死多少無辜百姓!你想聽聽他們的行事作風嗎?幾年前紐約大廈爆炸,死了三百多人,你猜裡頭有多少條命是他們要的?只有一條哦!」他微笑,摟緊懷裡蠢蠢亂動的綿軟身軀。真的是挺軟的,以前沒注意過,一個女人的軀體有這麼……軟趴趴的,像一捏就碎的嗎?這樣的軀體裡頭怎會有打不死的熱烈活力?他皺了皺眉頭,暫時甩開目前的思緒。他唇邊笑意泛深。「原本我以為今早你不會接受邀約,陪著我這暫時殘廢的男人來散心,沒想到你二話不說,不顧波及的危險。這種真情真意實在教我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