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冬芽破涕為笑,純真笑顏如璨星,光彩奪目,立時讓人目光一亮。余恩心一動,不由自主的癡望她惹人憐惜的小臉,差點就要脫口逗她開心。
連她這看慣冬芽的女子都忍不住心生疼惜,何況是男人……她的身子有些僵硬,不敢往後瞧去。
聶問涯自與她相識以來,從未見過冬芽,難保……難保……不敢回頭啊!
「來者是客,夕生還不上茶?」聶沕陽緩步上前,請他們坐下,白扇有一下沒一下的,也挑了個椅子坐下。「兩位找上門來,是為帶苗姑娘回去嗎?那可不成呢,現在苗姑娘可成了咱們彭廚子的得意助手,少了她,如何應付三個月後的馭食帖。」
「苗余恩,你為外人做事?」
「不,我沒有。」余恩直覺說道。師兄的唇略白,連猛然站起來的身姿都有些氣弱,顯然與聶七打鬥之後重傷未癒,但仍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後背貼上了聶問涯溫暖的身體。
她微一顫,不敢再動。
「沒有?你自己的妹子不幫,卻幫個不相識的廚子,你這叫沒有?」
「師兄……」冬芽擔憂的低叫。
你要我如何幫?處處致我於死地,杜絕我們相見,要如何幫?想要脫口而出,卻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冬芽小姐也收到馭食帖了?」聶沕陽點出重心所在。
冬芽的黑眼圓睜,不解問道:「你怎麼知道?」
聶沕陽面色不改,仍然笑道:「而且食記在還未看之前便已遺失,所以你師兄來了,為了馭食帖。」
「不,」冬芽搖頭,天真說道:「咱們不是為了馭食帖,是為余恩而來。」
聶沕陽但笑不語,目光越過她,往那男人瞧去。
那男人的臉色有些鐵青,但並不反駁,只淡淡說道:
「若是顧及往日情誼,就該盡心盡力。」
「什麼往日情誼啊,」清朗笑聲讓門口起了小小騷動。是錯覺吧?在剎那之間,彷彿有抹溫暖的光芒往門口一點一滴流竄,迅速覆蓋整間大廳,掩去冬芽的光采。「我瞧,余恩兒與聶家的情誼較深。而其中我與她更是情同姐弟,是吧?余恩兒。」
「您不能喝茶,十二爺。」
「不喝,你多這一杯是給誰的?夕生,你是打算躲在旁看戲兼喝茶嗎?啐。」
「十二爺!」元夕生受辱叫道,彷彿被說中心思。
聶元巧走進廳內,見眾人皆將目光移向他,他淘氣一笑,目光落在怔仲瞧他的余恩。
「方纔我去梳洗一下,換下一身面泥,特地趕過來瞧瞧你的『親人』。這就是你妹子嗎?」他走至余恩身畔,漫不經心的看了冬芽一眼,便將視線調回余恩身上。「怎麼啦?瞧你鈍的。」扇柄輕輕打一下她的額頭。
「光……移位了……」余恩低喃,有些回不過神來。
「什麼光?」元巧抬頭看看。「天色還早,光夠足,沒移位啊。」本想摸摸她的臉,看看她是不是發熱,卻被人瞪了一眼。
他吐了吐舌,見余恩仍目不轉睛的注視他,他扮了個鬼臉。
這鬼臉十足淘氣又可愛,他是存心逗她開心,頓時讓她心頭溫暖起來。
「把茶放下,元巧。」聶沕陽插嘴。「你還沒好到可以喝濃茶。」
「喔——」元巧乖乖將茶放下,表情極端多變,睨一眼余恩的師兄仍在看他,他笑得更燦爛。「余恩,這是你妹子嗎?」
「嗯,她是冬芽。」遲疑了下,怕十二熱熱切切的上前打招呼。她與十二初時見面,他就是不拘小節拉拉扯扯,她怕十二一動手,師兄會衝上來打人。過了半晌,十二像是忽然間規矩起來,就在那裡等她說話,余恩便繼續說道:「冬芽,這是聶七爺的十二弟。」
「十二弟?我以為他是女孩家。」
元巧撇撇唇。「我可是如假包換的男兒身啊,不過就是一張臉漂亮點罷了,什麼女孩家。」他略有不悅,喜怒哀樂盡顯清俊的臉龐上,像極心無城府的少年,有什麼話就說。
若真是心無城府,那天也會塌了。元巧看似粗枝大葉,實則在某些地方極為細心;他與喜歡之人說話並無戒心,甚至格外頑皮。回憶與聶家人相處的這段時日,余恩心中曲緊張消散不少。
「對不起,十二公子,我無心將你比作女孩……」冬芽怯怯天真一笑。
「你就叫我聲十二爺吧,女孩家都是寶,把我當女孩是無妨,可不能罵我是娘娘腔就行。」元巧回以一笑。
兩人同時露出笑容,目光卻難以克制的往元巧溜去。為什麼呢?余恩微微驚詫,這才發現從頭到尾聶沕陽對冬芽並無驚訝之感,眼角瞥到元總管掩嘴打個呵欠,怎麼他也……
余恩遲疑了下,轉過身。
「怎麼?終於要看我了?我還當我在你眼裡沒了影呢。」
她抬超臉,看著聶問涯正惡狠狠的注視她。他的眸裡充滿暴怒,像要吃人,而且那人就是她,她直覺縮了縮肩。
「方纔你們在說什麼?別因為我來,就被打斷啊。」元巧問道。
「馭食帖。」冬芽的師兄開口,將目光從元巧身上調開。「發馭食帖之人已讓南京城好幾戶著名的廚子甘拜下風;本來與我們無關,日前帖子送來,是存心挑戰。冬芽才剛起步,他這帖子一下,分明是要絕冬芽後路。」他的黑眼注視余恩,像在說:你若顧及往日情分,就該再幫冬芽。
元巧張口欲插上一嘴,卻被聶沕陽制止,拋了個眼神給他。
「比試之期在多久之後?」
「比你們略晚半月左右。」
「才三個半月,我能教冬芽多少?」語氣之間已有軟化。師兄懂得她的弱點,只要帶著冬芽出現,她永遠不會拒絕。
「嗤。」元巧哼了一聲,撇開臉。
「你能教多少便教多少,我要你盡全力幫她,冬芽兒不能輸。」
「又要來李代桃僵之計嗎?」元巧輕哼一聲,斜睨他。
那男人惱怒道:「咱們師門之事,何需你這半男半女的人插嘴!」
「赫!」元巧才剛坐下,又猛然跳起來。「你說我半男半女?」
「不是嗎?男生女相,誰知你究竟是男是女!」
元巧怒顏相向。連他生氣也十足的好看,男人失神了會兒,瞧向冬芽擔憂不解的眼神,他收斂心砷,哼聲道:「不管如何余恩,跟咱們走吧,師父臨終前的遺言你該還記得。」
「我已與師門無關。」
「余恩……」冬芽吃驚道:「為什麼會無關?」
「但我與冬芽情同姐妹,我一定會盡力相助。」
「好,算你還有良心。」
「良心?」元巧輕哼。「有良心的,這世上也不多啦,不過厚臉皮的倒是滿多的。」
冬芽眼裡閃過迷惑,不解為何元巧對她似乎有所敵意。
「你非得要幫?」聶問涯在她身後壓抑問道。
「我與冬芽尚有情誼,怎麼能說斷就斷?」
聶問涯抿起嘴,先前的怒火再度鼓脹沸騰。那男人要殺她啊,還顧什麼情分?「余恩,咱們可以走了嗎?」冬芽問道。
「別走別走,那就都別走吧。」聶沕陽笑道:「在外諸多不便,你們都留下來吧,府裡廚房供你們使用,不管誰輸誰贏,苗姑娘都不能再走啦。」他對上男人的眼,看穿男人眼中殘餘的殺機。
「不能走?為什麼?」冬芽茫然問道,未覺元巧執扇遮臉,翻了翻白眼。
「因為,」聶沕陽頗具耐心的回答:「你姐姐有喜歡的人了。」
晉江文學城 CAMILLE掃校
暖風在吹,吹動湖面漣漪。湖畔綠柳垂條,人影疾步走過。
「等等……等等,我跟不上啊!」她叫道。
「何必跟?」甫出廳的聶問涯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是真動怒了。「對不起,我並非有意……」
「你心虛了?」他猛然停下腳步,讓她一頭撞上他。
「我……我……我……」
「我什麼我?不敢說出口,那我代你說吧。你以為我乍見苗冬芽貌美,不由得一見鍾情,從此傾心,不再改變,就像你大師兄一樣!」他攫住她的手腕,狠狠的瞪著她,目光如炬,幾乎噴出火來。
余恩一時啞口無言,只能搖頭。
「你當我的心是什麼?苗余恩,你以為我膚淺至此?倘若,我真一見鍾情了,你要如何?」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怒極,幾乎捏碎她的骨頭。「你會樂觀其成吧?」
「怎麼會?」她抬眼脫口叫道:「不是我不信你,只是美之物,人皆喜之,何況是冬芽呢?她天真無邪,自幼每到一城一鎮,只要是男人,莫不喜愛她,大師兄也是啊。他從入門的那一刻起,眼睛就不曾再離開過冬芽。我怎能……怎能相信……」怎能相信他不會跟旁人一樣?連她自己若是男子,都會難以自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