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方知她極有可能是他一生女人裡的其中之一,那讓她……憤怒,但有更多的妒忌。方才聽見雕版房起了聲響,一時納悶偷聽才發現李勇也欲動手殺她。預言真有這麼靈驗嗎?得帝而毀之?不靈啊她想要他、喜歡他、甚至……有點愛他,怎會毀掉他?
剛才,他也提及他順預言而不願坐帝位,可能嗎?即使是她這個不常正視其他人的版畫迷。也能隱約發現他卓絕出眾的才幹。不必穿龍袍不必戴皇冠,這樣的男子自然有人心甘情願的效命,他願捨棄皇位。那麼金壁皇朝的其他皇族呢?
「你的胡思亂想挺有趣的。」他微笑,她回神瞪他,她低頭,狠狠地在他的胸前咬了一口,他叫也未叫的,貝齒留印,血跡微沁,她一點兒也不心疼。
「至少,以後當你瞧見了這牙痕。不會忘了我。」
在不快樂的愛情與只有喜悅的版畫中,她貪心的選擇了後者,只要他是皇帝的一日,遲早她必會因心痛而死,不如捨去。
他如非皇帝,真想劫他到天涯海角去。
「你的胡思亂想……真的挺引人入勝。」他別有用意的再度重複,嘴角浮起詭異的笑容。
第九章
再度從山東駛向長安已是數日之後。
因為船上多了二名不速之客,所以無鹽光明正大的由「春宮」搬往龍天運的房。她依舊白日雕著版畫,夜晚與龍天運共榻而眠,她並不覺這有何不妥,反正她的想法一向不是挺注重傳統或是婦女該有的觀念。
愈近長安,她就顯得愈緊張。她以為她掩飾得當,實則看在眾人眼底。
「她怎麼啦?」龍天贏好奇問。
他與大桑就是那二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霸船不走的原因光明正大的,他只須說:「忠於皇兄的可不只有嚴堂李勇,有大桑在,誰動得了無鹽女?再者,皇兄們那裡可是需要我交代的,由我說服他們。保證萬無一失,三皇兄,你說我這算是坐霸王船嗎?」硬是跟大桑賴了下來。
從小在宮中,就曾聽母后提及寧王長年未待在寧王府邸,而流浪在外,以年少稚容之身橫及海域一帶,樓船無名,但人統稱「無名船」,會戰海盜數十次而戰況非凡。
老實說,他羨慕死了!
如今能親眼看見這艘船,他簡直是心滿意足了。
但這無鹽女是怎麼啦?
她是真的緊張而時常出錯,甚至連拌嘴都懶得同他拌了。剛開始,他好奇她何以醉心版畫,所以悄悄進雕版房瞧她是如何雕刻,總要多瞭解她一下,將來好多報一些她的好處給皇兄們接受。
但──
她趕他出來,因為她受不了閒人在場!
他委屈極了,瞪著她,抗議道:「皇兄能進來、鍾憐能進來,為何本皇爺不能進來瞧瞧?」厚此薄彼嘛!
「鍾憐是我的助手,龍天運可不會讓我感到吵擾,至於你?則徹底讓我以為雕版房裡多了只鴨!」
「你……污辱我?」當時,他是怒髮衝冠,接著才發現整艘船裡除皇兄及鍾憐之外,誰在她雕刻的時候進雕版房都會成了呱呱鴨子。
由不得他不承認,遇上的女人沒像她一樣敢壓他。所以格外喜歡找她鬥鬥嘴,但愈接近長安,她則顯得愈心不在焉。有時存心刺激她,她卻無視他的存在,可惡啊!
皇兄應該注意到了啊,怎麼沒說話?他曾多嘴提醒皇兄,皇兄卻僅微笑不答話。
終於,在長安靠了岸,馬車等候多時「現下。要去哪兒?」無鹽忽然問。
「自然是回宮啊!」龍天贏搶白道。
「不,咱們暫不回宮。」龍天運抱她上了馬車,龍天贏跟著想上車屋,龍天運卻道:「去同小喜子他們一塊,這兒容不下你了。」
不會吧,這馬車不小,容九人都綽綽有餘,龍天贏不及反駁,就見馬車遠??而去。
車上,無鹽目不轉睛的搜刮龍天運的身影。
「無鹽。」
「嗯?」她自動爬上他的身上,黑色的大眼睛渴盼地瞧著他。
他微笑。「瞧我教出了什麼?你看我的眼神幾乎讓我以為身著衣。」
她則輕笑,素手滑過他俊雅的臉龐。「你讓我渡過了一段很……很滿足的日子,以往我喜歡雕刻,現在我依舊喜歡雕刻,但除了雕刻之外,多了一份幸福。」
「哦?」他捉住她的溫潤小手,笑道:「你有其誘人的膚質,我沒打算在這上頭與你溫存。」
原本有些感傷的眼在聽聞他的話後,瞧了瞧馬車內部,略感好奇地。馬車內部寬大舒適,足以躺人,與車伕之間有夾板相隔,若有事可抽其板交談,馬車後頭則是布幔,徐徐微風吹來可由外頭窺視,但兩邊造有拉門,若是雨日,可以將車門拉上。隱蔽性是足夠了,無鹽的眼再鎖住他的,看起來他不像是玩笑話,那……就是真的了??
「你以為我說假話?」他的臂環在她的蠻腰,將她拱上前完全的貼上他。
「不……」她有些氣虛,紅暈爬上了臉頰。「只是好奇沒試過而已。」
「有機會會試的。」他意味深長,目光灼熱。
聞及此言,她歎了口氣,埋進他的肩上。
「我想,我會想念你的。」花上一輩子的時間。沒有掛名丈夫,也許會有個寶寶也不一定,她的月事又遲了,不知是真受了孕或者因過度煩惱而導致,但並不排斥會有像他的寶寶出現,小喜子雖依舊熬藥送到主房,卻被她悄悄換了下來。
她想要有他的寶寶。
她可以扶養寶寶長大成人,並不限制他的成就,如果他願意,她願傾囊相授所有雕版的技巧,當然在此之前,必須誘他對版畫有興趣,最好的方式是將寶寶綁在她身邊,無時無刻不受其薰陶。
她的唇畔勾起笑意。
「你像在圖謀不軌。」
「我在想,如果我有寶寶,我會讓他成為最快樂的雕版師傅。」語氣有些專制,似乎注定了她孩子將來可憐的命運。
而這是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然後,她就此消失了蹤影。
* * *
從被小喜子綁上樓船離開長安後,足有半年多的時間未曾想過老家,在船上的日子新奇而令人著迷,幾乎遺忘未侍候親爹的愧疚。
本沒打算回家,但起碼再見一面吧。到了馮府跟前,似乎寥寥幾人來往,瞧了她一眼又低頭。
馮府面於臨郊,這時候幾乎無人路過馮府,如今卻平白無故的多了這些人,有些眼熟,但她無暇顧及。
在離開龍天運之後,她又折了回去靠關係買了張船票,那是她投資的船行之一,所以格外容易買到立時票。
她上前敲了敲馮門,為久,門一開──
「十八!」無鹽微笑。
來者是十四歲的小女孩。她頭梳兩髻,清雅秀麗,她瞧了無鹽好半晌,終於認出。
「十二姐姐!」她大叫,難以置信。要不是認出無鹽的聲音,要不是她與一般女子相異的蜂蜜色肌膚,差點以為不知是哪家的女子跑來。
「我幾乎不認識你了。」十八激動說道,緊緊捉住無鹽的手。「你……到哪去了這些日子,我們找你找到……都以為你讓宵小之徒給殺了!」她的眼眶紅了起來。
「十六呢?那日可安全回到了家嗎?」無鹽走進馮府。放眼之處未變,僅有春夏交替而已……及大批的聘禮。又有哪個妹子要出嫁了嗎?猶記當時十三,十四,十五已訂下親事,來不及見她們出嫁便被架上了船。
「安全回來啦。」十八嘰嘰呱呱的跟著她。「前幾個月,十六被召進宮中當妃子,我就不懂皇帝爺爺要那麼多女幹嘛?當玩耍的嗎?」十八揮了揮手。「反正十六的夢就是進宮當妃,咱們也不必管她了,十七……被錢家公子納為妾了。」
無鹽停步,驚訝。「錢奉堯?」
十八面色出乎年歲的凝重。「打你忽然不見後,謠言甚囂,那夜最後見到你的是錢奉堯。他說你被一個黑臉漢子給殺了,丟進湖裡,後來未隔多久,他迎娶了另一個雕版師傅的女兒;他向來追你追得緊,會娶另一個名女子表示你真兇多吉少,老爹哭得要死不活,也不知十七是何時跟前奉堯打得火熱,心甘情願的成為他的妾。」十八的唇蠕動了會,像在猶豫,而後掙扎說出。
「十九,二十皆嫁於雕版師傅,那些全是曾為十二姐姐登門提親的男人。」十八面露不屑。因為眾人皆以為十二離世,締鴛鴦盟約已無望,不如目標改向馮府其他為出嫁的女子,至少能瓜分馮派,頂著馮十二留下名。
無鹽皺起眉。「爹呢?不說話嗎?」
「他說?不如等狗會說話吧。」
「十八!」無鹽斥道。
「這可是實話。沒有了十二姐姐,他成天鬼哭神嚎的,生怕將來沒有人奉養他,有人來迎娶,他便一口允諾,討了不少聘金,但現在他可吃到苦了,他以為他的女婿多是雕版師傅,必定如你一般讓他享福,哪裡知道才歸寧那日,姐姐們盡向夫家那邊,想分家產繼你馮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