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她沒好氣的問。
「電影票—」
「沒錢,不買。」
「你先聽我說完好不好?是我請客,『夜訪吸血鬼』票兩張,這部片子在美國大受歡迎唷。」
又是鬼?我已經被鬼嚇夠了,可不想再花錢請鬼來嚇我。」
「你到底要不要?」
「不要。」
「喂,我是看在我們是小學同班同學的份上——」
「陳發財,你很煩耶!」
想泡妞就直說嘛!幹嘛還拿小學同班同學做藉口?沒膽子說實話還想泡妞?滾一邊涼快去!小學同班同學?都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了!
「不要叫我陳發財!」他低吼。「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我已經改名字了,陳子孝。不要再叫我那個老土的名字好不好?」
「好——才怪!」她吐吐舌。叫陳發財有什麼不好?終有一天會發財嘛,陳子孝才老土呢。
「算了,你不看,還有別的女孩等著排隊呢。」到底他還是有一點骨氣的。
陳發財憤然轉身離去。
要怨就怨誰叫他們是青梅竹馬!什麼醜事壞事都清楚得很,她沒把他七歲還尿床的醜事宣揚出去算對他很好了——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她這一支圓仔花——
「活該!誰叫你不睜大眼睛瞧瞧?用兩張電影票就想泡我沈如俠?去泡條狗還差不多!」沈如俠朝他背影做個鬼臉,沒口德的嘀咕。
她是該生氣。
從龍皋出現後,她的世界全走了樣。
打電話給老爸,換來的答案是支支吾吾、不知所云。反正在老爸眼裡一向只有價值億萬的工程,至於女兒,閃到一邊涼快去吧。她噘了噘嘴,就算她真給槍手打死了,她爸恐怕還會慶幸將來可以省掉很多保鏢費哩。
也或許沒人會為她的死掉一滴眼淚呢。龍皋會嗎?大概他只會因拿不到錢而掉淚吧!沈如俠在紅磚道上一一過濾在她死了之後,會為她而落淚的人,想了再想,想了再想,竟然找不出一個人來——
「都是龍皋這個大笨蛋啦!」她大聲叫著。要不是他,她又哪裡會想到這些奇怪的問題?!人都還沒躺進棺材,想這種事多不吉利!
愈想愈氣,於是乎,她用吃奶力氣,衝口大叫一聲:
「龍皋大笨蛋!」
「叫我嗎?」
如俠嚇得跳了起來,循聲回過身——
「你——」已經嚇得唇發顫說不出話來了。
「想問我是怎麼找到你的嗎?」看她傻傻的瞪著他,龍皋好笑道:「忘了我們走同一路嗎?我是老師,你是學生,記住了嗎?」
她嚇傻了!難道他是隨傳隨到的嗎?明明一路跑過來,確定距離那家豆漿店有好幾條街了,怎麼才一會兒的時間他就又出現了?
難不成他有輕功——
一面在心裡笑自己傻氣,然後——怒氣高漲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嚇人是很不道德的?萬一我有心臟病,不是早給你嚇死了嗎?!」
「你在哭,小東西。」
「我哪有!」氣都氣飽了,那還有時間哭?
龍皋輕觸她濕濕的臉頰,凝視著她。
「這是淚。」
她睜大眼睛,傻傻的看著他。
她竟然哭了?
「一定是讓你嚇哭的啦!」她覺得有些丟臉,大庭廣眾之下竟然掉眼淚,又不是讓人欺負了——
胡亂抹去斑斑淚痕,再偷偷瞄他沒什麼表情的臉。他沒嘲笑她?嗯!確定;一顆心悄悄的安定下來。
「你的老爺車呢?」
「恐怕是爆胎了。」
「我早說過那輛古董車遲早會出問題的。」
「燒餅吃不吃?」
說到燒餅,沈如俠這才驚覺自己的肚子已餓得咕嚕嚕叫,於是很不好意思的接過燒餅,吐掉嘴裡的口香糖。本來是小口小口的咬著,不過想想反正在他面前也沒什麼形象可言,肚子餓得難受,乾脆嘴一張,大口的咬掉二分之一,滿足的嚼著。
「走吧。」
她眨眨眼,看著他。
他不問她哭的原因嗎?奇怪的人。
「龍哥,你不介意我邊走邊吃吧?」她跟上他的步伐。照這種速度走下去鐵定遲到,不過她發覺她不怎麼在乎。
龍皋嘴角上揚,道:
「應該是不在意吧,小東西。」
她皺皺鼻頭。「不要老叫我小東西,我承認我是矮了些,但我還會長高,等我二十歲的時候,起碼要長到一米六○,大個子。」
龍皋好笑的揉揉她的頭髮。
她已經懶得抗議了。跟外國男人走在一起是需要莫大的勇氣的,尤其和龍皋這種出色的男人走在一起,簡直神經緊張。想起先前豆漿店的阿婆還笑嘻嘻的免費贈送豆漿給他——別以為她在車裡看不見。美其名是為中美做好民間外交,誰不知道那老婆婆也正陷入龍皋的魅力漩渦中!人長得好看就是這點吃香,想她跑豆漿店多少次了,那個老阿婆幾百年來也不曾便宜半毛錢啊!
「在想什麼?」
「想你是個幸運的人。你老爸老媽一定是俊男美女吧?」
「大概是吧。」
「大概?」如俠腦子裡轉得挺快。「你是棄嬰?」
他笑出聲。
「不是。」
「遺腹子?」她就不信猜不出來。
「也不是。」
她好奇得不得了。
「那就是——私生子?你不權不回答的;當然能回答是最好,我保證絕不會說出去,也不會嘲笑你。私生子沒什麼大不了的,還不都是一條命,只要是生命都很寶貴的——龍哥,你相信每一個人都是唯一的嗎?」
「你是唯一的,小東西。」他始終掛著笑容。
不知為什麼,聽了他的話後,忽然覺得天空特別的藍!不過,可不能讓他知道她有多麼在乎這句話。坦白說,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麼告訴她呢。
「這是胡修女說的——每個人都是特別的,不論上帝賜予什麼,每個人都是無法被取代的。」她仰頭朝他淘氣的笑一笑,未經同意就勾住他的手臂——雖然像是掛在他手臂上的矮冬瓜,不過她一點也不乎。
「龍哥,你也是特別而唯一呢。」忽然覺得他好親切,雖然他只是笑而不語,但對他的好感卻增加了幾分。要不是理智還未淪亡,真想親親他的臉頰,讓他明白她有多開心!
不過話說回來,她向來就沒什麼理智可言不是嗎?
想著想著,小巧的嘴巴向上彎成一個弧度。
「龍哥?」
「嗯?」他微笑著。
「你下來一點嘛。」
「下來?」
「就是彎下身來嘛。」
他狐疑的注視著她。
「你那是什麼眼神?我又不會欺負你!你人高馬大,有誰敢欺負你?你一拳就可以打死人,何況是我這個小小的一個弱女子呢?」
「那可難說——」他喃喃道。
「好啦!龍哥,拜託你嘛。」她晃著他的手臂。
他想到一個「動詞」,只在書上看到過的「動詞」。
「這是撒嬌嗎?」他不禁好奇地問。
她臉紅了紅,瞪他一眼。
「誰跟你撒嬌了?你又不是我老爸。我是——我是看見你頭髮上有樹葉啦。一定是剛才那棵小松樹的落葉飄到你的頭髮上了!你彎下身來,我幫你拍掉,免得你丟人現眼。說來說去,我還算好心呢!」
龍皋瞅著她半晌,才微彎著身。
「再下來一點啦。」她偷笑著。
差不多到可平視的高度,她才滿意地點點頭。
「龍哥?」
他揚起眉注視著她。
實在是忍不住要發笑,沈如俠一把摟住龍皋的頸子,嘖!嘖!嘖地親了他臉頰,然後趁他錯愕的當兒,一不作二不休,乾脆揉亂他的金髮。活該!誰叫他那麼愛玩她的頭髮!真是奇怪?怎麼弄亂了他的頭髮,他也還是那般好看!
當然,她是會這麼告訴他的。通常在惡作劇之後,一定得溜之大吉,否則被捉到了,一陣訓誡是免不了的——想著想著,她已經先溜到幾□之外,捂著肚子大笑出聲。
艷陽高照,突然發覺自己好喜歡這個明亮世界!朝著龍皋用力地吐吐舌頭。
「龍哥,學校再見啦。」先溜為妙!
龍皋不自覺地摸摸被親過的臉頰,納悶地皺起眉頭。
接吻應該是唇對唇,這小丫頭竟吻他的臉頰?
她對他有慾念?
二十世紀末解除慾念的方法是親吻臉頰?
這個世紀到底還有什麼古怪的花招?
□ □ □
這裡大概是市郊吧?
如果大聲喊救命,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救她?
林沛書苦惱地打量房間唯一的窗口,窗口外幾□遠的地方有一棵不知名的大樹。如果用跳的,不知道能不能跳到樹幹上?萬一樹幹支撐不了她的重量呢?就算脫逃成功了,憑她這個路癡,能找得到路出去嗎?
要煩惱的事這麼多!林沛書無精打采地癱坐下來。好像有點感冒的跡象,喉嚨癢癢的,那是當然的嘛!被關了一天一夜,是吃了幾個盒飯還有一粒大哈密瓜。這對她而言無疑是奢侈的了。這樣想來,好像被綁架算不上什麼壞事,那個大皮鞋綁匪對她還算可以啦!奇怪的是,他堅持不給她衣服穿,害她只能繼續圍著她的浴巾,本來是想拿床單來當衣服穿,不過看樣子它好像已經有幾百年沒洗過了,只輕輕一吹,就有厚厚的灰塵飛散開來,誰還敢用呢?也難怪她會感冒嘛,要怪就怪大皮鞋綁匪,要是她病死了,一定化做厲鬼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