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在樹枝上,夜幕甚濃,若不細瞧,還真瞧不出人影
來。
在石牆另一頭的楚家同樣也是花園,扇形的亭頂掛
著兩盞油燈,昏暗的光線下,只瞧見二人,一人是那老邁的楚老爹,另一人想當然耳,就是那楚天剛。
她瞇起眼,拚命地傾身往前,就想瞧瞧那姓楚的悔
婚郎是什麼風流倜儻之輩,竟想娶了她後,再享三人世
界!
「爹,其實你也別擔心。」楚天剛得意一笑,道:
「就算我想娶人家,人家可也不敢再嫁給我這書生漢。」
當下楚天剛把假扮算命仙的事兒全盤托出;楚老爹
聽罷,不禁呆了眼!
「你這孩子怎可做這糊塗事,倘若人家姑娘真入尼
姑底,你要如何向魚老交代?」
「爹,難不成你真要將兒子的幸運葬送在那母老虎
的手裡?以往你總昧著良心說她有多好、是多麼地慧質
蘭心,可如今既讓我發現了她那如狼似虎的本性,我
……我怎能娶她?」
那楚老爹雖是有名的爛好人,可如今為了抱孫,思
量一番,咬牙道:
「好!你不願娶翩翩,我就算是對不住魚家,也得
上門退婚,可你也須答應我一件事。三個月內,你定要
找到自個兒的媳婦兒,若是找不到,你就乖乖娶那翩翩
,如何?」
「一言為定!」為免老爹反悔,當場擊掌為盟。
「唉,也罷。負了魚家,下輩子做牛做馬,定要償
還他們。」那楚老爹喃哺自語,自個兒走進屋裡。
那楚天剛簡直是笑得合不攏嘴,才想到好不容易擺
脫了魚家姑娘,可又想起早上她嬌俏的容顏,一時失了
神———
「笑,笑什麼,老頭子,既有這般好笑的事,不如
再為我這母老虎算算命吧!」那話才剛說完,果子就打中他的臉龐。
他心一跳。這聲音好生熟悉啊,莫非是——他摸著發疼的臉頰,循聲望去。
「誰?」天可憐他,可萬萬不要是那母老虎。
他不安地望去,那一身綠衫子的姑娘正坐在石牆上,兩隻小腳晃啊晃的,一臉閒情逸致地凝望著他,好似他是個什麼賞心悅目的寶貝,而那小手正玩弄著一束長辮子。
完了!他死定了!
豬是怎麼死的?笨死的!枉他是長安城裡公認的才子,雖只有秀才的名,可聰明才智不在話下,偏偏今日太過得意,競在僅隔一牆的花園裡大吐苦水,招來這煞星!
可……說也奇怪,怎地瞧見她,心中雖有幾分懼意,可更浮起莫名的喜悅,像是……像是盼了她生生世世,總算讓他給盼到了。
生生世世?胡扯!同她牽扯一生就已是人生最痛苦的事,倘若同她扯上生生世世,他不如自個兒先出道修仙,免去這輪迴之苦!
「喂,算命仙,你可曾算過你今晚的命運?」那魚瑚翩翩是氣得火冒三丈。雖在暈黃月光之下,細瞧不出他的容貌,可也聽出他的聲音正是白天的算命先生,尤其一身的白衫,說話的腔調——真巴不得將他狠揍一頓,瞧他還敢不敢騙人!
「魚姑娘——」他腦子轉了轉,勉強笑道:「今兒個晚上月正圓,雖有賞月之樂,可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共居一處,只怕惹人閒話。不如你回你的房,我呢,改日再登門拜訪,姑娘以為如何?」
「那多麻煩。」她輕輕一躍,落在楚家的地面上,一步一步像要吊他胃口似的,慢慢逼近他,瞧他不自覺地退了一步,差點掩嘴愉笑,趕忙扮起怒臉,道:「別
動!」
那楚天剛一時呆住,不敢再退半步,直到她踱到他
面前來,昂起小臉瞧他俊朗的面容、出色的五官;輕叫
了一聲:
「你真漂亮呢!」她是真心讚美。向來就是沒心眼的
人,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可那楚天剛聽來卻自動轉換成另一種意思——「你
長得真是好看,倘若劃上一刀,會更好看!」
「天!全身上下你愛砍哪裡便砍哪裡,就是千萬別
砍我的臉……這可是我的本錢啊。」他求饒道。
她呆了呆,眼睛眨了眨,認真地繞了他一圈。真不
是普通的好看,平常她也常在外頭走動,瞧過的男子也
不少,就是沒他好看,可惜就是太吞種了。
要她嫁給這種沒膽識的男子,她還真願當尼姑呢!
「我真什麼地方都可以砍?」她淘氣地問。
「這兒沒旁人,就算呼救也來不及了。傳聞你魚翩翩砍人的功夫一流,我自然只有讓你砍的分兒。」
「你可以反抗啊,笨蛋!」語畢,就朝他的俊臉猛揮『了一拳,讓他跌退了好幾步。
「你打我?」
「我幹嘛不能打你?」她又要上前揍他一頓。這會他可學乖,拔起腿來就繞著亭子逃跑。
「女人打男人,成何體統?」他嚇白了臉,邊逃邊喊。
「男人能如你這般軟弱,也不配當個男子漢大丈夫
了!」
楚天剛聞言,立即停下腳步,害她一頭撞上他,兩人同時跌倒在地。還好,有他當墊背,才沒摔疼她。
「男人非要舞刀動槍,方能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嗎?武有武途,文有文路,本是兩不相干的事,試問,大唐僅有武將而無文人,能創這萬世之基,數十年的盛世嗎?」他是聞之氣結,生平最恨人家說他不像男人。
魚翩翩壓在他身上,沒有起來的意思;氣憤中的楚天剛也忘了要她起來,一徑說著:
「你呢?雖是女人,可也不懂刺繡女紅,整日同那捕快到處跑,這便是女人家的風範嗎?」他冷笑一聲:「咱倆是半斤八兩,誰也不笑誰。」
話才說完,以為她該自慚一番,怎知她像個沒事人,還湊近他——
他的俊臉微微一紅,想躲開,卻又遭她壓住,只得怒道:
『『你瞧什麼?」生平第一次同女人這般靠近,怎麼她愈靠愈近,差點貼到他的臉來。
魚翩翩好奇地注視他,瞧他的眉、瞧他的眼、瞧他的嘴,最下了個結論:
「你比我還漂亮呢!」腦子一轉,再逼近他,古怪地伸手摸摸他的臉,自言自語道:「怎麼這般熟悉?長相雖不同,可那打骨子的熟悉感不正是夢裡的男子嗎?」
「喂,你……你快起來!」他急叫。
她簡直不把他當男人看嘛,被她壓住不說,她競還愈靠愈近,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心神不覺恍惚——
「我壓痛了你?」她的手正巧壓住他的胸口,發覺他的心跳得好快,是怕她還會打他?還是受傷了?
才要開口再嘲笑他幾句呢,忽地傳來抽氣聲——
「你這畜牲!原來你不願娶人家黃花大閨女,是因你早琺辱人家了!」
楚天剛訝然地發覺不知何時,楚老爹竟手持棍棒站在拱門前。
完了,這回真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爹,你聽我說……」
「事實俱在,你還想說什麼?瞧你還趴在人家身上,不是砧辱,難不成是想壓死她?」
楚天剛張大嘴。天,究竟是誰趴在誰身上?明明是那母老虎死纏在他身上,他不得動彈,怎麼老爹老眼脫
窗,竟看成是他壓她?
他忙轉向魚翩翩,急道:
「你好歹說句話,解釋你『趴』在我身上的原因,
否則咱們只剩下一條路可走了!」不難想像老爹的想法。
那魚翩翩還故做一臉很無辜、很不解地瞧著他:
「這是你的家務事,干我何事?我於嘛要解釋?」
「你若不解釋,只有成親一途,你這白癡!」
「沒錯,成親!,,楚老爹勝利地說。
「成親?」魚翩翩再眨眨眼,懷疑地瞧瞧楚老爹,再
瞧瞧一臉慌張的他。「誰同誰成親?」
「除了你我之外,還有旁人嗎?」楚天剛大吼著,他
是氣昏頭了。他的性子向來溫吞輕浮慣了,偏偏碰上她,再好的修養也敗在她手裡。
「你我成親?好啊,我求之不得,你什麼時候來提
親?」她爽快地回答,當著楚老爹的面,親他的臉頰一
下,以便有「事實俱在」的證明。
這下,看他往哪裡逃?敢惹她魚翩翩,哼!分明是挖掘他自個兒的墳墓。
「你……你可別亂說話,誰要上門提親?你快同爹
說明白,是你自個兒夜闖花園的!憑我一介書生,能做
什麼?打得過你嗎?砧辱?哼,沒被你非禮就不錯了。」
他的臉是早已脹紅。
魚翩翩認真地想了想也對。
「你說得沒錯。先前你的確沒非禮於我。」見他大松
口氣,忽地拉起他的手,當著他茫然的臉龐前,將他的
手放在她的胸口——得意的笑道:「但,你現在就在非
禮我啦!」頓了頓,再道:「換句話說,你非娶我不可
啦。」
***
「荒唐!荒唐!」那白髮、白鬍子的老人繞著那墮仙
池疾步走著,那墮仙池裡終年冒著白霧。
「這可不干我的事。」那月老瞧著墮仙池裡人間景
像,忍不住發笑:「他倆皆是仙人轉世,本該修煉凡身,
重登天庭,姻緣簿上是絕無他倆之名,就算他倆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