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喬招手。「嗯,日天,你起來吧。」自己整整裙,也站了起來。
「二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麼?」老趙在旁看了納悶。
風喬瞥掃地。「驗貨啊。」話才落下,手便朝日天胸上橫去。
日天反射性地躲開,反手扣住風喬手腕。
「啊!」風喬殺豬似地鬼吼,疼得五官全擠在一塊了。
「對不起……」日天連忙放手。
「呼!」風喬痛呼出口,卷下衣袖,露出一節皓腕,上面五道紅印,宛似火燒烙燙。
「哎呀!日天,你是發什麼蠻勁,下手這麼狠。二小姐,您沒事吧?」老趙驚道。
風喬翻眼瞅著老趙,「沒事……」風喬本來要說沒事才怪,可轉眸看日天是滿臉歉疚,她硬擠出笑容,吹吹手上的烙痕。「正在降溫中。」
「風姑娘……」日天懊惱自己下手沒有輕重。
「不怪你。」風喬揮揮手。「你別掛心上,你大男人一個,我把你當豬似的,掂兩秤斤,是我失禮在前,怪不了你的。你甭同我計較,我沒惡意,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繡花枕頭。」
橫睇過五條手痕,她朗豁一笑。「現在我確定你不是了。」
「我也有不是,下手恁重,傷了風姑娘了。」日天凝睇風喬,忽地展笑,輕柔地執起風喬素手皓腕。
風喬怔愣,向來睇盼靈轉的鳳眼,睜睜地隨著日天的動作移牽,最後落駐在日天偉岸的胸口。
他竟讓她的手,撫上他精赤的胸前?!
俊容赧紅,日天低沉吶道。「是……真……的。」他沒有旁的心思,只是單純地想順遂她的心願。
那肌理的觸感,奇異地滑膩,不過不似女子般的軟柔,充滿一股陽剛氣息。
胸前不定的起伏,隱隱躁動的心跳,透過指尖暖暖地流遞,和風喬指尖微弱的脈動共振。
朱唇綻落成嫣紅的三月,桃腮飛春。「是……真的呢。」風喬燦笑,朗聲對老趙宣告:「老趙,貨真價實,成交了。」
成交了,這可是第一筆叫她心動的生意哪!
第二章
「一碗、兩碗、三碗……八碗、九碗!」風喬的視線,隨著眼前堆起的碗,一寸寸地上移,嘴唇也越嘟越高。
日天一進客棧,便不好意思地喊餓,風喬開的是客棧,難道還怕人吃不成,雖然未到用午飯的時間,風喬還是樂得作順水人情,吆了二楞子,為日天張羅白飯。然後呢,她自己開開心心地坐在日天面前,打算同他說些規矩。
本來她的注意力還集中在日天身上,可隨著日天眼前的空碗逐漸堆高,她嘴上開始喃喃吐的都是數字了。
「九碗耶。」旁邊零散的客人,聚在一起討論著,眼前這個大個頭不到一刻鐘,竟然已經吃了九碗。
一個和風喬相熟的客人,忍著笑意,拍拍風喬的肩膀。「風掌櫃的,您可得多保重哪!」
「少來。」風喬揮開他的手。「老李,你現在別同我說風涼話。我一看到你們這群老頭子,心裡就有氣。那個趙老頭,我同他是什麼交情哪!竟然敢騙我這個善良的小姑娘。」
不過,認真想想,他也只算瞞,不算欺。他好歹跟她說過日天是「餓昏」
在路上,讓他撿到的。天啊!餓昏--一想到這,她也快昏過去了。
「風姑娘--」手中的碗又空了,日天頗是靦腆地望著她。「請問我還可不可以……」
「哇!」日天已經要邁向第十一碗了,旁人交頭接耳的。
「什麼?!」向來晶亮的鳳眼一黯。「你還可以啊!」
餓昏的、餓昏的……這幾個字像棒槌一樣,敲著她的心頭。她無奈地道。
「可以、可以。」她現在是連笑都沒力氣笑了。
「我會認真做事來報答姑娘的。」日天俊臉微紅認真地道。
風喬牽牽嘴角。「這點你放心,我會找事情來讓你報答的。」探手,向二楞子招呼。「二楞子拿飯桶來,這次不要拿新的碗了。再看到新的碗堆上來,我的後悔就要加到五兩了。」
「五兩?」日天不解,劍眉微皺。
風喬懶得解釋,揮揮手招來二楞子。「二楞子,你跟他說去。」
「是。」二楞子手上抱著大飯桶。「我們家的掌櫃,後悔的輕重程度分為三種。最輕的是三兩後悔,第二重的是五兩後悔,最大的後悔是十兩後悔了。」
日天一怔,他第一次聽見有人是這樣計數的。
「是啊!是啊!」之前和風喬說話的老李,這時又搭腔了。「這超過十兩的,風掌櫃就不後悔了,因為那已是痛心疾首,比割肉還痛、比刮骨還疼哩!」
「你倒曉得我啊。」風喬抬眸覷著老李。
「錢」這東西已經是深植在她的骨血裡了。她這人的性子,簡單,就是愛錢和不認輸。想到這,那對鳳眼瞬時生風,精神一振,柳眉飛挑。
是了!她風喬向來相信危機可化為轉機,處處是商機。
「二楞子,你到外頭吆喝客人。」她聲音一揚,頓顯神采。
「吆喝什麼?」二楞子才不像她腦筋轉得飛快。
「招呼客人進來賭啊!」風喬掀了一角的裙子,單腳跨在椅子上。「各位鄉親父老,錢大錢小不重要,咱們賭個趣味最重要。來!來!來!有興趣的,就來賭,賭睹看眼前這個大個子還能吃幾碗飯。」
日天嚥下口水,還好他現在沒吃飯,否則一定會噎著。
「好像挺有趣的。」這注意有點怪,不過已經勾起旁人的興趣了。
日天眨眨眼睛,看著風喬飛揚得意的樣子,嘴角禁不住逸出抹笑。
「有趣是嗎?」風喬麗容更燦,翻起衣袖,露出雪膚皓腕,高聲朗道:「來喔,下注了!」
但聽嬌聲餘韻不絕,但看朱顏笑比春花。「風林客棧」霎時朝氣橫肆。
「勿以錢小而不取」--這是風喬賺錢的原則。
就是銅板,她都數得眉飛色舞。在她聽來,叮叮噹噹的銅板聲,可是妙比仙樂。俗不可耐的銅臭味,那是賽過蘭桂香。
「日天多虧了你,才有這些進帳。」她可沒忘了錢從哪來,對著日天道了聲謝。「辛苦了。」
日無微微頷首,沒多表示什麼。
風喬放下手邊的銅板。「你是不是覺得我太愛錢了。」
日天直視她,兩潭眼眸仍如天池澄朗無波。「每個人都有行事的準則,我豈能以自己的規矩,度量風姑娘的方圓。」
風喬眉頭微斂。「你這話裡的意思,不正表示用你的標準來看,我還是太愛錢了。」
日天溫和地輕笑。「我的標準,對風姑娘沒意思的。每個人環境不同,性情迥異,風姑娘不必在意。」他對誰的想法都是寬厚地看待。
「你的話是沒錯啦!」風喬把摸熱的錢收回銀袋子。其實她也不求他瞭解她,泛泛之交,這人不去鄙薄批評她,倒也是難得嘍。「大家都說錢財身外物,可清楚得很,沒錢就是餓皮肚。」
「這點我曉得。」日天對她一笑。
沒什麼意思,因為他是餓昏的,比旁人更有體驗,單純就是瞭解。
可那笑裡,像冬夜裡裹覆人的熱水,暖出風喬嘴畔那朵笑,似開在水池的芙蓉,淡淡地飄著清香。
「妹妹。」如果花瓣輕開,也會有聲音的話,那便是這聲叫喚了。
「風姑娘。」樓下零星幾個客人,聽到風清舞的聲音,都停下手邊的筷子,紛紛同她點頭微笑。
見了生人,風清舞幾分羞赧,不過朱唇含笑,猶不失大家閨秀之度。「您好。」從樓上步下,蓮步款擺,婀娜的身形是凌波踏水的仙子。
「姐姐,你下來了。」風喬巧笑,揮手招呼她。回個頭,足尖踢點對座的日天,「我姐姐漂亮陽。」掩藏不住得意的神色。
日天視線移回風清舞身上,後又看著風喬,尷尬地一笑。說真的,他不知道風喬的美醜是如何定論的。
在他看來,風清舞和風喬眉宇之間,是有幾分相似的;只不過,風清舞五官更為細緻精巧,尤其眼波柔蕩,宛似煙波西湖,舉止款擺柔比春風,整個人像是春水掐出的女子。
而風喬柳眉昂揚,鳳眼灼燦。一雙星眸熠熠生輝,烏瞳黝黑深亮,既富精神,且具堅毅,看上去更有神采。
「算了。」瞧他呆楞的樣子,風喬努唇。「我這人是認錢不認人,你這人倒是認飯不認人,眼底只看得出飯好不好吃,著不出人美不美麗。」
雖是不解,日天仍是帶笑。「飯都好吃,人都好看啊!」
風喬噗哧一笑。「你這人啊,白白糟蹋了眼前佳人都不知道。我姐姐的好看是和尚見了該動心,太監瞧了當後悔,你卻分不出好壞。」若不是風清舞是她姐姐,她不好意思收錢,否則早定下了規矩,見她姐一面酌收銀錢一兩,現在哪還愁沒錢。
風喬嘴裡雖是笑他,眼睛倒是直勾勾瞧他,心中覺得這人有趣特別。
「妹妹。」風清舞已經走到兩人身邊,玉頰含羞,彤光流動,更增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