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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元雅

  邵紫芸指指那幅繡畫,「小哥,你可知道這幅畫是出自誰之手?」高人若在北京城,改日她有空想拜訪討教些運針技巧。

  「那是我家王妃所繡制的。」

  邵紫芸表情詫異。

  「王妃?!」他娶妻了!

  小僕換下冷掉的茶水,重新奉上一杯。「您來自江南大概不知,展爺娶了位名滿天下的京華繡女為妻。我家王妃的繡藝可是無人能比。」

  展凌霄娶妻!這消息令她深感意外,也很失望。

  多年不見,他也娶妻了。她原以為還能……

  她想起方才小僕的話,他娶擅長繡技的女子為妻,天下繡女何其多,但名滿天下的京華繡女只有——

  她再看一眼這幅繡畫,驚訝得微張嘴。

  是那位與他同是京華傳奇的女子?

  當邵紫芸想起最不願想起的名字時,手不自覺的握成拳。她安享多年的榮華富貴在三個月前已全然失去,而今惟一的希望,卻又平白讓人給奪走。

  珠簾被人掀開,走出一名卓爾不凡的男子。

  「紫芸?」

  她聞聲轉過身,見到數年未見的友人,眼眶泛超淚水。

  她哽咽開口,「凌霄,好……久不見。」

  展凌霄忘不了眼前這位青梅竹馬的女子。她曾是他深愛的女人,也是傷他最深的人啊!

  他曾因她的陪伴而開心,也因她無情無義絕然嫁給他人傷神失心。在年少的歲月裡,有很多記憶穿插著她的倩影。那都是陳年往事,而如今他們都已有最好的伴侶,他也快忘掉年少輕狂的過去。

  「別站著說話,坐啊。」他落落大方坐上主位。

  邵紫芸撫裙坐好,面帶歉色,「很抱歉,在你最忙時上門打擾。」剛才聽到送膳食經過院前丫環們的交談,才得知年關前兩個月是展王府最忙碌的期間。

  「忙也不差這一時半刻,況且多年不見朋友來訪,我怎能不親自招待。」展凌霄笑著說。對他而言,邵紫芸是他相識多年的故友,那段青澀的男女之情隨著時

  間的流逝不知不覺昇華為友情了。

  「你當家後,家裡的生意比以前更蓬勃。」門庭若市的景象可見他生意做得有多大。

  「沒敗在我手裡就阿彌陀佛。」他雙手合併,狀似虔誠地念句佛號。

  邵紫芸見狀,綻出笑容。

  「紫芸——不,我該稱呼你為蘇夫人,這幾年你過,得好嗎?」畢竟她已為人婦,不能再稱其閨名。

  記憶裡,她是嫁給江南養桑致富的蘇家獨子為妻。

  他疏遠的稱呼,令邵紫芸臉色略微蒼白。

  她搖搖頭,「他在三個月前——」說到傷心處,她忍不住掩面哭泣。

  「你夫君怎麼了?」展凌霄關心地詢問。

  「死了。」

  他看著她沉默一會後才開口,「別哭,可以告訴我嗎?」

  邵紫芸拭去淚水,深吸口氣後,緩緩道來……

  ————————————

  入夜,很靜。

  黑夜,星燦月明。

  展王府內所有人早早吹熄燭火,沾床大睡。惟獨凌蓉院還亮著微微燈火。

  曲夕蓉要傭人燒好足量的木柴,加溫了池水後,讓她們退下休息,獨自一人坐人浮滿花瓣的浴池內,閉目養神。

  「這麼晚了,怎麼不回房去呢?」

  她並未轉身也未張開眼,簡單回答,「想事情。」

  展凌霄拿下披掛繡屏上的單衣蹲在浴池旁,目光癡迷地凝視置身於花瓣中宛若水中仙子的妻子。

  「水有點冷。」冬夜天寒,水溫降得也快。

  「別泡太久,該起來了。」他將手伸入水裡抱起她,為她披上單衣後,抱她回房。

  曲夕蓉靜靜坐在梳妝鏡前,邊梳順頭髮邊等待丈夫沐浴完回房。

  媚兒說,今日前廳來了找凌霄的女客人。年關將近,王府上下都知道,別隨便打擾他們,即使有客也得先送來拜帖,讓他們好騰出時間會客。但今日來的這名女子到底是什麼人?一個下午他們又聊了些什麼?

  她是名婦道人家,若多管丈夫的事,怕會引入非議。可是,她就是介意這名突然到訪的女子啊!

  她貼近銅鏡,看看自己的臉上有沒有表現出妒意。

  為了不再多想,她移坐到繡架旁,捻針製作繡畫。但沒繡幾針,便放下針,擰眉挑開剛剛繡好的一角。她微怒自己的心情為何不像往常般的平靜,以致運針的力道時大時小。這樣是會影響作品的整體美感呀!

  她是怎麼了?

  曲夕蓉懊惱地盯著擱置在旁的圖畫,此時的她就是提不起勁來,不時捫心自問:那名女子究竟是誰?

  展凌霄由身後抱住她,雙手包住她微涼的小手。

  「不准再繡!」他低聲說著。

  白畫忙了一天,晚上又趕繡畫,他怕她的身子骨受不了長期勞累而病倒在床。

  曲夕蓉插好繡針,倚在丈夫懷裡。

  「聽說今日有客來訪。」她問。她人雖在曲鳳樓忙,但若有什麼事,一些好事者多少會來向她稟報。

  「一位故友。」

  「女性故友?」她皺皺眉,不喜歡他過於簡單的回應。

  展凌霄聽出她話中的質疑,不免歎口氣。

  在王府裡,有很多事是瞞不過她的;再說,他也不想瞞騙她。

  「她閨名叫邵紫芸,是與我同年的青梅竹馬好友。倘若當初她未結識來京應試的蘇家獨子,我們倆早就成親。」

  曲夕蓉倏然轉身,張大一雙秋水般的眼眸緊瞅著他。

  他怎麼從未對她說過這件事?!

  男女任何情誼都有可能因外力介入而情斷義絕。惟獨青梅竹馬的友誼,擁有兩小無猜的純美情意為基石,堅固得幾乎不可摧滅。

  他答應只愛她一人的,即使前任情人,她可不允許丈夫還放在心裡。

  展凌霄看見她眼底有掩不住的恐慌,笑著撫上她的嬌顏。「吃醋了?」他的妻子自視甚高,對自己頗有自信,鮮少見她吃醋。

  曲夕蓉環抱他的頸項。「我不在意你笑話我,只是不想讓其他女人搶走只屬於我的丈夫。」語畢,她撒嬌地吻了他的唇畔。

  「她已經嫁了人,別擔心。」他柔情似水地回吻她一記。

  「應該說,在你老到掉牙時,我才能放心。」

  每回展凌霄陪她去繡坊,好多姑娘當著她的面對她英俊的丈夫眉目傳情;要不然就是紅著臉與同伴竊竊私語。她雖相信他的真心,也自信自己的魅力,但覬覦他的女人這麼多,她不免擔心。

  「我的心,只有你。」他明白她的恐懼,擁著她輕撫著如黑綢緞般長髮,他低聲表達真心。

  聞言,她臉上露出微笑,依靠在他胸前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展凌霄抱著她,走向床榻準備就寢。

  「她為何回京?」她忍不住開口問。

  他放下芙蓉賬。「蘇家家產敗盡後,她想回娘家投靠弟弟,誰知邵家也因經商失敗,舊宅早就轉賣給別人。」

  過慣優渥生活的蘇家獨子,近幾年在外經商多有不顧,加上奢華的日子,累積三代的家產幾乎剩不到一半。他試圖力挽狂瀾,尋尋覓見中相到幾塊不錯的養桑地,但約莫兩年前,太湖、杭州最好的養桑地早就被一位獨具慧眼北京城人士買下。不久後,蘇家傳出家道中落的消息,蘇家主爺也因此一病而終。因此邵紫芸帶著所剩無幾的財產北上投親,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多年未曾踏入的娘家竟已轉富為貧。

  曲夕蓉若有所思地沉默一會。

  江南蘇家?!好耳熟,她似乎聽過。

  「那她有怎樣的打算?」她又問。

  「她先借住府裡數日,過幾日可能會回江南。」展凌霄轉頭看向妻子。「你不介意她住幾天吧?」

  「我才沒那麼小氣!」曲夕蓉瞧見袖子沾黏著一條桃紅色的繡線,好玩地執起他的手,一端圈住他的左手小指,另一端圈住自己右手的小指,俏皮地朝他眨眨眼。「你要永遠愛我喔,千萬別讓這條紅線斷了。」

  他失笑地輕捏她的鼻子。「這麼大了,還玩這種小孩才玩的遊戲。」

  「我不管,答應我啦!」

  他蓋好錦被,大手覆住她的小手,順勢將妻子拉進懷,親親她的額頭,滿心歡喜笑說:「我豈會放手,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娶到你。」

  因為她的出現,他的心情一掃多年灰暗,沁進甜而不膩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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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要不要歇會,吃個點心?」媚兒接過廚娘送來的茶點,喚著主子一同食用。

  待曲夕蓉審完一本賬冊後,喝了口微溫的香茗。

  「你姑爺在嗎?」

  她急忙吞下食物,急急回答,「姑爺與原大人一同出門,其中還有名叫榮爺的公子,說有要事請他外出一談。」這可是董承太碎碎念得太大聲,她才聽見的。

  太子爺有事要他出門?!

  看來,她想見丈夫又得到傍晚後才見得到人。

  「媚兒,十二家繡坊和八大布坊的賬目,你整理齊了嗎?」

  「早就核對完畢,過入總賬簿。」她指指桌角那數本紫皮賬冊,略微抱怨地說:「董承太說我太閒,抱來王府的賬目要我幫忙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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