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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寄秋

  「為什麼是你?」他的天敵女友已搜刮他不少錢寶貝,不想辦法撈點本填洞怎麼成。

  「什麼是我?」他到底在說什麼,為何露出一臉悲切神色?

  「我……」很缺錢,想當一日和尚化緣。

  「該死的西門艷色,你摸完糖罐水勺了沒,我餓得都可以吞下牛皮沙發,你這只烏龜還在磨蹭什麼,想我把你烹了當大餐不成!」

  「誰是西門艷色?」難道他從頭到尾都搞錯目標?

  飢餓的南宮焰用古怪的眼神瞟瞟十分驚愕的男子,食指往廚房的方向一指。

  「她就是西門艷色,你不會現在才知曉領你進門的人是誰吧!」

  第三章

  十億日幣的人命有多重?

  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價值多少?

  十億真的值得嗎?

  若有一座天秤能衡量,不知將會傾哪一端,是生命的終點,還是璀璨人生的未來。

  剛和京都方面通完話的薩胤風放下手中電話,若有所思的盯著佛珠上的真言,有些困擾地想從鐫刻的字形中尋找答案。

  用利刃割斷草田議員的頸子時,那年他十六歲,還是不知道害怕為何物的莽撞少年,他殺了第一個以金錢為交易的男子,不覺有錯的走入佈滿惡臭的血腥之路。

  幹他這一行不容許錯誤發生,他殺人、人殺他,若有一個不慎失了分寸,躺在血泊之中的屍首有可能換上他的臉孔。

  這回是他太輕忽了嗎?

  或是過於自大。

  經過再三確認,反覆的追問,由三上村夫口中得知,他確實犯了自視甚高的毛病,目空一切的以為駕輕就熟的事不會出錯。

  殊不知這份自信讓他有了破天荒的失誤記錄,居然大搞烏龍地把酷似女子的男人當成目標,以一槍一子彈的習性扣下板機。

  結果他的行動不僅全盤失敗,還陰錯陽差的住進目標家中,和她朝夕相處,卻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其實他不是沒有機會痛下殺手,以往的任務他只需殺人,不用和目標接觸,縱使對方命不該絕,他仍不皺一下眉頭的刀起刀落,任血噴灑。

  可是面對那張清麗的臉孔他卻有了猶豫,心中有一條看不見的線正在拉扯,讓他一再遲疑的下不了決定。

  該不該動手已不是問題,天殺星降世的他主殺戮,命裡注定殺光身邊所愛之人,孤獨一生的走向日落,回歸原來天象。

  所以他不能有情,更別妄想動心,只要稍有妄念,不幸的事件便尾隨而來,迅速斬斷萌生的非份之想,不讓他脫出命運的軌道。

  「我該怎麼做才好呢?」他自問。

  薩胤風十分矛盾地徘徊在前進與後退的十字路口,頭一次對自己所作所為產生懷疑,對與錯向來是一條黑白分明的界線,現在卻意外地多了一塊灰色地帶。

  「順心而行,別想太多,人生不是只有一條路可供選擇,披荊斬棘不也是路一條,只不過費力點而已。」想得到甜美的果實就得付出相當代價。

  有栽才有收。

  「誰?」黑眸警覺地一瞇,透露出與修行者截然不同的冷厲。

  「我是路過之人,見你一個人喃喃自語不知所措,好心提點你一二。」一入龍門,他想防也防不了,每個都心懷不軌。

  「白頭髮,你是……」薩胤風以髮色認人,知人不知名姓。

  「司徒五月,行三。」自我介紹的司徒五月從花叢中探出頭,揚手一招。

  「你在做什麼?」他走過去,不解地一問。

  「捉蟲。」

  「捉蟲?」愕然。

  他指著身後一大片豬籠草,悠然一笑。「捉蟲喂草,最新流行的人生樂趣。」

  這叫苦中作樂,在他們家小玉還沒消氣前,五條小龍都成了蚯蚓,即使忙得分身乏術,還是得努力挖土護花。

  「喂得完嗎?」喂植物吃肉聞所未聞,太大費周張了。

  「當然喂不完,你沒瞧見我只是做做樣子。」司徒五月見他一臉疑惑,不多做解釋的介紹道:「掛算盤的叫夏侯淳,是我們的老大,老是吼來吼去的熊是南宮焰,行四,還有一個皇甫冰影去了南極,排行第二,過幾天你要是看見一道冷若冰霜的身影晃過,那就是她。」

  「你們姓氏不同卻住在一起?」全是少見的複姓,而且個個出色得讓人相形見絀。

  「以後你會清楚的,我先賣個關子。」希望他不會被嚇到才好。

  「為什麼?」語帶玄機的有所保留,讓他對屋內這些人的出身多有猜臆。

  「因為……」司徒五月臉上露出神秘的笑,指指行色匆匆的西門艷色。「去問她,她缺水。」

  情感是雨露泉源,孤陰不長,獨陽不生,她是五行中唯一尚未有伴的孤凰,當然要趁機幫她一把,免得她水枯而亡。

  公雲靜雲曾算出土使者有兩次姻緣,一次是正桃花,一次是結錯的桃果,前者幸福美滿,相守白頭,後者卻是悲劇收場,淚灑黃土。

  身為她最親近的夥伴,自然有義務化解天人永隔的遺憾,既然上天給了他預知能力,不用在自己人身上著實可惜。

  「可恨的小魔女,明知道我最痛恨的城市就是京都,居然派我去調停紛爭,解決兩幫歧見,她實在太看重我了。」肯定在找她麻煩。

  看重是一句反話,西門艷色咬牙切齒,寧可當個無足輕重的紙片人,最好沒人發現她的存在,角落裡的縫隙一塞便讓人永遠遺忘。

  「你要去京都?」耳尖的薩胤風只聽見這一句,其餘全隨風飄散。

  她斜睨了一眼沾上泥土的男人,穩住爆發的怒氣。「也許。」

  她是最沉穩的土使者,穩如大地般不輕易動怒,她要原諒小魔女的孩子氣,無知是小女孩的特權,就算任性地要她去死,她也不會說聲不。

  她在心裡念著,美麗的臉龐因過度壓抑而微微扭曲,乍紅乍紫。

  「我剛接到廟裡住持的電話,他希望我能盡快回日本,或許我們能搭機同行。」這是他說過最大的謊言,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會編得如此流暢。

  「你要離開台灣?」她的語氣微帶狐疑。

  不殺龍大了,還是先殺了他再離境?

  難不成她真的誤會他,那日意圖殺害龍大的殺手其實另有其人,她徹底地搞錯對像?

  自信出現裂痕,為自己可能錯怪好人而略顯浮動,連日來的觀察下他確實有古怪,可是又查不出舉止有何怪異處。

  她在他身上看到兩個字──溫潤。即使她刻意冷落,不讓他融入現有的環境中,他仍能處之泰然地不以為忤,好像沒有脾氣的老松樹,從善如流。

  「你的表情似乎很訝異,我的家本來就在日本,回去是必然之事,無可厚非。」薩胤風挑起眉,神情顯得平靜。

  「你的國語說得很好,一時間我倒沒想到你是日本人。」濃密的睫羽低垂,西門艷色垂目低斂的掩飾對他身份的懷疑。

  「不,我是台灣人,只是被日本老和尚收養,長年住在日本而已。」緩慢的時間較適合他的步調,暮鼓晨鐘,遠離塵囂才是他要的生活。

  京都是日本少數城市中還保有古老風貌的古都,它是傳統歌舞的天堂,沾染百年文化和傳奇的新色彩,例如知恩院的七個不可思議──忘記傘、鶯聲廊下、三面貓、白木棺、瓜生石、大杓子、逃飛雀等饒富趣味且具有鄉野傳奇典故的景點便是一絕。

  其餘尚有平安神宮內的三百五十株櫻花樹,紅色枝垂櫻的花海撩人眼目;南禪寺的方丈庭園;法然院的美艷山茶花爭奇鬥艷;京都御所,也就是天皇住所,御苑內白中帶粉色的染井吉野櫻姿態優雅。

  走在古樸的街道,迎面而來是風姿綽約,舉止嫵媚動人的藝妓,白粉抹面,艷紅唇色的和服美女讓人有時光倒流的錯覺,彷彿時間是暫停的,不再流動。

  應該說他喜歡這種靜謐的感覺吧!處處古意,春色盡攬,不受打擾地隱藏在濁世之中,讓他的心靈平靜,與天地融為一體。

  「我以為你是孤兒。」理應不知自己的身世。

  薩胤風沉靜的眼中微掀波浪。「生父生母在丟棄我之前曾在我懷中塞入一張紙,載明我的出生年月日以及姓名,還有父母各自的國籍。」

  他沒說出口的是之後的幾行小字,對他日後影響甚劇,讓他從此遠離人群,絕口不提過往。

  「你想過去找他們嗎?」畢竟親恩難斷,再不是的父母仍是孩子的依歸。

  「不曾。」他淡然說道,看不出一絲孺慕的情緒。

  「為什麼?」她執意問到底,好釐清心裡對他存有的疑惑。

  他不回答,視線幽遠地望向庭中的白楊,表情清冷的轉動佛珠,默念千手千眼無礙大悲它陀羅尼,面容肅穆得有如大智能法師。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直以來便從未有尋親衝動,即使這些年來行經世界各地,累積足以傲人的財富,也沒想過要找回自己的親生父母。

  也許是情薄,也許是緣淺,一個人獨自生活的日子也就習慣了,寺裡的寧靜就是他追求的,沒必要多找些牽絆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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