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它呼呼低鳴,焦慮地繞著兩個酣睡的傻子轉一圈,又一圈,有點不知所措。
後來又用濕濡的鼻尖頂了頂主子的臉,喚不醒。唉,喘著趴下,盡職地看護著他們。等了很久,他們還是沒醒,它無聊地昂頭,看天上的月又大又圓,眨眨眼睛。
咦?今晚月圓,它嗅到發情的氣味……翻身仰躺,呼嚕呼嚕滾了幾圈,背在草地上磨贈幾下,也感到心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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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纏綿,待到天亮,凝煙選擇不告而別,離開時,天空暗藍,山路幽靜,一切看似平靜,只有她知道,心中情意洶湧,那是對雷魈的不捨,還有一份難以言明的情懷,矛盾、困惑。心頭本是滿腔愁恨,恨不快點去逮了邵賜方殺個痛快,但現在,心中情意依依,竟捨不得拋下雷魈。
遲疑著該不該就這麼忘了仇恨?不,絕不!她撇了兒女情長,加快腳程,來到山下。
步入酒肆,她要了一盅烈酒,飲得涓滴不剩,直到膽肺都熱了,才走出店門,雇一匹馬,拍馬上背,找孫無極去。
午時一刻,趕到逍遙客棧,凝煙翻身下馬,扯下箭筒,甩掛上肩,將轡繩交給門外夥計,踏入客棧。
「慢著!」左方忽地橫來一柄長劍,擋住她的去路。
凝煙定神,一回顧便看見個黃裳女子。
「果然是你,凝煙公主!」楚橙橙驚嚷。
凝煙也認出來人,她是對街四季客棧的楚橙橙,想當初她與銀衣護衛返回大理時,正是在她家客棧投宿,被孫無極用計奪去了還魂丹。
橙橙一認出凝煙公主,也不廢話,甩了劍鞘,擺個迎戰架勢。「你休想找孫無極麻煩,還魂丹是我吃的,要打要殺儘管衝著我來!」
凝煙目光一凜,這丫頭以為她要來找孫無極麻煩?「就憑你?」瞧楚橙橙擺出的架勢,哼,三腳貓功夫也敢在她面前亂吠。她冷哼道:「識相就給我滾一邊去。」說完就往裡邊走。
「站住!」橙橙提劍,咻地一聲,刺穿凝煙衣袖。
凝煙退一步,怒目相向。「很好,就先拿你熱身。」她抽出一枝利箭,一個縱身就擊向楚橙橙。
橙橙轉了個勢,避掉木箭,後退幾步,嚷道:「我不佔你便宜!」說著掠身,踩過幾個倒霉的路人肩膀,向街旁賣兵器的販子,搶了口劍,「這劍我買了!」回身,將劍拋向凝煙。「接著。」
鏗!劍落在凝煙面前,她不接,反而將劍往旁一踢,連劍帶鞘一併插入泥牆裡。
什麼?!橙橙驚住,街坊鬧起來了,客棧裡的客人也全跑出來觀戰,夥計們奔去跟孫無極告狀,吼嚷著:「夫人又打架了,快來啊!夫人遇到高手啦,快叫爺來!」
橙橙臉色一暗,真是,把她看扁了嘛!一個掠身,又踩過幾個人的肩膀,來到凝煙面前。衝著凝煙嚷:「好心讓你拿劍打,你不用,休怪我無情!」
凝煙倒笑了。「既然還魂丹叫你吃到肚裡,今兒個我就當街剖了你肚子,看寶丹還在不在!」
橙橙聽了,怒得一聲呼嚷:「啊——」殺來了!她提劍來戰,氣勢磅礡,驚天動地。
街坊鄰居們一見那砍人砍不准,最會波及無辜的楚橙橙抓狂了,頓時爭相走避,有挑著擔子閃的,有抱小孩躲的,有往樑柱爬的,有趴在地上裝死的,立刻讓出坦坦大道,留凝煙站在路前,迎著衝來的楚橙橙。
大家瞪大眼,看楚橙橙嚷得石破天驚,朝路前紫衫女子衝去,劍身閃著銀芒,狀甚駭人,但凝煙不閃不躲,只拿枝木箭迎戰。
大家心中驚呼——危險啊!要死人了啊!個個瞧得是目瞪口呆。
只見凝煙咻地將箭往橙橙一敲一橫一刷一掠,然後橙橙是手忙腳亂,擋這擋那,乒乒乓乓,最後是唉唉呦呦跌倒在地。
不過一枝木箭,竟打得橙橙手中劍飛出去,身上衣服破了好幾個洞,頭髮散開,人也跌倒,好狼狽啊!
凝煙過來踩住橙橙裙擺,蹲下,用箭尖抬起橙橙下巴,瞅著她。「服不服?」
橙橙吃了敗仗,在眾目睽睽下,輸給一枝木箭,自尊受損,憤得紅住眼睛。「我們再打!」說著就要爬起再戰,忽地空中伸來長臂,將她撈起。「無極?」
孫無極來了,笑望著愛妻。「橙橙,病還沒好,怎麼就跟人打架?」
橙橙困惑,病?她什麼時候病了?看見孫無極眼中狡光,會意了,一邊拍灰塵,一邊高聲嚷給街坊聽:「就是啊,要不是我還病著,怎能容你這樣囂張?!早把你卸成八塊,魂飛天外!」說著將孫無極護在身後。「你小心,凝煙公主找你算帳了。」
孫無極但笑道:「不怕不怕,她有更急的帳等著算,暫且輪不到咱們。」
安撫過妻子,把事情前因後果稍加描述了,孫無極便與凝煙辟室密談。
「答應我的事還記著嗎?」她直接挑明來意。
孫無極瞅著紫衣束髮的凝煙公主,見她眼色凜冽,知她復仇心切。
「上次為了營救你,鬼醫府邸被火龍鬧成了廢墟,現今還在整修,他們舉家避住薛家莊。」
凝煙急問:「薛家莊在哪?」
「甭想殺進薛家莊,你單槍匹馬,怎麼跟一大夥人戰?」
說的極是,凝煙也不想魯莽行事,便問;「有何高見?」她知道孫無極足智多謀。
孫無極黑眸覷著笑意,問:「雷魈呢?」
「不關他的事。」凝煙答得急切。
「哦?」孫無極羽扇輕揮,黑眸瞅得她心慌,她討厭這男人犀利的眼神,像能輕易把人看穿。
孫無極打量凝煙一會兒,問:「雷魈捨得讓你獨自冒險,不會吧……」他尋思道:「按理,他是怎麼也會陪你——」
「囉唆什麼。」凝煙微怒。
「別氣、別氣。」孫無極呵呵笑。「我只是好奇,這些日子你們在慕容兄那兒養傷,沒養出什麼……什麼……」見凝煙臉頰微紅,橫眉豎眼的,他聰明地轉了話題。「好奸好,說正經的,別去薛家莊。我已幫你打聽好,邵賜方每日午後,會出現在城外姚芩坡,那附近有座鬼醫的秘密花苑,他會在那裡。」
孫無極從懷裡掏出一張地圖,交給凝煙。「裡邊標示花苑位置,平常人沒地圖,不可能尋得到那裡。」
「告辭。」凝煙收了圖,轉身就走。
孫無極突然問了一句:「殺了邵賜方,然後呢?」
凝煙怔住,沒回答,走了。
孫無極目送她離開,身後暗室,黑豹走出來,磨贈他的腳。他低頭,笑望豹兒。「你來了。」
黑豹坐下,望著孫無極。孫無極笑問它:「怎麼只有你?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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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邵賜方,然後呢?
凝湮沒想到然後。自心碎的那刻起,她的腦海裡總是一遍遍模擬手刃他的痛快情景。烈日當空,凝煙拍撫孫無極為她準備的棕毛寶馬,隨即將箭筒掛上,翻身上馬。
「駕!」踢馬腹,攬轡上路,離開京城。一路想的都是邵賜方,想得熱血沸騰,胸腔發燙。他該死,將定情的銜夢鐲送唐婉婉,又在她手腕留下數道疤痕,利用她、侮辱她……一千一萬個該死!
「駕!」凝煙加快速度,等不及要殺了邵賜方。穿過山林,按照地圖標示,馳過幾處岔口,終於尋到花苑。
一瞥見立在花裡的人,她胸腔一緊,恨紅了雙眼,怒吼:「邵賜方!」
聽這聲呼嚷,邵賜方震住,驚出一身冷汗。在他身旁,唐婉婉驀地揪住夫君手臂。
「是她?」與夫婿齊看向那策馬馳來的凝煙公主。馬兒騁得飛快,煙塵撲揚,縱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感受到迎面襲來的殺氣。
糟了!邵賜方拽了唐婉婉躍上馬,踢了馬腹就逃。繁花怒放,生氣盎然,他卻嗅到死亡的氣味,正在迫近,如猛獸追擊。
「駕!」凝煙加快速度,穩住身子,抽箭搭弓,瞄準邵賜方坐騎。狂風打痛臉頰,心比箭還冷。咻地一聲射出,箭擦過馬腿,馬兒受驚昂首嘶鳴,將邵賜方與唐婉婉甩落。
「啊!」唐婉婉痛呼,跌墜草叢,連滾了幾圈,邵賜方見狀,撇了她就跑。
哼,好個薄情郎!凝煙冷笑,攬轡急追——
「公主——」唐婉婉撲過來,張臂擋在路前。「您饒命吧!」
凝煙拽轡,怒斥:「讓開!」她速度不減,直衝向唐婉婉。
眼看馬兒直踏而來,唐婉婉顫抖,哭嚎著。「饒了他吧,公王,我求你了……」
凝煙咆哮:「我叫你讓開!」
唐婉婉不讓,凝煙也不減速,馬匹抬起前腿就要往唐婉婉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