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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陳毓華

  「嗯?」

  只可惜,大勢已去。

  不瞧她,她的容貌卻很自然的在心底浮現。

  彎彎的眉毛,有著黑亮的自然光澤,光潔的額,微翹的鼻樑,花瓣似的菱唇,即使不是刻意的接觸,她秀致雅麗的臉蛋就是會自動的出現騷擾著他……

  他根本沒把她弄清楚,譬如說來歷啊什麼的,人就已經乖乖的陣亡……完全不自知的。

  「沒事。」

  「那就接。」這年頭有誰會跟銀子過不去?除了傻子。

  「你擅自幫我作決定不太好。」

  但是抗議未能上達天聽。

  「聽我的話準沒錯,這是一次增加收入的好機會!」

  什麼時候輪到她來管帳的,她明明只是家中的客人。

  「與其胡思亂想,不如帶你買來的那匹馬磨磨腳力去,每天吃好、睡好,也該它替我們賺點錢,克盡它做人家家畜的功用了。」

  一匹馬買來就供在馬廄裡,每天吃的是人家酒坊釀酒剩下的米麥渣,喝的是山泉水,刷毛、按摩,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它要是敢偷懶,就等著進屠宰場。」

  這宅子就這麼四方大,她的聲音穩穩送到隔著牆壁的馬廄,她就不相信那匹懶馬聽不到。

  果然,本來優閒吃著糧秣的肥馬身上泛起可疑的疙瘩,胃口盡失了。

  他乍看溫吞,沒什麼才能,但是世上沒有絕對的事,只要稍加鍛煉,呵呵,說不定能成材,嗯……

  相公、相公--天天工(公)作的相公嘛。

  ***

  她知道賜天官氣得不輕。

  不管她說什麼,他的反應就是沒反應。

  「俗話說落架的鳳凰下如雞,沒有銀子去到哪都講不通的,而且啊,有銀子不賺白不賺……」

  賜天官調整了姿勢,對曹瞞的長篇大論充耳不聞。

  一把綢傘有十六道工序,道道工序都必須全神貫注,不得馬虎,他穿錯了孔,等發覺,第二個孔也錯了。

  「你都不聽我說話!」素來知道他少言,對著雕像說話也強過他,不會懊惱,像這樣沒有回應的對話有什麼意義?

  她,是不是太一相情願了?說不定人家早已經心有所屬,也對,他好像根本沒有表示過什麼,就連住在他家也沒有經過他的同意,是她厚著臉皮待下來的。

  她該去的地方是曹家牧場。

  爹、娘,不期然的想到她居然連托人帶封信給牧場都沒有,她的遲遲沒有到達,萬一娘聯絡上牧場的人,那肯定鬧得人仰馬翻了。

  驀然,她的肚子發出咕嚕的大響聲,然後像大合唱,一聲接著一聲停不下來了。

  她摸摸肚皮,難怪肚子餓,一整天她別說吃東西,連水好像也沒想到要喝,奶奶出門去訪友,他就趁機虐待她。  曹瞞無趣的走開,去找些吃的吧。

  賜天宮感覺到她從自己的身邊走開,周圍的空氣不再凝滯,但是,有什麼也跟著消失。

  近來,他動腦筋的時間越發頻繁,都是因為她嗎?

  「你要去哪?」等他發現,問題已經出口。

  曹瞞還以為他連自己走開都不會有所感覺,有誰知道她並不是一直這麼堅強的?

  「我餓了,想找些吃的。」

  「我去煮飯。」他很認命的擔起煮飯公的工作。

  「不用了,我去外面吃。」

  「你嫌我煮的飯菜不能吃?」這麼情緒化的字眼怎麼會出自他的口?賜天宮懷疑的自問。

  「你比我能幹多了,我一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人,哪有資格說你煮的東西不好吃,是你不理我……」她語帶嬌嗔的指控。

  「來,」他招手,「這裡是鄉下,沒有飯館,你想吃就要自己動手。」

  見他拋下工作曹瞞心中充滿激越,安靜地跟著他走進廚房。

  「坐,一下就有得吃了。」他生火、洗米,動作俐落。

  這男人,好像沒有一件事難得倒他。

  她越來越想要他ㄟ。

  這麼優質的男人,進得廚房,出得廳堂,也許還是個會下金蛋的公雞,不想辦法趕緊把他拴在身邊,會被搶走的。

  她想得出神,不禁咬起手指頭來。

  世上最古老、最快能征服男人的方法是……女色。可是,她有嗎?看看自己前凸後翹的身材,嗯,還算可以吧。

  問題是要怎麼把他拐上床,造就既定的事實,然後手到擒來?

  她本來靠著長條椅子坐,後來不自覺的走到忙碌的他身後。「我要怎樣才能誘惑你?」打倒他嗎?

  他剛健的線條幾乎填滿她所有的視覺空間,壯碩的骨架,強而有力的肌肉,比她高上好幾個頭顱的高度,像天地間的巨柱。

  視線緩緩上栘,迎上他深不可測的黑眸,回頭他面無表情,眼光嚴肅而帶著苛責。

  曹瞞悄悄吞了口唾液。

  他的五官在不笑的時候,從哪個角度來看都不起眼,其實他也很少笑,可是那專注工作的神情,卻散發著無比吸引人的神采。

  她的視線走了一遭,喉嚨裡的唾液不知怎地分泌得老快。

  呃,他正惡狠狠地瞪著她看哩。

  猛然回過神來,擠出一個笑,曹瞞不動聲色往後退去。

  他一把拉住她。

  真是無語問蒼天,她小小的腦子裡面正在想什麼?再往後退,撞上的可就是熱燙的鍋灶了。

  「到旁邊去,危險,這裡。」他簡單扼要。

  「我剛剛說的話你聽見了嗎?」厚著臉皮,她問。

  瞄她一眼,賜天官把木柴疊入灶口,什麼都沒說。

  沒反應就是好的反應,以經驗判斷,她的心情登時太好。

  她的運氣一向就好。

  托著腮,她笑咪咪。

  安靜的風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吹來,白亮的金光在他身上篩了點點銀光燦,一切就要夢想成真,曹瞞笑得收不攏嘴。

  第六章

  看看天空,月牙已經隱到烏雲裡一大半。清涼的秋夜,她卻覺得渾身悶熱。當偷兒,不容易,起碼需要清涼無汗的體質。用口水沾濕的手指在窗上戳了個洞,微微的燭光下,他,在看書!書ㄟ,她還以為他是個文盲。吸口氣用力推,虛掩的房門大開。賜天官迎向她的目光。

  她終於是進來了,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響都是她弄出來的。

  曹瞞火速低下頭,想想不對,又抬頭,被他注視的感覺無比強烈。

  這麼彆扭都不像她自己了,但是,要她說什麼?說自己來替他溫床嗎?還是叫他把自己夾起來配?

  天啊、地啊,真是羞死人了。

  她往後退,傻笑的編了個謊。

  「我……走錯房門了。」

  這是第一次。

  隔著房門,賜天官清晰的聽到她自言自語的為自己打氣。

  接著,她又開了門。

  這次欲言又止,她的嘴像抽搐了。

  第三次。

  他歎了口氣,究竟她有什麼事?看她一扇門開開關關、走進走出,一張嬌美的臉快要擠出紅汁來了。

  看他起身殺過來,曹瞞不禁有些心慌,她趕快先聲奪人。

  「我……又錯了。」

  賜天宮好氣又好笑,這屋子就這麼大,真的迷路也太扯了,她分明有事找他。

  左手掌貼著門,他彎下腰,這麼一來,鼻間嗅到了微微的芬芳。

  那味道,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對女子,他從來沒有多餘的想法,他一直把自己的心收得妥當。

  可是她跟他之間的緣份已經不能說是偶然了,一而再,再而三,而她,就這麼住進他的家,如同他的親人一般。

  是親人才住一個屋簷下不是?

  曹瞞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偏偏不是很成功。

  「你找我做什麼?」

  找人的人是她ㄟ。「這話應該是我問的。」夜都深了,女子單身在外走動,下安全。

  「噢。」

  「進來。」外面風大。

  「做什麼?」她吃驚的問。

  「要先問你來做什麼?」「做什麼」才是他要說的吧,怎麼反倒反了?

  「我來求婚的!」或許是黑夜,他強壯的體魄帶著溫暖,讓人想依偎,不經大腦的,她把心底最迫切的事情送出了嘴。

  他傻了眼。

  也難怪,天下哪有女子同男人求婚的道理,還特地選在沉靜朦朧的晚上,他沒有為此呼不了下一口氣,真是下可思議。

  「呵呵。」她頓時成了他眼中的「瘋女」。

  賜天官提心吊膽的看著她編貝的牙,提到喉嚨口的心起伏不定……她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嗎?

  「你看哪一類的書?」家中最愛看書的是大姊,無時無刻不看,要不是沐浴需要用到兩隻手,怕是她也會把書本帶進去的。

  他沒回答。

  第一次走進男人的房間,裡面出乎意外的乾淨,桌椅床鋪一塵不染,架上的書籍分門別類排放著。

  他的生活跟工作態度一樣,力求盡善盡美,除了讓人讚歎,怎麼都插不上腳。

  書桌上攤著精裝的繪圖本,裡頭全是馬匹的養成還有圖片資料介紹。一旁有壺酒,杯中還有三分滿的琥珀色汁液。

  有酒啊……呵呵,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麼晚,還不睡?」看她的樣子像是專程來參觀房間的。

  「睡不著。」

  淡淡的香氣自她走進房間就困擾他的鼻子,無掛礙的心浮躁了起來,在夜的助長下,壓抑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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