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著也不應該到男人的房間來。」他不應該讓她進來的。
「我沒地方去。」這是實話。
她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坐下。
「想家嗎?你出來這麼久,家人不會擔心嗎?」他們之間從來沒碰觸過這話題。
是他疏忽,應該要她捎個信回家報平安的。
「我是為逃開上回你救我時,教訓的那群人的老大。」
她那樣的個性、容貌,最是容易招事。雖然已經過去好些天,現在才來討論她為什麼離家是有點遲,她下想說,他也只能順其自然。
聊天下是賜天官擅長的,但是因為關心,話不自覺的多了。
「沒有人保護你。」這是下對的。
「要是有人能保護我,我就不會落難讓你救我還收留我了。」其實她還有牧場可以去的,只是私心讓她想留在這裡。
就算要一直一直的留下來她也願意。
「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將兩個姊姊陸續出嫁,惡人趁機上門強要親的事情,以及爹娘貪玩樂,不愛掌家業……等等,曹瞞簡單的說了一遍。
「你有了未婚夫?」心底有些隱晦不明的東西在發酵,無法訴諸言詞的。
「那是我爺爺指著我娘的肚皮指出來的婚,我才不承認。」
就算世間兒女的婚姻都由父母做主好了,爺爺墳墓上的草也已經長得比人還高,而她那個「未婚夫」還不知道在天涯海角的哪裡,莫非要她守活寡嗎?況且在她的認知裡面根本沒這號人物存在。
「可有媒妁之言?」
「不知道ㄟ。」她從來不關心這個,一直當它是曹家歷年來最好笑的笑話。
「需要我幫你探聽嗎?」
「我們家要是需要男人,我已經有兩個姊夫,哪輪得到我來煩惱?」
他以為她出遠門是要千里追夫嗎?她那兩個姊夫可都是家道豐厚殷實的人家,誰也不輸誰,只因為不爭名奪利,不似應天四大家這麼的有名氣而已。
「你一個女兒家在外面走動太危險了!」
「我現在有你啊,你比一輛大車還安全呢。」她玩著手指,沒有哪個地方比這裡還讓她心安。
這塊木頭要是知道她以前非要天天出門不歡,在這裡才安份守己的好幾天,不嚇歪嘴才怪。
雖然她的讚美實在有些值得商榷,賜天宮卻是覺得自己非常的樂意接受。
她的確是需要一個人,那個人可以是他。
「那你是贊成我的求婚嘍?」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坦白的說著她是再認真不過。
「我沒有任何優點,你嫁我,只會委屈你而已。」這下換他尷尬了。
「真要說委屈,我這樣的性子是沒幾個男人受得了,你要不肯,直說,我,」她豁然站起來。「我告訴你,你非答應不可,我的身子可都被你看光了,你說,娶是不娶?」
嗚,她的顏面何在?
原來想說用酒給他灌個爛醉,然後這樣、這樣再這樣……成就事實,哪知道話兒轉來轉去,居然變成她一個黃花閨女要求男人娶她。
也罷!良人難得,這兩字上下顛倒合起來不就成個「食」字,呵呵,看在他無所不能的份上,反正她本來就打算要這個相公。
姑娘追,追來個好相公,手到擒來的是一隻優等的金龜,誰追誰,不重要啦!
「我很平凡,配不上你。」他還在推托。
「我不介意,你有一雙巧手。」
「我很木訥。」這是他最大的致命傷吧?
「我很吵,這樣就互補過來了。」
「對我來說,你的一切我都不清楚,如何娶個來路不明的妻子?」他還沒從一連串意外中清醒過來。
他是看過她的身子,也……上上下下都摸遍了,她的肌膚如柔絲滑嫩,偶爾會讓他在午夜夢迴間回味再三……
太過震撼了!
「你擔心別人的眼光?」世俗都是這樣。
「不是,我不在乎那個。」他要是在乎,很早以前就跟所有的人一樣,以賺錢為人生最大的目標,不會安心的以過平淡安怡的生活為樂。
「好,那你想知道什麼?」只要他問,曹瞞決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算必須把祖宗八代都供出來,呃,當然是必須要她知道的那部份,要不然,總不能叫她回去查祖譜。
「你……到底住哪兒?」
「我沒告訴你嗎?」
他搖頭。
「曹家牧場跟你有關係嗎?」
還不錯,有猜到那麼一點。
拿起酒壺,她倒了杯酒,「這說來話長。」
「慢慢說。」夜正長,風正涼,好酒正醇。
規炬的坐姿終究不適合曹瞞,幾杯酒下腹,她改臥上床鋪,慵懶的雙足半懸空,踢呀踢地,裙擺在小腿處蕩起暖暖的春風。
賜天官的眼變為深邃。
他是正常的男人,有著七情六慾。
曹瞞調皮的把他拉過來坐下,整個人轉而坐到他身上,一點也不避諱。
夜給了她不顧一切的勇氣。
「為什麼你會看上我?」他誠心的問。
「我喜歡你有一雙巧手,不過,你還是一條不解風情的木頭牛,這點最需要改進了。」這樣的男人百萬中只有一個,至於小缺點,瑕不掩瑜。
他的眼光變柔,難得的笑了起來。
她講起話來真是直接,也難怪會得到祖母那樣爽朗老人的歡喜。
抬眼看,她粉紅色的唇就在他眼前,他靠近,讓宛如星光乍現的熱情席捲兩人……
事 略 辛
酒會亂性,沒錯,不過,曹瞞實在不記得自己有沒有亂了性,做出人神共忿……不是,是後悔一生……也不是,算了,反正就是那回事。
至於有沒有逼婚成功?她呻吟了下,老天,她昨晚哪來那樣瘋狂的思想?她應該、不會、還好沒做出什麼丟人的事情來吧? 腳下虛浮的走出房門,炎熱的太陽射在半掩的眼皮上,仍然能感覺到眼瞳的收縮,這一刺激她,本來就腫脹的頭隱隱的痛了起來。
屋外,賜天官忙碌的身影依舊在。
他專注的樣子就是能夠吸引曹瞞。
「喂。」
他轉過身,臂彎抱著成堆的傘,眼中因為她的出現有一抹奇異的溫柔產生。
她正要當什麼事也沒的開口,猛然對上他黑亮的眸子,登時,好不容易平復的心又亂七八糟的眺個沒停。
「我要出門。」
「出門?」
「這些傘都做好了,放著,可惜。」如他預期,溫駝子沒有再來收貨。
「你這樣零售又能得多少錢?」不是她看錢忒重,在她以為做事要有方法,一味的靠勞力,不如以最少的力量得到最大的收穫。
「何必計較那麼多。」
他那種與世無爭的觀念,恐怕是到死下地獄時都不會有太大的長進,曹瞞知道多說無益。
「我陪你。」心中有那麼點愧疚,是她害的。
「嗯,就一起來吧。」他背起竹簍,對她微微一笑。
一刻鐘後,曹瞞第一次來到最近的鎮上。
兩條十字街,這就是個大概了。
可是這個才上百人居住的小鎮並不蕭條,因為它算是周圍大城的中繼站,所以車舟馬人,熱鬧得很。
生意還沒開張,趁著賜天宮忙碌擺攤的時候,曹瞞看見對街圍了一群人,熱鬧人人愛看,而她當然去湊一腳嘍。
只見男人身上披掛著白布條,上面用硃砂寫著「賣水某」。
一旁有個女子看不清面孔,只披散著頭髮,衣著髒污,看樣子好像經過一番掙扎,顯然就是那個「水某」。
光天化日下販賣人口啊。
賣妻的男人有那麼一丁點的眼熟……
「是你!」她撥開重重人群,一把勒住人家的衣領。
「痛……痛痛痛,是誰勒我的脖子?!」五官扭曲的王二虎一看清楚眼前放大的瞼蛋,本來就稍嫌橫肉的臉一下變得鐵青。
不是冤家不聚首,他……簡直是沒道理的倒楣,倒到姥姥家啦。
「是我。」曹瞞猛然把手放開,臭死人了,這王二虎到底幾天沒洗澡?嗯!
他一跌,撞倒了沒有表情沒有反應的默娘。
她在人群中瞧見了曹瞞,死寂的眼睛霎時溢滿淚水。
「噢,你這個婆娘又來壞事!」爬起來的王二虎還是忌憚著曹瞞,跌個正著的屁股雖然痛得要命,也不敢嚷痛。
「你這良心被狗吃掉的混蛋,居然賣妻子?」
「你管得著嗎?她是我的,就算賣到妓院去接客也是她的命!」王二虎氣急敗壞的吼。
曹瞞冷冷的笑看他,她兩手交叉環在前胸,「你有種,你要賣她是嗎?好!把默娘的賣身契拿出來我瞧瞧。」
「你休想,我不會上當!」這女人又凶又恰又狡猾,難保他把賣身契拿出來,她不會當場撕了了事。
「說你笨你不相信,這麼多見證人,叫你拿你就拿,哪來那麼多囉哩巴唆的廢話!」
一旁的觀眾點頭稱是。
「你要買那娘們?」他離開曹瞞約三尺,免得又要遭殃。
曹瞞美目一橫。
「你要的無非就是銀子,誰買她不都一樣。」男人的無情無義在他身上是淋漓盡致的表現了。
「一百兩銀子,你有嗎?」
揚高眉毛,她火冒三丈的駁斥他,「當然!這是正聚莊,應天最大一家錢莊的銀票,面額一百兩!」這是離家前,娘親塞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