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身一躍,她撲進沙發,迅速接起電話。
「喂。」還好聲音可以用裝的,對方看不到她的狼狽。
對方沒響應,她的心提到半空中。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他最擅長玩這種把戲了,真是可惡。
「說話啊,為什麼不說話?」她大喘一口氣,企圖平撫此時的慌張情緒。「想清楚了是吧?說句『我愛你』來聽聽。」
「……我愛你。」彷彿經過一個世紀的深思似的,男人的語調略帶點羞怯,話中的情意卻很深重,就像埋在心底許久似的。
「你?是你?」是她想聽的話沒錯,她朝思暮想就等著這一句話,但、但卻不是她想聽的聲音。「為什麼是你?為什麼是你?」
「怎麼了?」她歇斯底里的聲音讓白御齊好著急,不知道自已做錯了什麼事惹她生氣。「我只是想看你平安到家了沒而已。」
「那你剛剛幹嘛不說話?」不該遷怒的,他是無辜的,卻沒辦法控制自己心頭的酸澀。
「我是看你的燈沒開,以為你還沒到家,沒想到你的動作這麼快,嚇了我一跳。」他解釋著,沒有預期的話筒又傳來藍可燦悲慘的哀嚎。
「怎……怎麼了?」
「我的大門反鎖了,鑰匙在外面!」這次更夾帶著哭音。
「我人快到了。」他倒很沈穩。「別哭。」
白御齊在外面的地板上找到了大門的鑰匙,幫她收拾了那攤混亂,進了屋開了電燈,見她瑟縮在沙發裡抖著身子,似乎是在低泣,他遞了張面紙給她,靜靜的坐著看她揚掉鼻涕眼淚。
用掉了半盒面紙,她抬起紅得似狸貓的一張臉問著。「我哭起來很醜對吧?」
不忍雪上加霜,他忙道:「不會啊,一點也不。」
「別騙我了。」大哭一場,總算心情好了些,她淚中帶笑。「有人說眼淚是女人的武器,我從來就不這麼覺得,可能是因為我哭起來太醜了吧,從前我一哭就讓人覺得煩,所以我後來就決定,不論再發生什麼事都不再哭了。今天正巧被你看到了,就算你倒霉吧!」
「我從來就不曾覺得你醜過。」他對上她的眼,十足真誠。「我剛進公司時,打算先從基層做起,並沒有人知道我爸就是董事長。從不曾對任何女生有興趣的我,自然也不會去注意打點外表,那時根本就沒人想理我,就連請小陳倒杯茶給我她也不肯。而有天我捧著一大迭數據要送到會議室時,一不小心滑了一下,那迭紙立刻傾洩而下,我很著急,因為會議室裡催著要,可是那時來來往往的人卻沒一個肯幫我撿,我低頭一張張地撿著,突然聽到一個聲音說:『我幫你吧!』那一抬頭,我見到了此生最美的女人,那就是你。」
「你沒記錯人吧?」這件事她完全忘得一乾二淨。「可能是大家都趕著開例會,而我剛好很閒。」
「後來,我就開始注意你,不,應該是說眼光離不開你吧!」陷入回憶的他,嘴邊噙著柔和的笑意,直直地瞧著她。「你是那麼耀眼的人,不論是怎麼坎坷的路,總是昂首自信地走著,讓我很羨慕。那天開會王董的言行比以前來得過分些,我覺得他不尊重你,所以才想替你解圍,後來你說的那些一話,不僅大快人心,也鼓勵了我。」
「我可不是真的想講那些話的,是因為我被某人詛咒,所以才會無法控制我這張賤嘴……」
「不管怎麼說,你不僅幫到了公司的忙,也解救了那些女同事,不是嗎?」他以為她是太過自謙了。
「你就是一個這麼坦率的人,在現實的社會裡,像你這麼能勇於表達自己真實心意的人已經不多了,從你的話裡,我可以感受到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人,所以我喜歡你。」
她好感動,第一次有人這麼認真地說她是個好女人。
藍可燦又想哭了,邢徹說的對,如果她再一直這麼保護自己,再這麼不相信別人下去,根本不可能遇到一個真正瞭解她的人。
而眼前這個男人,是真的瞭解她的,也是真的喜歡她的,而且條件根本不比邢徹差。
就忘了他吧!她咬著手指,心裡勾勒出一個清晰卻遙遠的影子,沒想到內心這麼掙扎。
忘了他吧……忘了他吧……
只是,她做得到嗎?
邢徹從未如此發狂地想見一個人,這念頭一在心裡沸騰,即不由自主地驅車前往她的住處,踩盡油門一路往前直奔。
於是他見到了那一幕--
她竟然在別的男人懷裡哭!(雖然從他所站的角度看不清楚,不過他暗自下了定論。)
她竟讓別的男人進了她的屋!(他忘了這間房子不是他的。)
憤怒的拳頭緊握著,雖然他不懂為了什麼,也許是男性的自尊被狠狠地打擊了,也許是嫉妒,可都什麼時候了,他哪還有精神去分析此時的莫名心情?
可是他一身備戰的姿態卻在聽到屋裡那男人情真意切的告白後瞬間軟化。
屋裡那男人說他喜歡她,明明白白的完全不加以掩飾,讓他汗顏、讓只能枯立在外頭的邢徹為自己當日的猶豫不決感到可恥。
他早知道藍可燦是個好女人,可沒想到這些話竟然由別的男人替他告白了。
她的笑容如此幸福,他也清楚那男人應該會給她幸福。他的目的原本就不是真心誠意,他的手段更是卑鄙,看到她得到歸屬,他應該替她感到開心的。
拳頭緩緩地鬆開,一顆心卻緊揪了起來,竟讓他覺得呼吸如此困難。
邢徹落寞地往回走,一步一步益發沉重了。
回到家的他怔怔地望著電話,從肺腑深深地發出了一聲歎息。
唉,又歎了一聲。到底他今天歎了幾次氣,自己都數不清了。
搖晃著手中那杯琥珀色的液體,他啜了口,威士忌的濃烈直下喉嚨,這不是他想喝的東西,他清楚他到底想喝的是什麼,他想要的是藍可燦纖指上端著的那杯咖啡,他想要她陪在他身邊。
突然間,她的輪廓在腦中盤旋,他回憶著她貼在他胸口的那一夜,她像個小女人般的神態,那淺淺而迷人的笑靨,真誠動人,她的話瞬間清晰地響徹他的腦海。
他回憶著,不知不覺的想起她的唇形,跟著念起。「只要是真心靠近過,那一秒就彌足珍貴,在某個意義上就代表了永遠……」
她真是個傻女人哪,怎麼沒想過靠近過後就是永遠的分離?
現代男女的愛情觀不都是這樣?她那麼聰明,應該明白他沒跟她聯絡代表著什麼樣的意義。
她有一套自己愛情療傷的方法,他大可不用為她擔心,還有個男人會代替他安撫她受傷的心靈。
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要蹚愛情的渾水,他只是為了逃避他討厭至極的責任而用結婚來當盾牌,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想要自由。
而今他懷疑,心繫著一個人還能有自由嗎?
甩頭不去想,就當作她沒出現過吧!就當作他無心插柳幫了她找到一個好對象,他欠她的可以算還清了吧?
就當做作了一個美好的夢,夢醒了,他回到原本的邢徹,那個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而正在找新娘的邢徹。
就算不可能徹底把她遺忘,他也希望她能幸福。
拿起了電話,他撥了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夕飛,」淡淡的,他已下定了決心。「我們結婚吧!」
第十章
「阿雅,今天開會要用的資料,你已經幫我準備好了嗎?」用肩膀夾著電話,藍可燦手仍沒停地翻著眼前那迭紙。「謝謝你嘍。」
「不用客氣。」藍可燦胡言亂語的事件經過幾天,她們習慣了她的說話模式,反而更加崇拜她,從前的她完美到讓人覺得有距離,現在的她卻真誠得讓人無法不喜歡。「花嬌也有幫忙,我一個人做不來的。」
「幫我跟花嬌說聲謝謝。對了,你燙直了頭髮很清純喔,我說的果然沒錯吧?」
「沒錯沒錯。」話筒另一端的阿雅想到一早有人搭訕,不禁笑瞇了眼。「你早說我就會去燙了嘛!真是的,害我白白浪費了寶貴的青春。」
阿雅似又想到了什麼。「對了,那個心理醫生邢徹呢?怎麼沒見你再提過他?好想再去一次PUB喔!」她想以全新的造型登場,用力揮去從前那段不愉快的記憶。
「別提了。」她眼神一黯。「沒聯絡了。」
那天他遺忘在她家的手機,現在還在她的包包裡躺著。她以為他沒有自己手機上的記錄會找不到她的電話,一直幫他開著機,但是都已經等到手機電池沒電了,仍然沒響過。
沒有再充電的必要了,他連手機都不要,她當然明白了他的用意,就連自己的也想乾脆丟掉算了。
「是嗎?反正你現在已經有白御齊白小開了,他對你好得簡直讓所有公司的女同事都羨慕得要命哪,早知道當初那個不起眼的男人是他,要我跪在地上幫他撿東西也沒關係。」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