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玉娃兒幽幽啞啞的低蘆唱歌,玄逍心裡感覺也沉沉重重。
玉娃兒不開心,是昨兒下山回來,便這般了。想必是不討姑婆歡喜,全將難受往心裡頭堆放。
真傻!姑婆是虎,不認同他娶人妻本來就是在預期中的。他多想這佯告訴她,要她別自惱,但,他能說麼?
不說,她苦惱;說了,他們的世界將風雲變色,一切灰飛煙滅。
他想他是有一點明白這其間的難處了。命定的無法更改,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玄道走到玉娃兒身邊,將窗子關上。"別唱了,玉娃兒。"
玉娃兒抬趕頭來,眼眶紅紅的。"唱得不好聽麼?"
"對,不好聽。"昧道太酸了。
'好吧,那我就不唱了。"她跳下窗邊的椅子。"你餓了吧?我去弄晚餐。"
"別忙,我都弄好了。太燙,等會兒涼了點再吃。"
她絞著長農,把衣服都弄縐了。"那……我去看看有沒有缺什麼要弄的?
"過來,這裡坐。"他坐到椅子上,拍拍大腿。
見她不上前,他瞇起眼。"不聽話了?
她順從的走向前,坐進他懷裡,他立刻緊緊抱住。"別難過了,我不是早告訴過你會有這樣的情況了麼?"
沉吟片刻,她才道;"不是你被人家嫌棄,你當然可以下難過。況且那不是別人,那是你唯一的親人不是麼。"扯了扯他的衣衫,將臉埋進他的胸膛裡,偷偷把淚淌在他衣上。他的心亂了節奏,是在說什麼呢?
"誰說我沒有被嫌棄,我被整族的人嫌棄,難道還比不過?"他捏著她的下巴,讓她仰起臉看他。"為什麼要哭?我都沒掉半滴淚,你是我的妻,你也不可以掉淚。"他粗魯的抹著她的淚,偏她臉頰濕了又干,干了又濕,叫他抹個沒完沒了。"瞧瞧我娶了個什麼?淚桶?
玉娃兒破涕為笑。"那不正好麼?我眼淚多,你哭不來的,我幫你一起哭了。"
"掉眼淚還能替代的麼?
"心都能代替疼,為何眼淚不行?"
"誰的心疼?"
"我的。"
"怎麼個疼法?"他將手復在她左胸口下,聽她的心如何訴說。
"疼得要忘了自己,心底只剩下它想代替的那顆心。"
"代替哪顆心?
她伸手按在他胸口上。"這顆心。"
"它早已不疼了。"
"何時?"
"換你心、為我心的時候。"
"曾是鏡花水月一般的枉然麼?"
"鏡花不實,水月虛幻,若你看見的是實在的我,便不枉然。"
她點頭,反抱住他。"我記住了。"
"光記住還不夠,你要永遠烙在心底——"
"叩叩叩叩!"
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穿了一簾春雨,驚擾了一對鴛鴦,驚破了一場春夢。
"晚了,誰會來呀?我去瞧瞧。"玉娃兒跳下玄逍的腿,急忙往大門跑去。
晚了,誰會來?玄逍突然警覺過來,"玉娃兒,等等!"但已來不及,他連忙奔到玉娃兒身邊。怕是這春雨讓他嗅覺出了問題,要不他怎好似嗅到那二虎的味道?
玉娃兒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對美麗超凡的男女。她一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好……好美的人!若不是親眼所見,她還以為玄逍就是她一生中唯一僅見最出色的人了。眼前這對男女,幾乎同玄逍一樣出色,尤其是那姑娘,美艷無雙,恐怕連天地都要為之動搖。
"我們沒帶傘,補麗淋得又濕又冷,可以借姑娘的房舍躲躲而、烘烘衣服麼?"
見那美人檀口微敢,玉婕兒才猛醒過來。"呃……喔,當然可以了,快請進——"玉娃兒讓開一步,要請客人進屋,卻猛地被一把拉進屋裡,藏在玄逍身後。
"不行!"我們屋舍小,留不住兩位客人,要躲雨,山神廟空著。"玄道瞪著門外那兩人,冷言吐語。
"逍?"玉娃兒不解的看著玄逍,不明白他怎麼會這麼樣對待客人。來者是客呀!
玄逍看著門外兩人,心裡想的可不是來者是客,而是來者不善。當若門外兩人的面,也不管失不失禮,玄逍便要關起大門。
須臾——
"你以為關起門就沒事了麼?"女聲從門外傳來。
玄逍心裡百般掙扎。他們既然都找上門來了,不弄清楚來意,徹徹底底解決掉麻煩,爾後勢必不得安寧。可,玉娃兒在這裡呀!萬一他們有心傷害,他怎麼防?
"逍,讓客人進來吧,外面雨而好大呢。"
考慮了許久,他才打開門。門外的人還是站在原處一動也沒動,看來是要和他卯上了。
"你這也算是'待客之道'?"姬川冷哼一聲。
王娃兒探出頭來。"我們正要用餐呢,不嫌棄的話一塊兒用個飯吧!"
"那好,我們正餓了呢,還是小姑娘懂事。"牙茛咧嘴笑道。
玉娃兒溫婉一笑。"我早不是姑娘了,這位是我的夫婿。"
牙茛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真的麼?那可真是暴殄天物啊!"瞧那皮膚,嫩得像能掐出水來一樣,嫁給玄逍這病虎,還不如讓他一口吃了才不會浪費。
察覺牙茛不善的目光,玄逍連忙把玉娃兒拉回背後,阻斷牙茛飢餓貪婪的目光。他緊張得連胃部都隱隱痙攣,冷汗從額際滴下,全心護衛自己心愛之物。
玄逍的舉動讓牙莫大笑出聲。"一隻病虎也妄想保護自己的東西麼?
姬川冷冷看著玄逍。瞥向他身後那小小身影時,眼,更冷。
玄逍戒備的緊抓著玉娃兒。"就算是病虎,也會為了生存而和侵略者搏鬥。別以為病虎沒有殺傷力,它終究是虎。"
牙茛作勢打量著玄逍,笑道:
"哦,那為什麼連一個小女娃兒也不怕它呢?難道這隻虎沒長牙?"
玉娃兒貼在玄逍背後聽著玄逍與這二人的對話,越聽越是困惑。聽他們的語氣,像是舊識,但玄逍對他們的態度又相當的冷淡,而且那陌生男人好像也怪怪的。她想問,可這氣氛又不容許她插嘴。
"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聞香而來。"牙茛嘻嘻笑道。要不是這一場雨沖淡了他們的氣味,耽擱了一點時間,他們可以更早到達這裡。
"你們究竟是來做什麼的?"玄逍怒道。
"老朋友娶了妻,不該來看看麼?"姬川突然笑了,笑得令人毛骨煉然。她突然走上前,在玄逍耳邊低語:"如果你肯把她交給我們處理,這回,就放你一馬。"
玄逍僵直了身體,怒目瞪著姬川。你們敢動她?"
"沒理由不敢。"姬川無視於玄逍的憤怒,回贈許久以前他說過的話。
"那就先踏過我的屍體。"丟下話,他挽著猶不知所以然的玉娃兒往飯桌走。他們意欲為何,他不管了!他只管與玉娃兒同生共死。
"逍?"到底怎麼回事?他們是老朋友?
他握住她的手。"信我麼?
"信。"
"那就吃飯,什麼都不必擔心,什麼都別問。"添了一碗飯遞到她面前。
玉娃兒接過,捧在手裡。"好吧,我不問——但,客人怎麼辦?"
"由他們去。"玄逍不干己事的道。
兩人亦跟在玄逍身後上了飯桌,見桌上擺的全是素菜,心裡同時閃過一個疑問;玄逍三年來就吃這些沒油沒血又沒肉的東西?簡直不可思議!
原來也不打算吃這一頓飯,因為他們本來準備要吃的晚餐就是那不時替玄逍布菜的人女。桌上這些"草",牙茛根本吃不下去,卻仍然流了一桌子的口水。原因無他,只因那人女,光看就引人卒涎,看起來實在大美味了。他好想吃那女娃兒,要不是姬川吩咐今晚先別動手,他真想立刻就撲過去,一日將她吞進肚裡。
他實在不懂姬川幹麼忌憚玄逍,玄逍不過是病虎一隻,他根本不放在眼底。
這一夜,每一分、每一秒,玄逍都過得戰戰兢兢,絲毫不敢大意。夜裡,玉娃兒在他懷裡睡了,一夜無事,玄道卻一點不敢放鬆。天一亮,兩人不知去了哪裡,怕他們冉度折回,他連忙喚醒熟睡的妻子。
"玉娃兒,快醒醒。我們得搬離開這裡!"這地方既被發現,就不能再住了。
"搬家?"睡意全飛。"為什麼?咱們在這裡住得好好的……"
看著玉娃兒困惑不解的眼神,玄逍的話梗住。他該怎麼跟她解釋他們必須離開這裡的理由?
"逍?"她不明白呀!這屋子她住了十幾年了,對附近的一草一木早有了深厚的感情,他也陪著她在這兒住了三年了不是麼?從未聽他抱怨過這房子簡陋,怎麼才一夜睡醒,他就突然說要搬家?
她需要一個理由……"告訴我,原因——"
面對妻子的質疑,玄逍擰緊了眉,猛地伸手抱住她,讓她的臉埋進他頸窩裡,讓她看不見他。"別問、別問。"
這又猛又烈的情緒嚇著她了。很久沒再見他這麼暴躁了,她無意中觸著了哪根弦,彈痛了他的痛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