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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衛小游

  只是透透氣嘛,又沒啥大不了。葉芙不大甘願地將轎簾放了下來。

  迎親的隊伍終於到了淮陽王府前,新娘子被熱熱鬧鬧地迎進府中。達官貴人、衣香鬢影交相在王府內外穿梭,大夥兒雖沒見到紅蓋頭下的新娘相貌,口中卻仍稱讚著新人的天作之合。

  熱鬧的氣氛始終不減,祝賀送禮的賓客也絡繹不絕。

  一會兒聽見某某大官送來白璧一雙、明珠一對,祝新人珠聯璧和;一下子又聽門房高報某某將軍府送來珍奇的寶物。

  新郎、新娘便在一片的熱鬧氣氛中完成了拜堂儀式,一切不能免俗,新郎被留在前廳應付賓客,新娘則由喜娘牽進了新房。

  此時誰也沒有注意到王府的屋頂上竟坐了一對男女,靜靜地觀看著婚禮的進行。

  「你送去了嗎?」坐在屋頂上的女子問。

  「剛剛送去了,幸好有趕上。」男子道。

  「還說呢,都是你手腳慢。」女子俐落地跳下屋頂,有些埋怨地說。

  「你確定是我的錯?」男子也跟著躍下屋頂,黏在女子身後道。

  「當然。」女子頭也不回地瀟灑大步走去,一派的理所當然。

  而另外一頭新房中。

  葉芙坐在床榻上,而陪嫁的丫鬟隨侍在一旁。

  「小晚,這是誰拿過來的?」葉芙看著丫鬟方才交給她的一隻錦盒問道。

  奇怪,誰會送給她這種東西?盒子裡頭躺了一株色彩鮮紅,約莫雞蛋大小的果子,還附上一張信簽。上頭寫了果子的名字──天香龍鳳果,還附註了果子的藥性和使用方式。

  這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珍貴藥材啊。

  雖然沒有署名,但她也知道是誰送的。

  「奴婢不知道,當時只看他戴著斗笠……」小晚囁嚅地說。在小姐大喜之日還幫別人送這種東西,會不會有事啊?小晚愈想愈後悔。

  「那他們人呢?」葉芙忙問。

  他們?把東西交代給她的明明只有一個人啊……

  「我……我不知道,可能離開了吧。啊!小姐,你要去哪?」完了、完了,這下子她可慘了。「小姐,你等等我啊!」

  葉芙一路跑到了前廳,顧不了眾人的驚異,氣喘吁吁地靠在門柱上,張大著眼睛四處尋覓。

  啊!真是他們!葉芙高興得不禁摀住嘴看著不遠處漸行漸遠的兩個背影……

  「小晚—拿酒來,快點!」葉芙伸長手臂邊揮邊喚道。

  慘了啦,哪有新娘子不待在新房裡反而跑出來大門口的?小晚苦著臉捉過一壺女兒紅交給葉芙。

  新娘子居然跑出來前廳!朱見潯緊張得撇下賓客跑到一身艷紅嫁衣的葉芙身邊。

  「你──」他捉住她的手腕,卻在看清楚葉芙的臉龐時,震驚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葉芙亦驚愕地轉過臉來,對上朱見潯一雙與她同樣訝異的眼。

  「你是什麼人?」朱見潯又驚又怒地問。

  葉芙卻顧不得一旁郎君的怒火,捉來小晚手中的女兒紅,大聲地向遠處的人影喊道:

  「喂──你們不喝杯喜酒再走嗎?」

  彷彿是聽見了葉芙的呼喊,那漸行漸遠的兩個人竟同時回過頭來,用笑容向葉芙打了個無聲的招呼。

  朱見潯順著葉芙的眼光看去,竟在人群中看到了易盼月和……葉芙?!

  「我敬你們。」葉芙斟了一大杯美酒,高高地灑向無雲的晴空。

  「你到底是誰?」朱見潯萬分困惑地看向一旁身穿嫁裳的美麗女子。到底誰才是葉芙?

  好奇怪的問題喔。

  葉芙楞楞地看著同樣是一身紅袍的淮陽王,不錯,俊,愈看愈順眼。

  「我是葉芙啊──」

  朱見潯頓時瞭然地將眼光移往人群之中—望穿秋水地尋覓著,卻已不見易盼月兩人的蹤影。

  唉,說不上心頭突然湧現的落寞,他只覺得風吹得有點蕭瑟……

  第九章

  黃州府蘄州縣是素有「藥倉」之稱的四川重要通衢。

  洪武初年時曾為府州,領有五個縣,一直到洪武十二年才降為縣。

  「……而且啊,這蘄州自古以來便是一個名藥產地,以蘄竹、蘄艾、蘄蛇名震全國。唐宋詩人韓昌黎、白樂天、元微之、蘇東坡、朱熹等人,也都有吟詠蘄竹的詩。」一名中年裝束的男子口若懸河地介紹著自己的家鄉。

  易盼月與冷傲霜默契十足地對望了眼,兩人都沒有打斷這位文士的開講興致。

  他們從京城一路遊歷下來,早聽說蘄州以產珍藥聞名,說什麼也要來開開眼界。正好又在南遊途中遇到一名來自蘄州的大夫,相識之後便一路同到蘄州來。

  走到蘄州東城外時,冷傲霜指著伏干關前的「瓦硝壩」道:「李大哥,我看這一帶的湖泊都有築堤,難道說這裡的江流也和黃河一樣時常氾濫不成?」

  李言聞笑道:「冷姑娘有所不知,咱們蘄州地處在洞庭、武漢一帶,先秦時候的雲夢大澤就在這附近,湖泊很多,漢水、長江的水也多往這裡集中,水面往往比地面還高。長江有一支支流就在蘄州城的東南方匯成了『雨湖』,弘治年間的知州在雨湖北岸,也就是這符干關前築了一道瓦硝壩,看──就是你們右手邊的那道長堤。後來呀,這村子就乾脆以『瓦硝壩』為名了。」李言聞詳盡地解說道。

  易盼月與冷傲霜相視一笑,這李言聞還真是一名好導遊。

  「月池兄涉獵真廣。」月他是李言聞的號。

  「哈哈,不好意思,我又多嘴了。」李言聞不好意思道。

  「這有什麼好謙虛的,我們到此叨優才覺得過意不去呢。」易盼月連忙道。他們與李月池萍水相逢,想來還真有點說不過去。

  「好了好了,我們都莫再謙讓了,不然讓來讓去準沒完。」李言聞笑道。

  易盼月倆也點點頭。

  「到了,這就是我的住處。來,兩位請進。」李言聞熱情地招呼著易盼月和冷傲霜。

  很普通的一間平房,卻整理得非常整潔;屋裡沒有多餘的實物,格局雖然不大,卻讓人覺得十分寬敞。

  「爹,你回來了。」一名大約十歲的男孩從內房走了出來。男孩長得挺清秀的,但臉色卻浮現不正常的蒼白。

  李言聞見到兒子便喚道:「阿珍,過來見見易先生和冷姑娘,他們是爹的朋友,這陣子會在咱們家作客。」

  那名被喚作阿珍的男孩不怕生地向易盼月和冷傲霜打招呼:「易叔叔、冷姊姊。」

  易盼月聞言不禁低聲對冷傲霜道:「怎麼我成了叔叔,你倒還是姊姊?」

  「怎麼,不滿啊?」冷傲霜好笑地睨了他一眼。

  「怎麼了嗎?」李言聞問道。

  易盼月知道是他們的低語引起了誤會,連忙說道:「不,沒什麼,月池兄切勿掛慮。」

  李言聞點點頭,轉身又對兒子說:「阿珍,娘呢?」

  「在後院裡。爹,你這趟回來,有帶回什麼秘方嗎?」阿珍問道。

  「有有有。倒是你,在家裡有乖乖唸書嗎?」

  「有。但是爹,念那些四書五經真的有用嗎?為什麼我就不能像你和大哥一樣習醫啊?」

  從小他就體弱多病,而他的大哥很早就離家在外四處行醫。他的祖父是個名醫,大半輩子行走江湖為人治病,而他爹也是城裡有名的大夫,濟世救人,多麼偉大的事業啊。習醫,本該是他們李家的家傳事業,但為什麼他就必須讀書,參加什麼科舉求取功名?他對仕途不感興趣,他倒寧願跟著他爹習醫,做個名聞天下的大夫。

  「阿珍,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後就能明白爹為什麼一定要你習文了。相信爹,爹絕對是為你好的。」

  大夫這職業的社會地位太低,他的長子早年就離家到外地謀生,活得相當辛苦。他的父親,也曾經是名走江湖的郎中;而他,雖然被冠上了一個「名醫」的頭銜,但這個社會終究視行醫者為方術之士。對於么子,他怎忍再讓他走上習醫之途?

  「阿珍,去告訴你娘咱們家有客人來了。」

  「李大哥,我們還是借宿一晚就好,不知這附近可有客棧?」冷傲霜愈想會覺不妥。

  「你們千萬不要跟我客氣,杏則就是不把我當朋友。我帶你們到客房去吧,請隨我來。」李言聞大而化之地說。

  主人都這樣講了,易盼月和冷傲霜實在也不好再拒絕;交換了眼神,便隨他走進內房。

  「不好意思,因為只有一間客房,所以……」他是打算讓妻子和冷傲霜住一間,自己則和易盼月住一間。

  「不必麻煩,一間房就夠了。」易盼月聞言便道。

  李言聞有些訝異。

  「可是你們──」雖然他多多少少也看得出這對客人的關係非比尋常,但是,他們並不像已經拜過堂的夫妻。

  「我們是夫妻—李大哥不必多慮。」易盼月才打算開口,冷傲霜便搶先一步說道,惹來易盼月曖昧的眼光。

  冷傲霜回瞪了他一眼—像在說:這是權宜之計。

  「倒真還看不出來呢。」李言聞笑道:「既然兩位是夫妻,那麼你們就在這間客房住下,千萬不許跟我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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