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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望舒

  「寒笙,你可知道,為什麼不許你們劫轎時殺了赤梟堂的人?」

  荊寒笙頓了頓,雖然知道自己的答案荒謬,還是出聲回覆。「難道鷹主念在同屬絕天門的分兒上,所以饒他們一命?」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是自嘲。

  荊寒笙的答案,讓聶颯忍不住爆出一笑,殘酷的腥味兒卻同時隱隱浮起。「赤笙不僅得不到與羅家結親的利益,我還要他們徹底翻臉!」

  「哦?鷹主是打算……」

  「江湖不久將會傳遍消息,赤梟堂讓新娘被劫是早就策劃好的預謀。」

  「新娘在赤梟堂手上被劫,赤梟的人卻只受了刀劍輕傷。」主子提點一句,他便明白了。「這樣一來,羅家和赤梟堂便站在對立的兩端,赤梟不僅少了朋友,更是多了個敵人。」

  聶颯點點頭,他要的正是絕對的效果。「寒笙,如果你是羅家、是江湖人,能被這樣的傳言說服嗎?」

  他不解主子何以要這麼問,但還是誠實回答道:「嗯,當然能。」

  「如果是我,我也能。」懸著的笑,冷得讓人難以逼視。「如果是樊汝胤,恐怕也不禁懷疑傳言究竟有多少真實性;既然教唆劫轎的不是他,那麼,會不會是赤梟堂內部有人陰謀背叛?」

  樊汝胤,絕天門赤梟堂堂主,也是他選擇的復仇起點。

  好個一石二鳥、內外兼攻之計!荊寒笙望著主子,心底不禁升起崇仰敬慕之情。在鷹主沉著的思慮背後,他感覺到了一種疾風似的張狂自負。

  是的,他的主子——聶颯,不是風樣的男子,而是御風的翔鷹!

   ※   ※   ※

  原本該是「洞房花燭夜」的,可這會兒,滾著金線邊、繡著龍鳳呈祥的嫁裳被隨意擱在一旁,不僅沒了喜氣,反而更添增了幾許落寞。稱奇的是,身為新娘的人,反倒一派恬靜淡然,噙著與平素無異的微笑。

  羅緋衣為自己斟了杯茶,啜了口,任清香在齒頰間流竄。

  被劫,是命;之後將會如何,也是命。萬事到頭,都離不開所謂的「命」,既然如此,她又何須緊張?況且,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與嫁給一個陌生的丈夫,對她來說,役有任何差別。

  反正,一切的一切、種種的種種——就這麼著吧!

   ※   ※   ※

  天光徽明,聶颯便來到「寄放」羅緋衣的客房,立刻開始進行藏匿羅緋衣的行動。而她,不知是一宿無眠抑或極早清醒,竟像料準他會出現似地倚坐窗邊長椅等待。這個羅家姑娘的行止,老是成功地撩撥起他的詫異。

  「羅姑娘。」聶颯淡淡打了聲招呼,視線直勾勾地俯睨著她,盈盈秋水般的眸子波瀾不驚,獨有澄澈。

  不知他如何稱呼,她只是點了點頭,擠出如常的輕笑,沒有憂懼地瞅著他。現在,他來是宣佈如何處置她的吧?!

  「想請姑娘移個地方。」

  「好,那麼走吧。」羅緋衣淡若清風地道,柳眉稍稍抬揚,益發藏不住明淨的水漾眸光。

  「你倒是答得乾脆,不怕要去的是閻王地府麼?」聶颯緩步來到長椅旁,兩人相距不過一臂之遙,壓縮的氣流在狹窄的空間裡凝結,足以令人屏息。

  怕?只怕閻王瞧見她額間的疤記也不敢留她,強要為她添增陽壽。緻密如梳的細睫微垂,圈出了弧度姣美的半圓陰影,羅緋衣沒有答話,兀自留著不帶情緒的笑容,半晌才重又嵌對上他的目光。

  她的表情,他全看在眼底,即便是微乎其微的變化,也沒能逃過如鷹隼般晰透的專注凝視。方纔她斂睫,不就是畏懼的表現麼?想到這裡,聶颯笑了,冷度不減,卻揉進了少許快意。

  「走吧。」他宣佈。「你要去的,不是地府。」

  「是與不是,我不在意。」羅緋衣起身隨口應道,仰頭向他的眸光又回復一派澄淨。

  她那生死不縈於心的模樣,硬是壓下聶颯心底甫萌的勝利感。

   ※   ※   ※

  迷離陽光自風翼間薄薄滲下,葉隙內的藍天淡得遙遠,林間烏鳴吱咽鼓噪,而他倆,像是私闖這方天地的侵入者,步履的起落烙下了悉萃的音跡。

  聶颯腳步微頓,回身瞧瞧跟在後頭的羅緋衣,這女子,再度挑起了他的驚異,同時還有微弱,但確實存在的挫敗感!

  淡然平靜已讓她顯得與眾不同,而現在的她,表情竟如此……

  開心?!

  「在這兒休息一下。」他必須做些什麼,以阻止心底雜揉的感覺漸趨擴大。

  「嗯,好。」她答得輕快,粉淨的臉因著舒捲自如的心情而亮麗異常。

  兩人並坐樹下,聶颯瞅著她的深目微瞇,卻覺得怎麼也瞧不透眼前這位女子。

  羅緋衣旁若無人,態度恬靜自在,興味兒十足地觀賞四周景致,偶爾舉臂以袖拭汗,一舉一動,再氣定神閒不過。

  這些看在聶颯眼裡,愈發不是滋味兒,甚至,有點惱火。他忍不住沉聲問道:「難道沒有什麼能讓你驚怕嗎?」

  「啊?」他的突然出聲,打斷她在這方世界的沉溺,惹起一聲輕呼,轉了個息才理解問題,舒口氣回答:「唔……很多呀。」

  「可是,你不怕我、不怕劫持你的人,甚至不怕死。」聶颯顯然對她的答案並不滿意。「難道,這些不讓你害怕嗎?」

  炯炯目光闖人她的眼瞳,羅緋衣連忙別過頭,躲開他的視線,企圖掩飾因他的疑問而慌了、亂了的情緒。

  那種擔心自己處境的「怕」?這些年,就這麼清清淡談過日子,清淡到——連她自個兒都不知道這問題的答案呀……輕輕咬住唇瓣,任疼痛貫穿所有知覺,羅緋衣只有無言。

  「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麼能讓你擔心、憂慮、驚怕!」平穩定然的聲音傳遞霸道的宣告,聶颯的決意無疑堅如磐石。「不急!有一天,你會說出一切,而我,我會知道一切!」

  銳利的目光充滿興味,放肆地鎖定在她線條優美的側面——玄鷹要的獵物,不擇手段也絕不放過!

  兩人維持靜默好半晌,明眸終於緩緩轉過,那是一泓無憂無懼、無喜無悲的靜水,瞅著他,卻析不出任何情緒,彷彿對那番狂語置若罔聞。

  「該啟程了吧?」她,又回到淡然平靜的羅緋衣。

  「嗯。」聶颯隨口應了聲,劍眉卻不經意地顰起。

  橫想豎想,俘虜怎麼也不該主動提出啟程的建議。羅緋衣與眾不同的泰然,更加堅定聶颯勢在必得的決心——總有一天,她的一切,將俱在鷹掌之中!

  停停走走,約莫半天光景,這一路上,除了山禽鳴聲和穿林打葉的風聲外,兩人未再交談半句。最後,聶颯在一處高崖停下,前方顯然無路可走。

  「在這兒?」水靈靈的眼瞳圓睜,她忍不住詫異地問。

  「是的。」聶颯輕輕頷首。

  「好……特別。」環顧週遭,她不可思議地做出這樣的評論。不明白聶颯真正的用意,羅緋衣微微展彎唇角,然後道出心中猜想。「不會是要選擇這裡做為我的葬身之地吧?」

  「這不失為一個好主意。」聞言,聶颯不禁朗朗一笑。強風掀動衣袖翻飛,胸有成竹的自信神情,格外有種卓立的傲然。「不過,很遺憾,你猜錯了,我們的目的地是高崖下。」

  確實,羅緋衣連一絲懼意都吝於浮現,甚至緩緩走近了崖邊,朝崖下望了望,那高度足以讓人粉身碎骨。「怎麼下去?」

  「用飛的!」一個箭步,聶颯快步移動到她的身側,順手攬住纖腰將她揣抱人懷,便直接向崖下縱去。

  聶颯迅捷而一氣呵成的舉動,著實讓羅緋衣始料未及,耳邊呼呼的風嘯、騰空無憑的身子,讓她本能地向寬闊堅實的懷裡尋索安定,而錯過了始作俑者臉上露出的壞壞笑容。

  翩然落地後,她身子猶軟,不得不攀著他的臂膀,而他,倍覺快意地挑眉睨了她一眼,朗聲向羅緋衣宣佈。「就是這裡!」

  眼際所及,有溪流碧若琉璃、草原闊如天穹,遠處有成片的杏花林,點絳繽紛。羅緋衣怎麼也沒想到,這深崖之底,竟藏著如此幽靚回絕的好景。

  「沒有鷹翼,你是出不了這個谷的。」睨著她,聶颯負傲地說。

  「如果,所有的囚牢都是這樣,這世間一定不乏願做籠中鳥的人。」淡淡的笑容嵌著,羅緋衣清平的聲音彷彿討論的事無關自己。

  「看來你已經喜歡這裡了?」他凝視著她的側面。

  「嗯,我是喜歡這裡,不過……」羅緋衣瞅了他一眼又飄忽移開視線,似乎當此佳境,他是煞風景的多餘。

  只要有「人」,不管是誰,對她來說,都如同美玉之瑕,是個缺。

  她的表倩仍舊一派清瑩,聶颯明白,她無意挑釁,不過誠實罷了。對這羅家女子製造驚詫的能力,他比誰都清楚。

  「跟我來,你真正的落腳處還得走上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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