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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宛宛

  「你住口!」

  胡紫芛打了個冷顫,雙眼焦急地盯著電視上的景象——

  商店被砸,焦黑枯黃的傷患、婦孺或坐或躺地縮在陰暗的難民營之中。軍人甚至拿著槍托在街上公然搶劫,慌亂之中,本國人都有可能被傷害,更何況是那些看似有錢的外國觀光客。

  爸媽真的在這種危險區域?而藍提斯竟然連爸媽到了摩洛哥這件事都知道了  ,應該不會蓄意欺騙她吧?

  「我爸媽在哪裡?」胡紫芛長吐了氣,放低了姿態。

  此時的她,並沒有籌碼與他相抗衡。更何況,從電話那頭的沉默聽來,他顯  然沒有先開口的打算。

  「你父母正巧在他們的戰火中心區域,如果想到達美國領事館,他們得先通  過兩處反抗軍與政府軍對峙的地方。算他們運氣不佳,三天前晚上才到阿爾及利  亞,昨晚凌晨就發生了政變。」他緩緩地說著,沒有任何一絲情緒化的語氣。

  「你為什麼知道得如此清楚?」這點讓人懷疑。

  「世界各地都有人會提供消息給我,尤其是戰亂地區——因為那是我財源的  命脈。在我看上你的二十四小時內,你的所有資料已送到我的手上。而要找到你  父母的出人境證明不是件難事。對了,你母親和你一樣是個讓人矚目的美女。」  他並不諱言自己手上已掌握了她出生至今的所有資料:「如果不相信,大可找個  人去查他們自摩洛哥離境的紀綠。」

  胡紫芛伸手揉著自己發疼的雙鬢,拿著電話在床沿坐了下來。頭痛是因為擔  心父母,和自己竟然被這樣一個危險的男人纏上。

  要命!她根本沒想到藍提斯會在這麼多人之中看上她啊!

  杜明德是對的!她當初就不該為了好奇而上「海神號」。

  電視上轟然的爆炸聲讓胡紫芛整個人神經質地跳了起來。她瞪著螢幕上拿著  武器的士兵,把所有怒氣全發到他身上。

  「要不是你們這種人專門製造武器,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暴動!」

  「有需求,才會有供應。這麼多暴動,根本是源自於人心的慾望。亞當和夏  娃當初不正為了這兩個字付出了代價?要談人心的邪惡,你找上帝說。」藍提斯  冷冷地答道。

  這人沒有一點人性的反應!寒意竄上胡紫芛的心頭,她真的得和這種「人」  扯上關係嗎?

  她吶吶地道:「我可以要求美國政府協助,政府有保護人民的義務。」

  「你以為他們的消息會比我來得靈通?你父母親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他們沒  有必要盡快救援。」藍提斯嘲諷地說:「況且,對某些國家來說,美國雖然是個  強國,卻也是個仗勢欺人的霸權。你自己決定你父母的命運吧!」

  「你到底想要我怎麼辦?要我對你搖尾乞憐嗎?」她失聲大叫,彷若看見自  己的命運正被他逼入死巷。

  他該死地封死了每一條她逃出的道路!

  「你知道我會救他們的——只要你開口。」藍提斯沉穩的呼吸聲在她的耳畔  響著。「我一直好奇,在我面前總像頭野性豹子的你,為什麼會在杜明德的面前  像支柔順的貓。」

  胡紫芛咬住自己的手指,望著電視上的戰地慘況,不發一語。

  若真如媒體所言,藍提斯在政治檯面下的勢力並不下於任何一個政府。開口  求他,顯然是目前保全父母的唯一辦法。

  但值得嗎?他顯然想撕去她反抗的外衣,他太危險,而她只是個平凡女子,  她不認為自己有辦法自他的網中全身而退。愛上他、在乎他,甚至迎合他,都是  讓她無法接受的想法。

  然而——她沒有選擇。胡紫芛望著仍站在門外的伯尼。

  「三天內,讓我聽到他們平安的消息。我答應你的一切要求。」她閉上眼,  感覺自己正沉入危險的巨浪之間。

  出乎她意外的,藍提斯笑了,那種感興趣的笑聲,甚至讓她手臂起了疙瘩。

  「有個性,即使在求人時,也不卑躬屈膝。至於你說的三天,時間太長了。  四十八小時內,我會讓人救出他們,要他們與你聯絡。你滿意這樣的結果嗎?而  你,將成為我的——」他異常親密地拉長了話尾,「心理治療師。」

  「嘟——」

  電話被切斷後的單一聲音迴響在胡紫芛的耳邊,與她混亂的心跳恰成明顯的  對比。

  ***

  藍提斯支肘於檜木長桌上,拿著話筒輕描淡寫地說:「這次的草圖不出售給  兩伊,給了其中一個,另一個就叫囂,這種麻煩生意不做也罷。把武器直接給中  美洲的那批傢伙,那個國家也該有人反抗了。」

  掛下電話,藍提斯拿起桌上一管黑筆在淡藍色的圖紙上做了幾個記號——彈  匣太重。他不滿意地看著槍管草圖,即使明知這把新設計的狙擊武器重量和一把  塑膠玩具槍相等,並且有著驚人的殺傷力。

  他的世界在十二歲時就被毀滅,他根本不在意毀滅這個世界。

  「喝點茶吧!你起床到現在根本沒吃什麼東西。」福斯坦管家端了一壺茶與  一盤典型的英式小圓餅。

  「現在不過三點半。」藍提斯挑了挑眉,懶得提醒待在他身邊最久的人——  他近三點才起床。

  夜晚總讓他難以入眠。唯有清晨陽光射入時,他才能較放鬆地入睡。

  「對了,上午九點多時阿爾及利亞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已成功救出那對夫婦  。」福斯坦邊倒茶邊說道。「那個中國女孩子也打電話來道謝了,我告訴她你會  再和她聯絡。」

  「不到兩天,拉姆斯的效率還算不錯。」藍提斯喝了口茶,打開桌上的黑色  手提電腦,飛快地打下幾個字,要他在阿爾及利亞的負責人送上最靠近的武器給  拉姆斯——一個傭兵團體。

  「提斯,為什麼不直接要她成為你的人?還為她這麼大費周章。」福斯坦不  解地問。

  「把未馴服的豹子放在身旁,即使用鏈子鎖住,它還是會反噬。我要的是一  個心甘情願蜷伏在我腳邊的女人。」藍提斯甩頭將前額黑亮的發撥向後方,露出  兩道銳利光芒過於外露的狩獵雙眸,及面相中代表無情的薄唇。「她挺有意思的  ,我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蠢蠢欲動的感覺了!我幾乎忘了追逐女人是什麼感覺了。  」

  「外頭有那麼多心甘情願的女人,而且不乏故意反抗想引起你注意的人,你  為什麼偏偏選了她?因為她是東方人?」福斯坦直著背脊,皺著眉心。

  「中國娃娃是個挑戰。女人反抗我,是出於真心或是誘惑,我會不清楚嗎?  那個皮膚像珍珠一樣潤澤的胡紫芛根本就不想和我扯上關係。所以——我偏要她  臣服於我!」

  藍提斯又拿起筆,眼眸中閃過一道光,在中空扳機的部位畫下一道斜線,滿  意地看著新的成品。「武器和女人一樣,愈完美攻擊力愈強,就愈讓人無法抗拒  。」

  福斯坦輕咳了聲,嚴謹的臉突然有些不自在。

  「還有什麼事嗎?」藍提斯抬頭問道。

  「藍欽若打過電話來。」

  藍提斯靜默了,握在指間的筆滾落到桌上,「他在哪兒?」

  「在西班牙。」

  「是嗎?」藍提斯突然起身,拉起了身後的窗簾,讓陽光流落在他的肩上。  自玻璃窗上的反射,看到自己的臉——他的容貌遺傳自母親艾莎,藍欽若卻像父  親藍勳。

  「他說了什麼?」

  十二歲那年,當他知道所有深愛的人都會離他而去時,他就不再接近任何人  ,包括他的哥哥。

  之後,他和福斯坦離開奧克尼群中屬於藍家的「藍島」,前往母親在倫敦的  住所。這些年他知道藍欽若的所有消息,也知道他一直想見他,然而他卻未再見  過那個自小帶著他在鄉野間捉蜻蜓、捕魚的哥哥。

  他是不祥的!他是被詛咒的!他不敢再放縱自己的喜愛,對他而言,真正在  乎一個人就該更遠離那個人。他不介意藍欽若對他有多少誤解,只要藍欽若仍舊  平安地活在世上,仍然是個成功的外科醫師,他就滿足了。

  藍提斯的拳頭握緊全青筋浮現。

  「他說什麼,你該知道的——他希望能和你見面啊!」福斯坦盯著藍提斯的  手,「別再把那些往事放在心上了,那些事情都是意外啊!」

  藍提斯長手一甩,把桌上的所有東西全揮到地面上。

  「不許提那些事!」藍提斯的眼瞳大睜,臉部肌肉繃緊至猙獰的程度。

  「你可以把這些事跟胡小姐提啊!她不是要幫你做心理治療嗎?」福斯坦彎  下身收拾那些草圖,歎了口氣,「免得你老是為這件事失眠,總是要等到天亮才  能入睡,這樣子對身體不好。」

  「和她談!」藍提斯嗤之以鼻,英國貴族的面容中有著憤世嫉俗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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