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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宛宛

  該如何告訴他,她的確是在服用去子草?她這種有毒身體產下來的孩子,不會是個正常的孩子啊!

  「如果你沒有說謊,為什麼不敢看著我?你……真是在利用我嗎?」他猛地抬起她的下巴,咄咄逼人的望著她。

  樊冷蝶看著他,眼中逐漸漫上一層水霧。這個男人是這麼地在乎她啊!他眼中明顯的愛意,怕是連三歲稚兒都看得清楚,就像她爹娘之間的深情啊!

  她的胸口陡地抽緊——

  她一直認為爹娘同時過世也是件好事,至少那麼相愛的兩人,不需要經歷一場死別的椎心之痛。

  如今,她卻注定要比沈拓野早走一步。

  就讓他恨她吧!這樣她離開人世時,他才不會太痛苦。

  「說話啊!」他的眸光變得冷硬,渾身散發著肅殺之氣。

  「要我說什麼?」她費盡所有力氣,努力擠出一個笑顏,「我服用去子草是事實,我利用你達成目的也是事實,我不能有你的孩子也是事實!」

  「啪」的一聲,一個巴掌甩上了她的臉,樊冷蝶整個身子被沈拓野打飛了出去,白皙的臉龐登時紅腫。

  樊冷蝶試圖站起身,一陣頭昏目眩卻讓她不支倒地。

  老天爺!千萬別讓她體內的毒在此時發作!她在心中吶喊著。

  她扯著粗糙的營帳布,努力的撐起自己。她不介意手中的刺痛,她也不在意嘴中的血腥味,她心痛的是他眼中的絕望!

  「我不再被你這種眼神所軟化。」沈拓野的話才出口,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嚴伯胥帶著一群人走入帳篷。

  「我總算找到你了,」嚴伯胥神色的嚴肅說:「各幫派陸續傳來中毒的消息。」

  「中毒?」又是中毒。沈拓野冷冷地問:「中毒的人有何微兆?」

  「口吐白沫,眼白泛青。」一名長者站出來說話,目光卻直盯著站在一旁拭著唇角血絲的樊冷蝶。

  「找到是誰下的手嗎?」沈拓野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在一陣沉靜之後,嚴伯胥終於開口,「陳嬤到處嚷嚷說……樊姑娘有五毒散。」

  「帶她去鐵籠牢房審問吧,這個女人從此和我各不相干。」說完,沈拓野拂袖而去,甚至不曾看她最後一眼。

  樊冷蝶疲憊地站著,在心中默記沈拓野離去的背影。

  陡地,一陣劇烈的疼痛席捲她所有的意識……

  第十章

  「冷蝶,你還好嗎?」江君隔著生鐵鑄成的欄杆急切的問道。

  「冷蝶姐姐,我煮了些東西給你,你……」才從長安趕來的朱媛媛,說著說著便抽抽噎嘻地哭了起來。

  一個巨大的鐵籠將樊冷蝶困在其中,刺在稻草上的她蒼白得像個鬼!

  而室內瀰漫著腐爛的氣息,更是讓人聞之欲嘔。

  「你們全部來了……」樊冷蝶拖著身子,匍匐向前想接近她的親人。

  「你別說太多話,我們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古蘭若安慰她。

  「出去又如何呢?我現在是人人喊打的魔女。」樊冷蝶勉強擠出說話的力氣,卻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微笑。

  一株美艷的牡丹,早已被體內的毒侵蝕成面黃體枯,顫抖的身子及額間豆大的冷汗,在在顯示樊冷蝶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冷蝶姐姐……」朱媛媛哭得很大聲,一隻手伸入欄杆內,只求能早一點碰觸到她,「你又沒有害死別人啊!為什麼沈拓野任由那些人把你關在這個黑漆漆的小地方?他是個大壞人!這個地方好臭……」

  「傻媛媛……犯人還能選擇牢房嗎?」樊冷蝶的手才碰到欄杆,兩雙手已經心疼地握扶住她,就連一向不喜和人太過接近的古蘭若都拿著手絹拭去她臉頰上的髒污。

  江君握住她的脈門,仔細地診著脈。

  奇怪,冷蝶的脈象怎麼會這麼亂?她五臟六腑的筋絡又怎會有腐敗的情況?而且她體內似乎有不明物體的律動,這分明是中了蠱毒的症狀!

  「你被下了蠱毒,為什麼不告訴我?」江君震驚的問道。

  「蠱毒?你怎麼會中了蠱毒?」朱媛媛急得淚如而下。

  「江君,有什麼方法可以救冷蝶?」古蘭若連忙問道。

  「誰下的毒手?是劉明蝠嗎?」江君長吐了一口氣後問道。同時將一顆補氣、防毒素擴散的「保心丸」餵入樊冷蝶口中。

  「沒錯,的確是劉明蝠下的蠱。命運注定我們一家子都要死在他手裡,很諷刺吧!」樊冷蝶看著他們,只求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這個牢裡並沒有窗、也不透光,她已經獨自在這個地方待了幾天幾夜了。

  「你這個笨姐姐……怎麼什麼事都不說?」朱媛媛泣不成聲地說,額間的紅痕隨著她的哭泣又泛紅了幾分。

  「說了,只是徒增困擾,你們也有自己的任務要執行。劉明蝠在我體內下了蠱,我拿到解藥的唯一方法便是殺了沈拓野,可是我怎麼下得了手?」

  「一個男人值得你這樣犧牲嗎?」古蘭若皺起柳眉,對於男人,她只覺得噁心。

  「我中了蠱毒,這輩子形同是個廢人了。盅毒的解藥其實是種慢性毒藥,終有一天會落到腸破肚爛的可怕下場。」樊冷蝶輕搖著頭氣息因為吃了保心丸而較先前平穩了許多。

  「殺了沈拓野對我並沒有好處,所以我把劉明蝠和水中月的事,全部告訴了他。他答應我,會取得武林盟主、毀了滔天幫,還願意幫我殺了劉明蝠。雖然他做這些事的動機不全然是為我,但沈拓野的力量確實比我強大,我也算盡了分內的力量為爹娘報仇了……」

  這一長串話說下來,樊冷蝶疲倦地閉上眼,卻沒有鬆開朱媛媛的手。

  江君自懷中掏出一隻針灸包,抽出一根長針插在她腕部的神門穴。

  只見那根銀針立即變成黑色,在一旁注視的另外兩個人則急得直冒冷汗。

  「你忍著些,我們過幾天就救你出去。」朱媛媛著急地說。

  這個牢房除了送飯口外,只有一扇以水火不侵的玄鐵所打造的鐵門,除了沈拓野之外,沒有人有這間牢房的鑰匙。

  他們三個可以進來,完全是靠秦穆觀一個善挖掘地道的手下,花了五天的時間自湖邊挖通這條到牢房的地道。

  可惜大鐵籠的下方是塊巨大的岩石,還要費上好些時日才有辦法挖開。

  「我看錯了沈拓野,他居然如此狠心把你關在這裡!」江君打量著這間牢房,心裡覺得有些不對勁。從外頭看來還頗寬廣的牢房,到了裡頭才發現狹隘了許多。

  那些空間都跑到哪去了呢?

  「別怪沈拓野,他並不知道我中了蠱毒一事。況且正是因為知道他愛我、在意我,所以我寧願他誤會我。眼見心愛的人死去,不是件好受的事。恨我,反而會讓他以後的日子好過一點。我不難過的,這些天總覺得他在我旁邊……」

  「不要老是替別人想,也替你自己想想啊!」江君緊握住她的手,聲音裡帶著幾分哽咽。

  「小時候冬天沒有飯吃時,你總是省下你那一份給我們,寧可自己挨餓,也不要我們挨一點餓……笨姐姐……笨姐姐……」朱媛媛扁著嘴,努力忍住嚎啕大哭的衝動。

  不發一言的古蘭若,用手揉著兩鬢,難過的情緒讓她的臉色蒼白如紙。

  「不要難過了,我硬撐著就是為了再看你們最後一面。能見到你們,我已經很滿足、很滿足了。其實毒性不該這麼早發作的,大概是我體內原有的毒性加速毒發吧!」樊冷蝶張開泛著紅絲的雙眼,透過模糊的視線望著他們,「讓我好好地看看你們。記得替我孝順師父,記得把我和我爹娘葬在出雲谷,更要記得劉明蝠死亡的那日,要到我墳上祭告……」

  「不許胡說。」江君深鎖著眉,抽出發黑的銀針。

  古蘭若注意到江君顫抖的手——江君向來是最冷靜的人啊!

  「冷蝶姐姐……烏鴉嘴……」朱媛媛紅腫著眼,淚水仍不停地往下掉。

  「我會救你出去的。」古蘭若眼中有著壯士斷腕的決心,為了冷蝶,她會去求官法昭,雖然她說過她永不求他……

  「救我出去也沒用的,替我告訴師父,就說徒兒不肖,不能奉養她的晚年了。」樊冷蝶的面容漸漸平靜,臉上浮起一抹笑意。

  「我去找師父,師父什麼都懂,一定可以救你的!」朱媛媛跳起身,嬌小的身子直往屋子一隅的洞穴裡鑽。

  「噓。」江君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有人來了,先躲起來,冷蝶,這些藥丸你拿著,心跳每至千下時就吞下十分之一顆。」

  就在三人躲入茅草覆蓋的地道中時,屋頂忽然落下一個白色人影。

  劉明蝠!

  「你是來看我怎麼死的嗎?」樊冷蝶拚命挺直身子,冷冷的瞪著眼前的鬼魅。

  「你是自找苦吃,要你殺了沈拓野,你偏偏要他選盟主。現在他當上盟主了,你卻像隻狗一樣在這裡苟延殘喘,真是既笨又傻啊!」劉明蝠撫著白鬚,臉上揚起殘忍的笑容,「和我作對的人,不有好下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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