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哥更是心狠,見人死了,像沒事人似的遣人用一卷破席裹了屍體扔到郊外,只對外人說,是家奴得了病死了。
她一直以為她料理得很乾淨,究竟是哪個狗奴才說漏了嘴?
「王爺,奴婢……奴婢一切都是為了您呀……」東哥爬到煊赫的腳下,抓住他的襟腳苦苦哀求:「奴婢一心只想著王爺,才……才犯了不該犯的錯,求王爺……
看在夫妻十幾年的份上,饒了奴婢吧……」
煊赫冷漠地踢開她,蹲下身來,陰騖邪笑,「為了本王?是為了你的權勢,你和碩恭親王大福晉的寶座吧……」
東哥白了臉,漸漸鬆開手。
「放心,你的寶座現在還不會從你的手掌心裡跑掉。」煊赫拍拍東哥的臉,深黑的眸底全是譏誚。
「本王倒真的好奇,你是用了何種手段把鎮國公的小格格送到了本王的床上。」煊赫挑起深眉,一副純粹好奇的慵懶表情。
「她的哥哥完濟漢犯了大事,被關在宗人府,她求奴婢向您求情……」東哥怔怔說道,此時的她如身墜淵底,冰冷灰心。
煊赫斂眉,冷笑道:「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尚且算了,那位小格格可是你親表弟的老婆,勸你少生些事,否則到時候連本王都保不了了你!」
煊赫站起身,抬腿欲走。
「王爺,您……您有沒有……有沒有愛過奴婢?」東哥突然撲上前,死死抱住煊赫的腳,淚流滿面。
懼怕,懼怕他輕易捨棄她,這十六年,她過慣了養尊處優的好日子,雖然要不時容忍姑姑的挑剔,可她在眾人面前是被羨慕的富貴人,她的丈夫操持整個大清的權柄,位顯榮極,她的兒子自小聰明伶俐,優秀俊朗,她要保住她所擁有的一切,為了保住她的丈夫、兒子和地位,犧牲一些微不足道的賤人有甚麼過錯?
煊赫譏誚,挑唇冷笑「愛?你也配?」
如果煊赫不是現在的煊赫,她還會問出這麼可笑的話來嗎?
煊赫不屑一顧,無情地甩開她的手,走出屋子。
東哥癱軟在地,動也不動。不知道過了多久,暖簾被人掀開,東哥被動地望過去,元碩就站在簾下看著她,那張過於早熟的俊美臉孔上寫滿複雜的陰鬱。
「碩兒……」東哥喃喃道,知道兒子已聽見她和丈夫的對話。
元碩冷冷地站在遠處,待東哥要起來靠近他時,他猛地掀開暖簾走了出去。
都走了,都走了,怎麼可以都走了?
東哥揪著自己的頭髮,尖叫著哭泣,她究竟做錯了什麼。王爺要如此罰她?
為其麼不能像以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究竟是為了什麼?
阿絲一路急匆匆地跑回新院,小太監阿古正站在院外緊張地吊著脖子四處探望,一見阿絲回來,話也不說拖著阿絲就往暖閣去。
「是格格回來了,對吧?」阿絲氣喘吁吁地問,她任阿古拖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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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絲姑娘你快去看看吧,小福晉剛剛被抬進來,御醫還在屋裡呢!」
阿絲的心一沈,顧不得禮數,「砰」地推開暖閣的門。闖了進去。
大總管費揚古帶著幾個丫頭站在屏風外,御醫正隔著紗簾給鎖煙把脈。
阿絲就要衝過去,費揚古一個眼色,幾個丫頭合力拉住了她。
「先聽好了,小福晉因去上院給王爺慶華誕,醉酒又染了些風寒,玉體欠佳,在大福晉屋裡歇了一晚,阿絲姑娘。你可記清楚了?若是說錯了話。你可知道會有什麼下場?」費揚言冷道。
「奴婢知道,大總管放心。」阿絲垂下眸,豆大的淚珠從臉上墜落,滴在地上。
她知道。她的小格格必然足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必然是的…
費揚古歎了口氣,「做下人的,只管伺候好主子。小福晉如果身子差了,必然是你這個貼身丫頭的錯。從今兒個起。你只管到廚房去端最好的補品給小福晉吃。」
御醫走出屏風,對費揚古說,「小福晉已無大礙,這幾日好好補養身體便是。」
費揚佔點點頭。領著御醫出去。
阿絲終於掙脫開幾個丫頭的手,跌撞著跪倒在鎖煙的床前。
手顫抖地掀開紗簾。鎖煙小小的臉映在素淨方枕的中央。髮絲披散在被上。
緊閉著雙眼無聲墜淚。
阿絲輕輕掀起素被,為鎖煙蓋上露在外面的手臂,雙眼停駐在鎖煙的頸上良久,視線滑過她微露的胸口,眼色暗了下來。
「格格,您都不知道,阿絲昨天都嚇壞了,既然醉了,怎麼不先派一個小丫頭來告訴奴婢一聲,格格……您……下次可千萬別這樣了……」阿絲強顏歡笑,聲音哽咽,她的小格格阿,究竟忍受了多少侮辱?
鎖煙在被下握緊雙手,淚水落得更凶。
「哇…格格,奴婢求您別把苦都憋在心裡,這裡只有阿絲。您要哭就哭吧…」阿絲趴在床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號啕大哭起來。
舌上的傷口再次裂開,鎖煙覺不得痛,心口的痛勝過肉體千倍。
「格格,您流血了,阿絲求求您快張開嘴…格格,您別嚇奴婢呀,您想想老夫人…」
阿絲手忙腳亂地輕捏開鎖煙的嘴,從矮兒上拿起御醫留下的藥,輕輕擦拭鎖煙舌上的傷口。
天!阿絲顫抖著手,看著鎖煙舌上深深的咬痕,她心痛地再次落淚。
是誰?究竟是誰?
答案昭然若揭,誰敢勞駕和碩恭親上府的大總管費揚古親自送人回來?
除了那位喜怒心不形於色,冠冕堂皇的恭親主煊赫,還會有誰?
那已經凝成深紫色的吻痕、咬痕觸目驚心地印在格格雪白的肌膚上,她幾乎可以想像,格格是如此潔身自重,保守禮教的女子,面對如此侮辱,除了以死明志,必定不會做他想。
老夫人未善待過格格就罷了,為什麼還要讓她承受如此打擊?
阿絲抱住鎖煙嬌弱的身體,希望自己能給予她一些力量。
鎖煙的手緩緩爬上阿絲的背,驀然抓緊,她把臉埋在阿絲的懷裡,無聲哭泣。
好委屈,好心酸!
恨他不顧她意願的佔有,恨他玷污了自己的名節,恨他得到她後便一腳踢開,更恨的是……自己情不自禁地深陷……這,才是最大的悲哀。
淚水,讓它一點一滴地落下來,多希望痛也會跟著流出……
時光就像流水,無論生活是喜是傷,它依然不停地向前走。
半月後,已是隆冬。
雪竟然未曾停,連連綿綿下了半個月餘,梅花早已綻放,開遍了滿園,情情弱弱,卻獨自傲立風雪,頂抗著喜怒無常的嚴冬。
暖閣裡,火燒得極旺。
阿絲圍在爐前做女紅,偷偷覷了眼正在看詩卷的鎖煙,她把手中正繡著的香囊放到籃子裡,起身掀起暖簾看了看屋外的天色。
天色已黑,門柱上挑著的宮燈散發出微弱的光芒,昭茁漫天飄雪。
雪似乎沒有停的跡象,纏纏綿綿地穿透光線,簌簌地落著,被宮燈氤氳成淡淡的黃暈,煞是美麗。
阿絲放下暖簾,走到鎖煙的床前,開始鋪被褥。
「格格,天不早了,您先歇著吧。」
鎖煙輕輕點頭,眼睛還留戀著書卷。
阿絲歎口氣,奪下鎖煙的書,把雪貂大麾披在鎖煙的身上,服侍她從軟榻上下來,「我叫阿古再添些炭火,晚上格格的身子才不會冷。」
鎖煙爭不過她,只能歎著氣由她。
阿古被喚進來添炭,頻頻打著哈欠,阿絲看他困得睜不開眼睛,笑著說:「你還是快些下去歇著吧,剩下的我來就好了。」
阿古揉著眼睛下去了。阿絲服侍鎖煙躺下,撥了撥爐裡的火,她看向鎖煙,張了張嘴,像是有什麼話要說,但最終她還是沒說出口。
吹熄了臘燭,阿絲哨悄地掩上門。
銷煙看向緊閉的門,眼神幽暗下來。阿絲在擔心她,她知道。
「雖然這半個月來,她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要騙過自小便跟她一起長大的阿絲,是多麼的難!
舌上的傷口是好了,心上的傷口卻依然隱隱作痛。
她的一切早在那個下午,便被他徹底毀掉了。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悔恨和恥辱就像潮水來襲,不停折磨著她,輾轉反側間,全都是他的臉,她是恨他的,是恨他的……
一定是的……
他用那樣卑鄙的手段逼她就範,不過一個日夜。他就厭了她,竟想把她和他做的醜事大刺刺地攤在眾人的面前,他分明是不想讓她活!
他是總攬清帝國人權的恭親王,有誰敢指責他的不是?除非那個人是活得不耐煩了。但犯下的過錯總要有一個人承擔,大家自然會指著她罵,說她是無恥的淫婦,以救自己的兄長為名,無視人倫,勾引了自己的大伯。
那個時候,他不會保護她,只會任她赤裸裸地暴光在眾人面前,任人指責唾罵。
她好恨……
怪自己天真,怎麼會認為人家只是憐憫她年幼就無緣無故地對她好?向來沒有防心的自己又怎麼能知道那些個好處其實是一個個陷阱,引誘餚她慢慢走進,直到把自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