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個李施施,現在又是露凝香,一個老往花樓裡鑽的人,單彤會如何看艷兒?
「南宮公子不也常往那兒探望凝香姑娘?」
原來她早有耳聞啦? 「呵呵……他只是好奇,他……你別把這事看得太嚴重。男人……男人嘛,有時候只是逢場作戲,不會認真的,哈哈……」這個「死囝仔」!他非得這樣到處捻花惹草昭告天下嗎!
「是嗎?」單彤走到一唐瓷畫筒中拿出一卷仕女圖一攤。「老太爺您瞧。」
是一幅仕女撫琴圖。 「這畫中人是你吧?」筆觸、神韻、色澤兼俱,是幅好畫,只是……怪哉!這畫的筆觸好眼熟,在哪兒見過?又看畫上的提字——凝香姑娘雅存:艷態驚群目,琴藝壓善才。
未了落款提了個皇城南宮旖倫贈。
旖倫?那不是南宮艷的字?「這是艷兒的畫!」這他又不明白了,艷兒不是與她交惡?哪有可能贈畫予她?這一想,眼角正好又瞥見右上角的「凝香姑娘雅存」數字,豁然一覺,他低呼,「你你該不會就是那個露凝香吧?」
「正是。」
「難道艷兒沒認出你就露凝香?」不可能啊!他見過她數回,不是嗎?
「只怕他不認得的是『單彤』」她也曾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南宮艷口口聲聲罵她醜女、肉包?她明白各花人各眼的道理,可她自信,即使有人不認為她是美女,也絕對不會認為她是醜女。
後來她想,她有些明白原因了。
小時候她和南宮艷見過幾次面,其中有兩回是她長了疹子和水花。(按:麻疹在古代稱疹子,水痘則稱水花,當然也另有其他名稱。)
長了一身的紅疹和凸起的水痘已經夠醜怪了,又那兩回,陸夫人怕她難耐奇癢的亂抓留下疤痕,因此給她塗了止癢藥膏。那藥膏是褐中帶紅的顏色,一身滿臉的深色藥膏看上去,還真有些像得了麻瘋的可怕樣子。
這兩回的印象可能嚇壞了南宮艷,認定她是個醜八怪。至於肉包女嘛……只怕是她蘭毒發作時,他跑來被嚇的原因吧?
她和他的緣份也真夠離奇的。相識十年,他共見她三回,每次都來得「正是時候」。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她蘭毒只發作一兩回,他偏偏選那個時機偷窺,然後誤以為見到鬼!
南宮行雲想著單彤的話。「我就是不明白!他不是見過你嗎?怎麼還會覺得你醜呢?他會傾慕子露凝香,卻死都不肯娶你?這……這底是怎麼回事?」莫非她有兩張臉,一張名叫「單彤」,專門用來嚇南宮艷用的?
單彤一笑,也不多解釋。「我和南宮公子的事,老太爺就別掛心了。只是我是露凝香的事,希望老太爺能暫時替我保密。」
「可在圓月樓出入,那裡人蛇雜處可複雜了,你一個姑娘家……」他怎麼想怎麼不妥。
「有馬媒婆和崔嬤嬤幫著我,老太爺不必太擔心。」看他猶豫的樣子,她拿出最有力的一句話。「只要您肯幫我,我就有法子要南宮艷娶我,讓我風光進門。」
「這麼有把握?」後面的那段話很有說服力。
「彤兒愚昧,可我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兒。」和南宮艷見了幾次面後,她發覺他對她大有好感,要他愛上她,假以時日絕對不是難事。
「好!這事兒我挺你,你就放大膽子去做吧。」只要能讓那目中無人的小子心甘情願娶眼前這個他當初信誓旦旦死都不娶的丫頭,他什麼都願意配合。
「謝老太爺。」
南宮艷啊南宮艷,如今我「尚方寶劍」在手,未來的日子且看我如何整得你哭笑不得!
不娶我這捏花肉包是吧?那就瞧瞧絕色男如何情系肉包女!
咱們走著瞧!
* * *
圓月樓上美人倚樓,圓扇半遮的更添幾許含羞媚態,一雙美眸往南宮艷身上瞥了一眼。他今天一身休閒輕便的外出衣裝更顯英姿煥發。「南宮公子這身打扮似乎不是來找凝香對弈的。」數天前南宮艷出了皇城辦事,這是他回來後他們第一次見面。
身材高大,又有一張俊美絕倫的臉,這樣的條件什麼樣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不好看?
雖然有些不甘心,可單彤卻不得不承認,南宮艷真是俊美,好像什麼樣的衣裳穿在他身上都是好看而合宜的。
南宮艷的五官端正自不在話下,微斜入鬢的濃眉更增英氣,一雙不怒而威的星眸在凝視著人時,恍若兩泓深邃的潭水,像能將人的心魂吸進去似的。
數日不見,那張俊顏卻好似一直留在她心頭,這到底是為什麼?
「的確。」南宮艷點點頭。數日不見,他竟然會想念她,這種感覺倒特別,尤其是對他這種從不把女人放在心上的男人而言。
想見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而言借口不少,思念二字太肉麻,他說不出口,可他一向真性子,凡事順性而為,想見她所以來了。
他看著淡妝濃抹總相宜的單彤說道:「連著好多時日都下著大雪,我想快雪峰上一定積了不少雲,趁著今天放晴,我想上山去賞雪呢。」
「賞雪?」
「山上的雪景和山下的雪景大不相同,想不想去看看?」他這個人難得有雅興,而且難得想帶人前往。南宮家歷代經商,是當可敵國的巨賈世家,在日常生活中他得周旋在形形色色的人之間。正因為如此,偶爾他會希望一個人靜一靜。
春夏間,有時他會一個人躲到南宮家的避暑山莊去;秋冬之際,他所選擇的地方則較不一定。不過,幾乎終年積雪不溶的快雪峰則是他常去的地方。
快雪峰上一片白的雪世界總能夠讓煩雜的思緒沉澱,距離皇城不算遠的路程很適合一日往返。
單彤看著南宮艷。「我常聽聞快雪峰上的瑞雪是皇城絕景之一,想必有它過人之處。只是……南宮公子怎會想找我同去。」
他也覺得約她去賞雪好像有些貿然,只是話一說出他也不打算收回,更何況他也真的有此意,「約你去很怪嗎?」
單彤一笑,「不,只是有些訝異。」她的話令南宮艷俊美的勝上閃過一絲絲不易察覺的狼狽。她的笑意深了,有種莫名的快意。
其實,快雪峰除了以快雪著名,它還出產一種名叫「天嬌」的香蘭。只是此蘭可遇而不可求,至今見過的人不多,因此愛蘭者甚至將它視為快雪峰上的美麗傳說。
衝著「天嬌」的傳說,她早想走一趟快雪峰,只是因為快雪峰路程較遠,且她對前去的途徑又不熟,因此遲遲未能成行。
南宮艷笑了笑。「你說過你是個蘭癡,那又怎會放棄任何一賭『天嬌』的機會?」
「你就這麼篤定我會去?」她是會去,只是有些不甘心,南宮艷似乎越來越懂她。
說是姑娘家的小心眼也好,說是不想讓他太瞭解她也罷。
「你是可以選擇不去,只是為什麼?」有時候……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總會在無意間感覺到露凝香眼中的「挑釁」。
他知道她和其他花樓姑娘是不同的,她的眼底從來就沒有太多的熱情,一任的清冷,一派的孤傲』只是為什麼獨獨對他那麼的「特別」?之前,他們有過任何的過節嗎?抑或是他多心了?
為什麼?她找不出一個說得出口又讓人可以接受的理由。總不能說因為反對他而不去吧?唉,任性!怎麼一遇上他,她也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單形沉默了半晌,在心中輕輕一歎,罷了!「快雪峰之約是南宮公子的好意,凝香若不去,豈不太掃興?」
就在單彤答應南宮艷同去快雪峰的同時,一名小丫頭匆匆來報,「凝香姑娘,刑部郭大人要我將這朵牡丹送來給您。」
「郭大人!」單彤接過了一朵艷色奪目、香氣芳郁的牡丹。「他人呢?」
「他原本想來看您,可知道了您房中……」小丫頭看了一眼南宮艷。「有他人後,就說改天再來看您了。」
「知道了。」她示意小丫頭先下去,無意識的嗅了下牡丹。
「凝香姑娘和郭大人有交誼?」郭大人?是指郭香宇?傳聞那個人就是以一幅畫見到露凝香的。一股不快之氣悄悄的凝聚在他胸口。
是句推敲的話,可有些酸味兒? 「算得上好友。」
「常見面?」
這話問得失之謹慎,不似南宮艷的作風。他不老喜歡問一些不著邊際的話,然後從旁推敲嗎?「他常來看我。」單彤故意溫柔的注視著牡丹。「郭大人才氣縱橫,相貌堂堂,能與之交誼我甚感榮幸。」
一股極其不悅的感覺盤據在胸口,無意間往意到自己緊握的拳頭,他猛然一怔……
察覺到自己不對勁的情緒,心神一斂,他清了清喉嚨道:「凝香姑娘會這麼想,想必郭大人也心有同感吧。」他和凝香並不是那種可以吃味兒的關係,方纔他在幹什麼?太失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