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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陶陶

  「不曉得是什麼客人?」墨染喃念著。

  「說不準是多年不見的朋友。」他隨口說。

  「父親的朋友多與其年紀相仿,怎會是個公子?」墨染顰額。再者,聽下人提及,父親形色匆匆,似有大事發生……

  「在這兒猜不出個所以然來,去瞧瞧不是快些?」翟啟允直接道。

  墨染微笑。「好奇歸好奇,可禮數還是得顧著,我一個未嫁的閨女,見不得外人,這樣冒失的窺探可不行。」

  翟啟允歎口氣。「就你家規矩多,我妹可是想上哪兒便上哪兒。」

  「你們是商賈人家--」

  「我知道,你們是官宦人家,規矩比一般人講究。」他搖頭,姨丈的繁文褥節多不勝數。「我走了。」他可沒心情同她扯那些個會壓死人的禮教。

  「慢著。」她輕喚。「我話還沒說完呢!」

  「還有什麼?」他不解。

  她微笑。「我一個人去沒個名目,自是失禮,所以得你陪著我去。」

  「我?」他張嘴,臉色發紅,他可不想見姨丈。

  「走吧!」墨染領先而行。

  「我打算走後門--」翟啟允徒勞無功地喊。「再說,你躲在一旁,姨丈不會發現的,根本沒必要拉我下水。」

  只聽得他的聲音漸行漸遠,雖是抱怨不斷,可仍是陪著墨染往大廳而去。

  第二章

  文寬澤走進廳堂,瞧見一名男子背對著門,正在觀看牆上的字畫,男子身材高大,穿著一襲鐵灰色的外袍,雙手交疊在後,當他跨進門檻時,男子轉過身與他面對面。

  隋曜權犀利的眼神掃過來人,在同時間確定了他就是母親的義兄--文寬澤。

  根據他的探查,文寬澤今年四十有三,身形瘦長,為人嚴謹,現今看來,倒是不假,他注意到他眉頭間的皺紋與下垂的嘴唇,不友善的目光則凝聚在自己身上。

  「公子是何人?與酈嫣是什麼關係?」文寬擇開門見山的沉聲問。

  隋曜權注意到拜帖已在他手中因緊握而變形。「酈嫣是我母親。」他淡淡地說。

  文寬澤的嘴抿緊,雙眸迸射出一股怒氣,一會兒才道:「我想也是。」當他與他面對面時就已料到七、八分。「你跟你父親一樣粗變無禮。」

  他的怒火讓隋曜權揚起眉心。「晚輩哪裡粗變無禮了?」他沒有動火,仍是一貫地平淡。

  他冷哼一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你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麼?」他冷聲道。

  「我受母親之托,來盡告知的義務。」

  「告知什麼?」文寬澤皺眉,不懂他意欲為何?

  「我母親過世了。」隋曜權看著他圖瞠的眼珠幾乎要暴出。

  文寬澤感到一陣暈眩,踉蹌地後退一步,他微駝著背,右手扶著椅子,臉色發白。「過……過世了……」他的喉頭上下滾動著。

  隋曜權不發一語,沉默地看著他努力消化這個消息,瞧見哀慟的表情在他臉上浮現。

  「什……什麼時候的事……」他的聲音粗啞難聽。

  「五年前。」隋曜權簡短的回答。

  「五年前?」文寬澤倏地抬起臉。「為什麼現在……現在才通知……」他臉上充滿疲憊之色,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

  「這是父親的意思,他臨終前才將母親留的信交給我。」

  「臨終?」他再次瞪大眼。「他也死了?」

  「三個月前。」

  文寬澤跌坐在椅子上,神情瞬間變得有些茫然。「死了……都死了……」

  隋曜權移開視線,他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差事,文寬澤哀慟的神情讓他想起母親過世時父親狂亂的舉止……

  他自懷中掏出一塊方巾,拿出包裹在裡頭的墜鏈。「這是母親要我交還給你的東西。」

  文寬澤抬起眼,在瞧見瑪瑙墜鏈時,整個人震了一下。「這是……」他伸出顫抖的手。

  隋曜權見他抖著雙手接過,聽到他呢喃著,「怎麼會……我明明丟了……」當年在嫣妹拒絕他後,他便丟了,為何……

  「還有一封信。」隋曜權拿出藏在腰際的信封。

  文寬澤整個人彈跳起來,一把搶過他手上的信,打開摺疊的信封,瞧見信封上烙著幾個大字--義兄 文寬澤 敬啟。

  他顫著雙手撕開封口,一臉的急切,當他拿出對摺的信紙時,隋曜權瞧見他幾乎顫抖得拿不住信紙。

  文寬澤吞口唾液,臉部的肌肉抽動著,他打開信開始閱讀--

  義兄:

  別來無恙,這些年過得好嗎?

  在你看信的當兒,想必知道嫣兒已離塵而去,很抱歉讓兄長以這樣的方式得知此消息,只希望兄長莫為嫣兒難過。

  原想當面將墜錄還予義兄,可沒想到嫣兒的身子撐不到那時了。

  多年前,嫣兒在拒絕兄長所贈的墜鏈時,因擔心兄長會想不開,遂與稷侖默守在一旁;當嫣兒瞧見兄長將墜鏈丟棄時,心情沉痛難當,於是決定將之拾回,打算在多年後還給兄長,可沒想到身子竟如此不濟。

  這些年稷侖待我情深,嫣兒此生已無憾,只盼兄長亦對當年之事釋懷。

  嫣兒相信兄長現在必然已是兒女成群,夫妻鶴鰈情深,只可惜嫣兒福薄,無緣見過嫂子,只請兄長代為問候。

  生老病死,凡為人,皆無能倖免,盼兄長勿傷、匆念。

  妹 嫣叩首

  在此當口,墨染步入大廳,與隋曜權打了照面,當她的視線觸及他的剎那,驚訝之情毫不掩飾地躍上容顏,是他……偕天寺的公子……

  隋曜權揚起眉宇,顯然也沒想到會遇上她。

  墨染正想開口,卻讓一旁的聲音轉移了注意。只見父親正抖著手將手上的信摺好,她敏感的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氛。

  「爹?」墨染放輕聲音。

  文寬澤震了下,手上的信差點滑落,他猛地抬頭,在瞧見女兒的瞬間膛大了雙眸,似乎無法理解她怎麼會平空出現。

  「你……你來這兒做什麼?沒瞧見我有客人嗎?」他的聲音暴怒而嚴厲。

  父親泛紅的眼眶落入墨染的眼簾,她眨了一下眸,鎮定的回答。「女兒不曉得您有客人在,啟允要回去了,來同您打聲招呼。」

  站在一旁,從頭到尾沒吭一聲的翟啟允急忙喚道:「姨丈!」

  「知道了。」文寬澤揚手打斷他的話。「回去吧!」他粗聲說。

  「是。」翟啟允打從進客廳起就覺氣氛怪異,不過,他也沒心情探究,只想趕快離開,每回見到姨丈,他就渾身不舒服,所以能逃就逃。

  「你也下去。」文寬澤對女兒說道。

  墨染朝隋曜權欠身行禮。「沒想到會再見到公子。」

  隋曜權揚起眉宇,不懂她為何要與他打招呼,難道她沒注意到文寬澤的暴怒與廳上詭異的氣氛嗎?

  「你們見過?」文寬澤的聲音忽地拔高,一雙怒眼對上隋曜權。

  這時,正要跨出門檻的翟啟允止住了步伐,轉頭想聆聽墨染的回答。

  她抬頭與他四目相對,似在示意他開口。「見過一面。」隋曜權淡然道,不受文寬澤怒火的影響。

  他的回答讓文寬澤的怒氣猛地爆發。「進去!」他厲聲朝女兒命令。

  就在這時,一聲清亮的叫喊自外頭傳來,「爹--爹--」

  擋在門口的翟啟允急忙讓路。「承先,別跑,小心滑跤。」緊跟在後的是軟噥的女聲。

  五歲的文承先自外頭跑進來。「爹--」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大眼瞅著大人轉,似乎沒預料到會有這多人在廳上。

  文寬澤怒斥道:「沒規沒矩--」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一名美麗的少婦奔進屋裡,當她瞧見廳上有外人在時,驚訝地睜大眸子。

  隋曜權則震驚地注視來人,不!不可能……

  「母……親……」他不自覺地往前跨一步,幾要撞上站在他身前的墨染,但就在這剎那間,他已控制住自己,沒再往前,可深黝的眸子仍緊鎖著美麗少婦。

  墨染離他最近,因而聽見他衝出口的一聲低語,這飽含情感的聲音將她的注意力由門口拉回,但她還沒來得及閃開,他往前的步伐幾乎讓她以為自己將被他高大的身軀撞倒在地。

  但他及時在她身前一寸之處停下,她則反射性退後一步,仰頭注視他臉上未加掩飾的驚愕之情,察覺到這驚訝來自於門邊的少婦,她的二娘明媛璦。

  「對……對不住……」明媛璦在瞧見有外人在場時,便急忙低下頭。「承先,快出來。」

  文寬澤瞪了小兒子一眼,就見文承瑟縮了一下,拔腿就往外跑,翟啟允也乘機趕快離開,免得被姨丈的怒火掃到。

  「墨染?」文寬澤聲音凜冽。

  她點個頭,不發一語的往外走去。

  文寬澤直到女兒走出視線外後才又開口,「如果沒什麼事的話,你走吧!」他對隋曜權下逐客令,他現在心緒紛亂,想一個人靜一靜。

  「方纔那位夫人與我母親有何關係?」隋曜權直言問道。乍見文寬澤妻子的震驚仍在他心中餘波蕩漾。

  文寬澤愣了下,一抹暗紅在他臉上浮現。「這不關你的事!」他的聲調顯得有些惱怒。「我跟你沒什麼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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