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聽說這兒的月老很靈驗。」寅辰閒聊著說。「您還是親自進去比較有誠意。」
墨染歎口氣。「我一邊退親,一邊又來求月老,這不是很奇怪嗎?」
「小姐……」寅辰瞥了主子一眼,欲言又止。「奴婢有些話真的不知該不該說……」
「你想說什麼?」
「小姐,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您又何必老是將上門的親事往外推呢?」
墨染沒應聲,只是瞧著從月老廟走出來的信徒,他們臉上都醋砒一些靦腆與喜悅,有的姑娘還捧著月老廟發送的香囊。
「小姐,奴婢知道不該多嘴,可……」
墨染沒將寅辰的話聽進心裡,只是望著四周來往的人群,因為重陽將至,許多人上街採買東西,遂顯得有些擁擠。
不其然地,她在人群中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直覺的她便要轉過身去,不想與他打照面,沒想到仍是遲了一步。
「墨染姑娘。」屈問同微笑地朝她走來。
墨染在、心底無奈地呻吟一聲,怎麼會在這兒遇上他?
「公子。」她福了福身子,而後轉向屈問同的朋友陳重申,同樣行了禮。
屈問同裡了月老廟一眼。「姑娘來求姻緣?」
墨染頓覺尷尬無比,說「是」也不對,說「不是」也不對,畢竟她才剛退了他的親事,若回答「是」,不就明擺著她退他的親是因為「不滿意」他這個對象,而不是她自日己所說的「無心於嫁娶之事」嗎?
可若回答「不是」,她又為何站在這兒?向他解釋這是母親的意思嗎?似乎又有多此一舉,愈描愈黑之感,這……唉!真是進退兩難啊!
這時,一旁的陳重申開了口,「姑娘何必求月老呢?月老是為沒有機會的善男信女牽紅線,可姑娘手上握的可不只一條紅線,月老一次一次為你牽的卻都讓你丟了,這……」
「你這人在說什麼啊!」寅辰不悅的出聲。「別人能來這兒,我家小姐自然也能來。」
陳重申笑著打開畫扇,他年紀二十上下,中等身材,醋砒碧綠色的外袍。「小生沒說小姐不能來,只是不解罷了。」
「陳兄……」屈問同朝他搖了搖頭。
墨染沒說什麼,事實上,她不知道要說拭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祝婉青自廟裡走出來,一眼就瞧見多了兩位陌生人。
「染兒。」她喚了一聲。
墨染立即走到母親的身旁。
「這是……」祝婉青望了兩人一眼。
墨染簡短地為母親介紹,祝婉青則在屈問同身上多停駐了一些時間。原來他就是縣尉大人之子,果然是一表人才,難怪官人想結兩家之親。
屈問同與祝氏寒暄幾句後,便與陳重申一起告辭,兩人轉身離群把,墨染這才鬆一口氣。
「這是娘為你求的,帶著吧!」祝婉青將香囊交給她。
墨染低頭瞧著紅香囊上凶砒「千里姻緣一線牽」的金色字樣,有種荒謬的無力感,難道她還得帶著這個……
「娘。」她的語氣軟呢。「孩兒不需要。」
女兒滑稽的怪表情讓祝婉青笑了。「不帶可不誠心,這是娘特地出門為你求的。」
母親的話讓墨染如哽在喉,最後只得歎著氣握在手中,這是她所能做的最大讓步了,若是要她別在腰際上,那是砍頭她也不做的。
「咱們到別處逛逛吧!」祝婉青微笑以對。
看著母親輕鬆愉悅的表情,墨染忽然有種不真實感,彷彿母親又回到那開朗健談的日子。
她握緊手中的香囊,如果真是這樣……那該有多好……
「真不知文府小姐在想什麼?」陳重申回頭看了墨染一眼。
屈問同的嘴角閃著充滿興味的笑,但未發一詞。
「她根本就沒將揚州城的男人放在眼裡。」陳重申接著說。
「她跟一般女人不同。」屈問同微笑地道,話中透露著些許讚賞之意。
陳重申哼了一聲,沒再接話。
屈問同回看了墨染消失的方向一眼,他一直覺得人生是無聊又乏味的,所以人呢!就得自己找些樂子刺激刺激,想到此,他緩緩地露出微笑。
四個人在人群中穿梭著,偶爾停下來瞧些胭脂水粉、首飾耳環!人潮不因天色而稍有退去,反而愈見熙攘,各式的燈火將市坊照得通明。
漸漸地,墨染與母親有了些距離,可仍在視線範圍內,寅辰則跟在她身邊看著攤上賣的小玩意兒。
「姑娘,真是你?」
墨染微轉過頭,一個陌生的面孔佇立在她面前。
「小姐不記得我了?咱們在寺廟有一面之緣。」南宮覺面露喜色,沒想到會再遇佳人。
寺廟?墨染恍然大悟,他是與隋公子一起的朋友,那天她曾見過他。
「姑娘記起來了?」南宮覺又問。
墨染點頭。「沒想到會在這兒遇上公子。」這麼說來,隋公子也在附近羅?她本能地轉頭梭巡人群。
「咱們還真是有緣。」南宮覺一個勁兒地說著。
「公子一個人?」墨染詢問道。
「本來是三個人,可他們兩個不喜歡游市坊,這會兒可能回去了。」南宮覺仍是一臉的笑意。
三個?怎麼又多了一個?墨染心生疑惑,不過並末多問。
「姑娘也一個人?」
「不,我與家人一起。」墨染解釋。「她們在前頭,我得過去了。」
「還未請教姑娘貴姓?」南宮覺急忙問。
「文。」她簡短地回答。
「在下南宮覺。」他露出笑意,彬彬有禮的說。
「小姐,夫人走到另一邊去了。」一旁的寅辰出聲提醒。
「請代我問候隋公子,告辭。」墨染點頭後轉身離去。
「隋公子?」他愣了一下。「是頭兒,頭兒認識她?!」他驚叫。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何時認識的?怎頭兒吭也沒吭半句?
「小姐,他是隋公子的朋友?」寅辰好奇地問道。
「應該是吧!」墨染漫不經心的回答。
「您還是別跟隋公子或隋公子的朋友說話的好,老爺若知道,又要發脾氣了。」寅辰提醒她。
墨染沒應聲,只是鎖著眉心。
與母親會合後,四人走過曲橋,往花行走,因重陽將至,買花的人不少,雀平街上更顯擁擠。
「夫人,這兒人多,濁氣混雜,咱們還是別瞧了吧!」跟在祝婉青身邊的瓊花說道。
「沒關係,都來了。」祝婉青左右張望了一下。「咱們往人少的地方去吧!」這整條街都是花鋪、花攤子,該能找到較少人的店舖。
「是。」瓊花托著夫人的手臂往另一邊走去。
四個人來到一處較不擁擠的攤子前細心選花,祝婉青鍾愛地撫摸著黃澄的菊花。
「染兒。」祝婉青細心選著花卉。
「嗯!」墨染望向母親。
祝婉青撫摸著手上的花,漫不經心地說道:「屈公子看起來是個和善的人。」
這突如的話語讓她有些錯愕,她頷首道:「屈公子是很和善。」
「你不再重新考慮與他的婚事?」祝婉青詢問。
「娘也想女兒嫁給屈公子?」她揪緊雙眉。
祝婉青微笑。「娘不在意你嫁給誰,只要你能快樂就好。」她彎身拿起一把菊花。
「女兒不嫁人也能很快樂。」墨染低身嗅了一下牡丹的香味。
「你爹不會應允的。」祝婉青提醒她。
「女兒知道。」她的眉心鎖得更緊。
祝婉青在心中長歎一聲,但未再接續話題,只是將手上的菊花交給婢女瓊花。
四周移來的人潮議墨染頓覺擁擠,她慢慢踱至一旁,將挑選好的花遞給身後的寅辰。
「小姐,這兒人擠,您到外邊去,奴婢結了錢再去找您。」寅辰拿著花兒往花販的方向走去。
墨染頷首,往母親的方向瞧去,發現她仍在選花,於是獨自離開人群,先行步出,往人潮較少的街尾走去。她仰望星空,感覺到清風拂過她的臉龐,看見買花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臉上都帶著笑容。
偶爾她還能聽見夫妻和情人間的說笑談話,墨染掏出袖內藏匿的香囊,千里姻緣一線牽仍在。
想了一下,她彎身撿起石子,將之放入香袋內。「這樣應該能沉入水裡吧?」她掂著重量。
當她起身時,眼角餘光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是隋公子!她想也沒想地跑向前,轉過街角,街上擁擠的人群幾乎要將她淹沒;她被迎面而來的行人撞了一下,聽見那人模糊地說著道歉之語。
她在人群中瞧見他的背影,他挺拔的身材讓她一眼就能在人海中注意到他。
「隋公子。」她繼續往前,喚了一聲。
熙攘的人聲將她軟呢的聲音淹沒,她再次想越過人群,卻又被人撞了一下,這次險些將她撞倒,手上的香囊落了地,她急忙彎身撿拾。
隋曜權回過頭,彷彿聽見有人叫喚,他在人群中搜尋,濃眉緊攏著;人群將他往前推,於是他轉過身,繼續前行。
他真不知道自己吃錯了什麼藥,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來。
墨染拾起香囊,站直身子後,卻發現隋曜權離她愈來愈遠,她張口欲再次喊他,卻沒出聲,她望著他的背影,心中掠過一抹悵然,她歎口氣,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