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不知自己追上來做什麼!
握著手上的香囊,莫名地,一股怒氣浮上心頭,她倏地旋過身子,在未細想下,便衝動地丟出手上的香囊。
香囊凌空劃過人群,而後往下墜落。
「哎喲--誰啊?」
墨染輕笑出聲。
隋曜權突然轉過身,在人群中望見嫣然而笑的她,緊攏的濃眉立刻舒展開來,心口抽動了一下。
她立在人群中,翩然而笑,雙眉似月,美眸如水,紅唇皓齒,燈火暈染在她的四周,將雪柔的肌膚染成醉人的蜜色。
墨染在他回過頭的剎那,心跳加速,她先是一愣,隨即綻出動人的笑靨。
兩人凝視著對方,在這繁擾的人群裡、喧鬧的嘈雜聲中,他們只瞧見了彼此,四周彷彿忽然沉靜下來,他宛如能感覺到她美麗馨香的氣息在他身邊環繞,她微揚的髮絲將他纏繞。
她的笑只為他一人,她的美麗也只為他一人!
墨染在他的注視下,心跳愈來愈急,幾乎要跳出喉口了,她能感覺到他熾熱的黑眸閃著火光,將她的肌膚慢慢熨燙起來。
他越過騷動的人群朝她而來,她不自覺地上前走向他!兩人在距離一步之遙處停下腳步,她暈紅著臉欠身行禮。
他壓抑著不去碰觸她,努力抗拒心底不斷升起的渴望。
「很高興見到公子。」她仰首凝望他。
他點頭,沒有說話。
他的傲慢讓她微笑,兩人視線交凝,直到人群的嘈雜聲將她拉回現實。
「我必須先向人道歉。」她越過他往前行。
「是誰丟的?給老子站出來。」一個壯碩的漢子朝人群大喊,行人紛紛走避,深怕遭受池魚之殃。
墨染上前,福身致歉。「很抱歉傷了尊駕。」
那漢子在見到眼前嬌滴滴的女子時,氣焰霎時熄滅。「是姑娘……」他伸出右掌,只見香囊靜置其間。「是姑娘掉的東西?」
週遭有人笑了起來。「不是說『丟』的嗎?掉東西能掉在你頭頂上嗎?」
漢子瞪了那人一眼。「要你多事!」
「大爺可有傷著?」墨染擔憂地問。
「不礙事、不礙事。」漢子笑著摸摸頭。「姑娘的東西,我給撿起來了。」
「喲--」一旁好事的行人瞧了香囊一眼。「是月老廟的香囊,月老給你們牽紅線了。」
笑聲在人群中爆出。「便宜你這大老粗了,人家姑娘可是仙女下凡呢!」有人叫囂著。
墨染尷尬地漲紅臉,隋曜權則冷怒地掃了眾人一眼,伸手欲奪過漢子手上的香囊。
大夥兒讓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瞬間沒了聲音,卻聽得外圍一人突然道:「咦?這不是文府的小姐嗎?」
「文府?」
「就是老退親事的文府小姐呀!」
「那她幹嘛又上月老廟……」
人群裡的交談聲開始多了起來,墨染歎口氣,向漢子欠身後,轉身離去。
隋曜權聽著這些輩短流長,濃眉不悅地皺起。
「任性就得付出代價。」墨染突然說了一句。
他低頭看她。「你在意那些人的話?」
她仰頭而笑。「不,我不在意,可是那些聲音讓人心煩,就像蚊子,在你耳邊不停的嗡嗡響著。」
他將香囊遞予她,墨染望著那刺眼的「千里姻緣一線牽」字樣,臉蛋更紅。
「你上月老廟?」他問。
她歎氣。「不是,是娘--啊!」她突然驚叫一聲。「她們現在一定在四處找我了。」她急忙快步走著,想繞過人群。
「小心。」隋曜權伸手將她攬近,避開差點撞上她的行人。
墨染仰望他的臉。「謝謝。」
他俯視她的面容,再次感覺到心口的騷動。
「公子不高興?」她發現他的眉頭幾乎要打結了。
「沒有。」他鬆開她的手,冷靜以待,並努力壓下心底的浮躁。
她注視著他冷漠的表情。「公子一定被我煩透了。」她能感覺到他的疏離,而這份認知讓她原本欣喜的心忽然間沉了下來。
她一廂情願地想見他似乎顯得有些可笑。
「公子毋需陪我一同過去,我……」她尷尬地停頓了一下。「我自己能回去……告辭了。」唉!她真不該這樣衝動的追上來。
見她幾乎是倉皇的離去,他仍停留在原地,並未追去,可眼神卻跟著她穿梭人群。
墨染在匆忙間差點與人撞上,她低聲致歉,卻沒聽清那人說了什麼;她轉過街,緩下情緒,放慢步伐。
她方才不該追上隋公子的,若不是她,他早就回客棧歇息了!她歎口氣,往前邁去。
當她走至花鋪前,卻不見母親蹤跡,她望了一眼四周,陌生的面孔在她眼前交錯。
她站在原地,有瞬間的茫然,彷若置身無邊大海,而她卻迷失了方向,不知該往何處去,人群的交談、吆喝聲聽在耳中開始顯得不真切。
她深吸口氣,定下心神,而後再次舉步向前。她真不該這樣失去蹤影,母親一定很著急,她必須快些找到她們。
墨染冷靜地在雀平街上找尋,當她再次險些與人碰撞後,卻發現手臂讓人緊緊地攫住。
她還未轉過身,就已感受到他熾熱的氣息,她知道是他,忽然間……她有種想哭的衝動。
「沒事吧?」
氤氳霧氣浮上她的眼眸,她搖頭,依舊沒有轉身。
他鬆開她。
她跨出步伐,再次前行。
他在瞬間抓住她的臂膀,堅定地板過她的身子。
她低垂蟀首。「我得走了,娘會擔心。」
他抬起她的下顎,讓她迎上他漆黑的雙瞳,兩人四目交會,在紅塵中,在燈火通明的街道上,他們在彼此的雙眸中,看見那抹動人的光華。
他的拇指滑過她頰邊末干的淚痕,這微涼的濕意讓他皺眉。
「你哭了?」他的聲音緊繃。
她搖首,卻抖落更多的淚。
他的心抽搐了一下。
她低下頭不想讓他看見。
隋曜權握緊雙拳,拚命抗拒心底泛起的波動。
墨染對自己的失態感到困窘,她試著控制自己,卻發現淚水一再湧上眼眶,她倉皇地轉過身,下意識的想逃離這一切。
他在她舉步的同時抓住她,神情緊繃地將她拉入懷中。
墨染閉上眼,鼻尖碰著他的胸膛,感覺到屬於他的氣息與溫度,當他環上她的身軀時,她低聲啜泣,感覺到他支撐的力量。
她輕靠著他,心,慢慢的定下來,在他的臂彎中悄然安歇。
他不該順從自己的渴望,他知道!
但他無法拋下她,他覺得自己被困住,怎麼也掙脫不了。
不見她,心裡煩;見了她,心卻亂。如今將她擁進懷中,他卻莫名地安下心。他想要她,他知道!可除了這個,還有別的……他對她的渴望超過其他,而這認知牽動了他心底隱藏的陰影。
「對不起,我失態了。」墨染很快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鬆開她,抗拒著心中的渴望不再碰她。
墨染退開兩步,發現週遭有異樣的眼光投來,她漲紅臉,臉蛋低垂。唉!她實在不該這樣放縱自己,父親若知曉……一想到父親,讓墨染心中一凜,急忙道:「我得走了。」
他拿出腰帶內的香囊,遞到她面前。
墨染注視那只香囊,將之緊握在手中,藏起一抹失落。「勞煩公子了。」原來這是他……追來的原因。
「我送你回去。」他不能住她一個人在街上行走。
墨染沒有說話,只是頷首。
兩人靜默前行,墨染仰望星空一眼,只覺得今晚好漫長喔!
沉默片刻後,隋曜權忽然開口,「為什麼哭?」
墨染握緊手上的香囊,搖了搖頭。「沒什麼,」她頓了下。「我只是……只是累,突然覺得很累……」
「你又病了?」他的語調忽然變得嚴厲,甚至抬手撫上她的額頭。
「不是。」她搖頭。「我是指心裡的累,不是身子的累。」
他仍皺著眉,不過,表情比方才和緩許多。
「都是這香囊惹的。」她攤開手心,急切地為自己的失態解釋。
他不懂她的意思。
「我娘……這幾日變了許多,像是又變回以前健談開朗的模樣,我心裡好高興,想著我們又能像以前一樣的說笑,可娘同父親一樣希望我能早日成親。天下父母心,這道理我懂,可後來在月老廟遇上屈公子,我覺得好尷尬--」
「為什麼?」他不喜歡她提及屈問同,他對他沒有好感,總覺得他像個陰魂不散的幽魂。
「前些天,我拒絕他的求親……」
他揚眉,心情好了些。
「可今日卻又到月老廟求姻緣,雖然不是我的本意,但我仍覺得對他有歉意,我讓他難堪。」她歎口氣。「我沒想過要傷害什麼人。」
「你是沒傷害人。」他直言道。
「你不明白,我這麼做已經讓他在朋友面前難堪,屈公子待我很和善--」
「難不成你因為不想傷他的心,而想嫁給他?」他的語氣頗不以為然,且帶著稍許怒氣。
「當然不是!」她瞪他。「我是說,我不該到月老廟讓他難堪,而不是我應該同他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