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的電視有這麼好看嗎?讓你目不轉睛、忘了我的存在?」她自身後環住他的脖子,貼上他的臉龐。
他搖搖頭不作聲。
「你有心事?是我不能分享的嗎?」她歪著頭,噙著一抹讓人安心的笑容。 他把電視關上,轉身面對她。濃濃的雙眉間鬱結不朗。
「我和明美談開了,我告訴她我有一個心愛的女人,我要退婚。」
「她還好嗎?」
「她刻意迴避我的話題,假裝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然後告訴我下個星期日她要辦生日宴會,要求我當她的舞伴。」
「然後呢?」
「然後我正色告訴她不要再自欺欺人,我們之間再也不可能了。」
「然後……」她眉頭皺起,他的心事爬上她的心底。
「她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告訴我這輩子不可能、下輩子不可能,她永遠永遠都不可能放開我。」
「要一個女人『甘心』,是一件多麼艱巨的工程,尤其她是一個那麼好勝的女子,一時間你能要求她拿出什麼溫和態度對你?不要逼她,多給她一點空間去思考,她遲早會想通的。」
「我們冰凍的關係已經不是一朝一夕,難道我們拉出的空間、時間、距離都還不夠多嗎?」
「不管之前你們中間早就出現多大的裂縫,但是,在她心中始終認定,到最後一刻你們終究會在一起,突然間,你告訴她——對不起,我要走了。然後獨留她一個人在既定的道路上繼續孤獨地往前走,你要她怎麼坦然接受?」
「我不知道她還要多久,才能看清事實……」
「不管她要多久時間,我們都必須給她,比竟……這是我們欠她的。」
「你為什麼總是替他人著想,從不對自己優厚一點?難道你就『甘心』躲在暗處經營自己,的愛情,不想站到對自己有利的立場說話?你說要一個女人甘心是一個艱巨的工程,你為什麼就能心甘情願地讓自己處於弱勢?」
「我沒有處於弱勢啊!我還覺得自己站在優勢位置呢。」窩進他懷裡享受他的體溫、享受他溫柔的擁抱,有他在,她的幸福就隨之產生,她……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我不懂。」他困惑地搖搖頭。
「因為我有你啊!忘記了嗎?你的人在我身邊,你的心在我身邊,我怎還會處於弱勢?我有了全世界,假若我還捨不得給明美多一點空間,那我的心胸未免就太狹隘了。」
她的話讓他感動萬分。「優子,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你這樣一個寬容、善解人意的女子……我……我愛你……」
他動容了,緊緊地把她擁人懷中,一遍一遍地告訴她「我愛你」。
「我也愛你啊!」她的手環著他的腰,粗粗壯壯的腰、寬寬闊闊的胸懷,安安全全的溫暖懷抱……這些都是屬於她的,她心愛的男人呵……
空氣靜止了……趴在規律起伏的胸前,她的臉頰、耳後都微微發燙起來,咚咚咚……穩定的心跳聲在耳膜中鼓動,傳遞著讓人安定的力量。
良久之後,她緩緩放鬆……彷彿在多年前,她就熟悉這個懷抱……彷彿在上個世紀,她就貪戀上這個懷抱……
有一本書上說,每個人都只是殘缺的一半,不是完整的個體,我們在世界上終日尋尋覓覓,就是為了尋求出自己的另外一半,拼湊起一個完整的人。
但大部分人都沒有那份幸運,總是找錯了那一半。
若書上說得是對的,她敢篤定,他是她正確無誤的那一半,有了他,她的生命將會完整、圓滿。
他的吻落在她的額際、發問,淡淡的掃過,像春風、像驕陽照應著她的生命,緩緩的吻印上她的眉間、眼底,一路順著鼻樑滑上她的唇…… 他的吻溫柔細膩,像紋火緩緩地烘焙著兩人的情意、慢慢加溫催化、不急躁不強烈,卻吻進她心靈深處,成為她的依歸。
他的下顎輕輕地抵住她的發頂,滿足地喟歎一聲。
「我迫不及待想把你介紹給我的家人,他們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真的嗎?」她不確定。
明美的條件比她好上千百倍,他願意拋下那些條件不去在意,是因為愛,愛情這東西本來就沒什麼太大道理,愛上就是愛上了,不管對方是乞丐、是年齡大上自己一輪的老人、是窮途末路的罪犯,愛上了就再更改不來。
但是,她和他的家人並沒有這層情感在啊!他們沒道理放棄處處強過她的明美來喜歡她。
「是的,只要他們一認識你就會明白,他們的兒子有多幸運。」抱住她,他喜歡這種互相依偎的感覺。
把玩著她烏黑亮麗的髮辮,他鬆開它們,一根根梳開、合攏、打結……好似捧在他手裡的是百玩不膩的玩具。
「為什麼想把頭髮留這麼長?」
「我答應優太的,從此就沒想過要剪掉它。」
「優太?你的大弟?」
「嗯!他是一個很優秀的年輕人,今年剛上研究所,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拿博士。」
「為什麼?」
「在我們家鄉,『博士』是個神化名詞,每次大人談到這兩個字時,都會帶著一臉嚮往,然後埋怨自己投錯胎跑到四國這個窮鄉僻壤,終其一生只能當個漁夫。那時優太不服氣地對大人們說——誰說投胎到四國就只能當漁夫,我將來就要當個博士。大人聽到他這麼說,豎起大拇指宜誇獎他有志氣,事情傳開後家鄉裡的大人小孩一看到他,就喊他巖井博士,弄得他到最後好像不拿個博士就會對不起所有人。」
「因此,當博士就成了他人生的重大目標了?看來以後我要教導我們小孩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要說大話。」賢也笑著說。
「提早立定大志向不好嗎?」優子反問。
「但是被一大群人逼著朝志向邁進,就太悲慘了。」
他環住她的腰,親暱地把她抱上膝間、貼住她的臉,像抱著小娃娃一般前後輕輕搖晃。
從十歲後就再不曾有一個男人這樣抱著她、寵著她,靠著他厚實的胸膛,她滿心歡喜。
「賢也,你的夢想是什麼?」
「小時候想當總統,中學時想考上一流大學,長大後想當老闆證實自己的實力……」
「以前的夢想你幾乎都實現了,現在有什麼新夢想?」
「我想和我心愛的女子共創一個家庭,在忙碌工作後回到家,有一桌熱騰騰的飯菜,在我孤獨的時候有人陪在身旁傾聽我的想法、在我快樂的時候有人和我一同歡笑、在我挫折時有人為我打氣……我嚮往祥和平靜的生活。你呢?也說說你的夢想。」
「擁有你。」簡短的三個字道盡心聲,她要的不多,只要她的他專屬於她。
「你會擁有我的,就像我也擁有你一樣。」是承諾也是誓約,在心中早已認定她是他唯一的妻、唯一的愛……
他將傾其所能的保護她、照顧她、愛她……至死方休……
門鈴乍響,優子放下手中書本跑去開門。
門外,是笑得一臉燦爛的賢也,他晃晃手上提著的兩瓶葡萄酒,一臉詭譎地看著她。
接過香檳、迎人賢也,她問:「什麼事那麼快樂?」
「我做了一件我一直想做,卻瞻前顧後的一直不敢做的事。」他坐人小沙發,拉著她的手環抱在他胸前。
「說來聽聽。」扭過頭,近距離對上他的臉,每個放大過的毛細孔都隨著笑紋躍動。
「前幾天,明美的父親邀我們全家去參加明美的生日會,我拒絕出席卻讓母親駁回,理由是明美家想借她生日那天為我們訂下婚期,於是我告訴父親我和你的事,他們雖然沒有反對,但仍然堅持我必須參加今天的宴會。」他起身尋來兩個杯子。
「然後呢?」心臟驟然被刮出兩條血痕,狠狠地抽痛了下。
「我在宴會裡不到十分鐘就想走了,明美纏著我,不讓我離開,並帶我到她父親面前談婚禮事宜。」
「接下來?」
「我告訴他,我很抱歉,很抱歉這些年的相處讓我明白,我和明美之間有著跨越不了的鴻溝,若是勉強舉行婚禮到最後只會以離婚收場,趁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我想提出退婚請求,不願意再繼續錯誤。至於退婚要負的賠償責任我願意完全負起,然後,我就離開了。」
「你不該選擇在她的生日會上,當這麼多人的面……」
「我就知道你會有這個顧忌,放心,當時只有我和她父親在書房裡,連明美也不知道我們說些什麼,我想舞會後伯父才會和明美談這件事。」
「喔……」她漫應了一聲。
「你沒問『接下來呢?』或『然後呢?」』他提醒。
「然後呢?」她應了他的要求。
「然後我駕著車子去買了兩瓶葡萄酒。」
「然後呢?」她又順應他的眼神要求。
「我到金飾店買了這個。」答案揭曉,他從口袋掏出兩隻男女對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