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藏著吧!愛情……也藏著吧!
親朋好友紛紛散去,只留下康蜜秋、於優、儲英豐和他的母親——胡幸慧站在原處。
「小優,節哀。」胡阿姨走過來,握住她的手說。
從小,她就喜歡這個女孩子,只不過,她似乎不受幸運之神眷顧,缺少父親的遺憾、母親再嫁的陰影、傷殘的痛苦……養出她鬱鬱寡歡的性格。
對於優的印象,胡季慧一直停留在她童年時期,她很少見她暢懷大笑,對一個八歲大的孩子來講,她早熟得讓人心疼。
現在,於優長大了,炫人心神的美麗,更是緊緊牽動人心,她好漂亮,美得清麗、美得脫俗,美得不該是凡間所有。
「胡阿姨,謝謝你。」點頭,於優對她綻開一抹似有似無的淺笑。
這個笑輕忽縹緲,一瞬間就消失在眼前。英豐看得呆了……
「聽說你現在是個知名作曲家,做出許多膾炙人口的曲子,真了不起。」
「運氣好。」淡淡三個字,她不想提那些身外事。
「下回讓我來介紹一些國外的製作人給你。」蜜秋走到她面前說。
「不了,這一行我沒打算做太久。謝謝你,大嫂。」喊聲大嫂,她提醒自己,事情早成定局,她和哥在蜜秋訂婚時……
不!應該說,在他們的父母結婚時,他們之間就已經不可能。
夢想……該在二十八歲這年停止。
「這樣啊!沒關係,以後等你有興趣,再告訴我,我認識的那些製作人都是知名度很高的喲。」
「好,再說。」深吸氣,她累了,肌肉和關節痛得厲害。
「蜜秋,請你送於優回家,我有事想和媽咪談。」
儲英豐開口,於優心澀,到現在……他仍不肯承認她是妹妹曾想過,就算他永遠都不會愛上她,至少,讓他們成為好兄妹,快快樂樂的談心談情,就像小語和她的僑哥哥一樣,哪裡知道,連這點,都是奢望……「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不想再麻煩他,就這樣吧!他們爸媽間的牽扯走到這裡算是終結,他們的關係也在這邊劃下終點。
愛沒了、恨結束,從此陌生的兩個人,再沒糾葛。
「別說麻煩,都是一家人,我很樂意為我優秀典雅的小姑做點事情呢!」蜜秋走來,親親熱熱說話。「讓蜜秋送你,往後我不常在國內,你們是一家人,要互相照應。」胡幸慧說。
「嗯。」於優不再固執,點點頭對兩人揮手道再會。
她們離開,胡幸慧再轉身面對兒子,拍拍他的肩膀說:「兒子,你有話問我?」
「你沒嫉妒過爸爸和娟姨?」他直指出事實。
「他們是真心相愛,我為什麼要嫉妒?」歎口氣,兒子長大,陳年往事終是瞞不住。
「她搶走你的丈夫。」他從不理解,媽咪怎能和前夫及搶奪她丈夫的女人相處融洽。
「她沒有搶走我丈夫,真正搶走我丈夫的人,是上帝,是它奪走我的最愛。」
「上帝?所以說那個男人不是爸爸?我可以聽這段故事嗎?」
震驚在那個淒涼的風雨夜已歷經過,眼前的他並沒有太大的憤然。「你很平靜,你爸爸已經告訴你有這麼一段故事?」胡幸慧猜測。
「不!他認為說不說,決定權在你。」
「我該謝謝睿哲,他對我一向縱容。兒子,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扶著兒子的手,幸慧笑了,他們……好像。
第二章
一室陰霾,四個女人窩在客廳一角,各自想著心事,低落情緒寫滿臉龐。
小語抱起娃娃,一個個輪流對它們說話。
辛穗閉眼聽著舒曼,一方手帕蓋在臉頰上方,要它吸去溢出水分。
童昕面前一堆檸檬皮,酸得讓人凝眉的味道游離在空氣間。
於優的一盒巧克力快要見底,她臉上沒有吃巧克力的甜蜜幸福,只有濃得化不開的愁雲。一身黑衣,於優趴在桌面上哭哭笑笑,哭情斷、笑緣滅,哭笑世事難料。
以為自己會先離世,誰知一場車禍、一個意外,打斷她的自以為是……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是她能夠掌控?還有哪些事情是努力就能獲得?不知道,不知道了……她統統不知道……
父親不要她、母親儲伯離開她、「他」恨她……留戀?人世間她能留戀什麼?叮咚……鈴響,四個人都不想動,她們仍持續做著自己的事,啃檸檬、吃巧克力、聽CD、抱娃娃……叮咚……門外的人不死心,電鈴響徹天。「辛穗,一定是你的番仔院長,你去開門啦!」童聽懶懶地說。
「哦……」嘴裡應聲哦。辛穗知道,門外不會是他。站起身,她取下小方巾,走到門側,打開。
「請問你是……」這個人,她沒見過。
「我是儲英豐,請問於優在嗎?」他自我介紹。
「儲英豐……你是、是於優的……」於優的「他」?他出現了,在於優失去所有之後?她看得很專注、很認真,試圖在他臉上尋找出真正意圖——這男人愛過於優嗎?或者未來他會愛上於優嗎?「她不在家?」再問一聲,不耐煩甜蜜女孩的眼光。
這幾年,旅居世界各地,無數場次的演奏會讓他早適應女人的愛慕眼光,也學會禮貌以對。但此時他要見於優,不耐煩和任何人周旋,包括這個甜得像蜜桃的女孩。
「她在,你請進。」引領儲英豐,辛穗緩緩走人客廳。
「於優,儲、儲……儲先生找你。」她推推小語和童昕,把客廳讓給他們。
收起巧克力,於優手腳擺不到適當位置,咬咬唇,她猜不出他前來目的,她還欠他?唇齒乾涸,她頻頻舔過唇瓣,眼睛不敢看上他。
心慌難安,十年的平靜生活,以為感情再無波折,誰知,他的出現仍然影響著她。脫離不了他帶來的震撼,有他,她的心就不能安分。
再見她,火在胸中點燃,星星之火將要燎原,卸下冷漠隔閡,淡淡的笑軟化他僵硬的臉。
「還是喜歡吃巧克力?」
溫溫文文的一句話,沒有疏離,沒有諷刺挑釁,於優倏地抬頭,想確定說話男人是她認識的那一個。
是他!濃得賽墨的眉毛,乾淨斯文的五官,修長瘦削的身量,總是不讓心情浮上臉龐的「哥哥」,是他沒錯!可是……他該冷漠、該寡淡,沒道理會對她溫和。
「以前你喜歡裡面包榛果的巧克力棒。」
他又變回那個寵愛她的大哥哥?「那種牌子已經買不到了。」垂眉,她不懂他的改變。
「我在法國還有看到過,下次去幫你帶一些回來。」
下次?她還有機會等待下次?淺笑低吟,眉目間仍是糾結。
「今天來,有事嗎?」抽離激動情緒,讓心站在遠遠地方看著。
「這裡整理得很好,聽爸爸和娟姨說,你搬出來五年多?」繞在口中想問的話,終是沒有說出口。陳年舊事,他不知道怎樣提,才不會將舊傷口扯出鮮明疼痛。
「是,五年多了。」
「怎麼想到要搬出來?」
他的態度緩和她的慌亂,緊握的拳頭在不知不覺問鬆開。
「因為……想獨立。」找來一個借口,當初沒對儲伯、媽媽說出真正原因,現在……似乎也沒必要再提。「人長大,終會想獨立。」再補一句,說服他,也說服自己。
「一個人在外生活,你似乎適應得很好?」
「我的室友童聽、辛穗、小語都很照顧我。哥……我們開門見山好嗎?你不該只是跑來看我在外面是否適應良好。」
她一個問句,將兩人都推人沉默。
於優仰角看他,十年歲月,他仍是她夢中的白馬王子,只不過,王子駕來的金色馬車上,已經坐上親密愛人。她是他……想過半晌,她在他身邊找不到自己合適的角色扮演。
「那天夜裡,我趕到醫院時,娟姨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爸爸有很嚴重的內出血,他用意志強撐著,他要和我說……」
「說對不起?」於優猜。「你知道?」有幾分意外,她把眾人的心結都看得一清二楚?「這些年,儲伯不斷自責,他說自己做錯,當初不該和媽媽結婚。」愛一個人、想守住一份愛情真是錯誤?年紀漸長,她理解大人間的情分,也學會體諒。
「他告訴過你?」
「你離開這些年,他經常獨自凝視窗外,看著那棵高大的火焰木,說不記得,以前你常在那棵樹下拉小提琴?他很思念你,媽媽勸他將你找回來,他卻說強要你回來,你不會快樂。哥,儲伯真的很愛你!」他的溫暖,讓她忘記兩人之間該謹守的分寸,心往前跨出一大步,不自主地輸送出關心。
「我知道。」沒忘過那些父親哄自己入睡的夜晚,他為他念床頭故事,即使他已經上國小、即使他已經認會幾千字,父親仍持續念著,直到他再婚,直到被他拒絕在門外。
「你會回家接手儲伯的事業嗎?他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