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起她,他一步一步穩固地爬上高梯。
靠在他頸邊,聞著他的味道,想像他愛她、幻想他是她的,在他懷抱中,於優握有短暫的浪漫幻情。
他將於優放在梯子最高階,站在她身邊,用單手護住她的腰。
「你們要小心,要是小優摔下去,你們就沒有桑湛果汁可以喝了。」
於優笑開,摘下一顆果子塞進他嘴裡。「其實,原汁原味也不錯。」
「嗯!是不錯!」兩人合作,一顆顆肥碩進了籃子,笑聲在庭院裡洋溢。
幾個不經意,他的衣服染上紫色。
紫色是她的愛情,她的愛情在他身上,東染上一抹、西侵上一塊,只要她夠耐心,照這樣塗塗染染,終有一天,他會有一顆紫色的愛情心,裡面寫了滿滿的我愛你。
只是……時間對她太苛刻……她再沒有機會……
命令令
一九八九年春天十六始展眉,願同塵與灰他二十歲·她十六歲
小優還沒走到家門口,就看見英豐站在桑樹下。
他在等她嗎?昨天她和朋友逛街,在精晶店裡看見一個拉小提琴的瓷製玩偶,心動買下,她把它偷偷放在哥的書桌上,想給他一個驚喜。
他看見了,所以找她?小優快步迎上前。「哥,我回來了,你是不是……」
話沒說完,一巴掌甩過,小優莫名。「哥,對不起,我不知道……」
「我的信拿來。」他怒不可遏。
「信……我不知道……」她拿過信嗎?沒有啊……捂著發紅的臉頰,她努力回想問題出在哪裡。
「我早就警告過你,不准進我的房間、不准碰我的東西,你聽不懂嗎?」他怒目相向。
「我沒碰你的東西。」
「沒有?你這個騙子、小偷,告訴我,這是什麼?」手抓著小提琴玩偶,他高高揚起,又重重扔下,匡啷一聲,玩偶變成碎瓷片。
笑臉娃娃躺在泥地中,身體雖殘破,卻仍變化不出新表情。
「你找不到信嗎?會不會放到別處去了,要不要我幫你找,我找東西很行的……」放下手,她又是一臉討好笑靨。
「不用作戲!你只要把信交出來。」手伸出,他一步步前進,她一步步後退,差點兒撞上從外面回來的儲睿哲和於淑娟。
下車,睿哲走到他們中間,揚聲問:「英豐、小優,你們在做什麼?知不知道剛剛我差點兒撞上小優,很危險的。」
「沒事就好,別生氣,有事情大家一起進屋談。」淑娟忙打圓場。
睿哲不動,嚴肅地看著英豐。「英豐你是哥哥,你先說是怎麼一回事?」
看著哥哥不言語,小優尷尬地夾在兩人當中,左右為難。
「儲伯……是我不好,昨天我到哥房裡,見桌上有幾張紙,以為那是不重要的廢紙,隨手把它們扔進垃圾桶,不知道裡面有封很重要的信。」
「小優,這就是你不對了,想進別人房間,要先經過別人的同意,這是起碼的尊重,不懂嗎?」淑娟搶在前面,教訓女兒。
「對不起儲伯、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哥,我懂了,下次我不會再犯。」
「英豐,那份信件很重要嗎?有沒有辦法補救?」淑娟為難地看著繼子。
「那是我媽咪寄給我的信,你說重不重要?」他挑釁地往前一站。
「英豐,你是什麼態度,娟姨是長輩,你怎可以用這種口氣說話!」睿哲推開兒子。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請你們不要生氣了。哥,對不起,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私自進入你的房間。儲伯,哥會生氣都是我害的,你不要生氣,都是小優不對,我以後會乖、會聽話、會懂事,不再惹大家生氣,好不好?」小優站到兩人中間,又鞠躬又哈腰,只想消弭兩人的衝突。
「好好好,都沒事了,錯在小優,我會罰她,大家不要再動怒。」淑娟急著拉開丈夫。
「是啊、是啊!媽媽罰我,罰我拖地板好了,罰我下個月沒零用錢好了,罰什麼都好,儲伯……請你別生氣吧!」
小優的態度讓睿哲沒道理再生氣,歎口氣,兒子的心結他不是不懂,可是要他怎麼做呢?再離一次婚?傷透愛他的淑娟?就算這樣做,他和幸慧也不可能再團圓。
睿哲和淑娟進屋去,留下餘怒未消的英豐和小優。
「說謊者!你不是說你沒拿?」狠瞪一眼,他轉頭回房。
「哥……」她想跟他說,那疊廢紙裡沒有胡阿姨的信,她想跟他說,那疊紙壓在他的鎮尺下面,可是……他不聽她講話。
深夜,睡前,英豐拿起床邊書,剛翻開,媽咪的信從裡面飄下來——是他誣陷小優偷竊的那封信。
他……又錯怪她一次……心沉甸甸,不甚舒服,但……這一切都是小優欠他的,她活該!沒錯,一切都是她該受的!」
傘命令
小優要參加全省舞蹈比賽,就在這個星期日,這次是總決賽,三個月來她過關斬將打敗無數好手,終於爭取到這次的機會。
老師告訴她,贏了這一次,對她將來保送舞蹈系有很大的幫助,所以她日夜練習,期盼屆時有最佳的表現。
這天,小優一身苗疆裝扮,她在儲伯和媽媽面前試舞衣,幾個舞蹈動作,惹得兩個長輩開懷大笑。
「我看到勝利在望。」儲睿哲站起來,走到她身邊,為她整起散亂髮絲。
「小優,好好加油哦!儲伯這麼看重你,不能讓他失望。」淑娟說。
「我會努力的。」對儲伯一笑,她愛極這位慈藹長輩。
「我們家小優一向都是最努力的,星期日我要去買一大把花,送給我最心愛的女兒,還要去買幾卷底片,獵取女兒優美的舞姿。」儲睿哲為小優驕做。
看丈夫那麼開心,淑娟又慫恿女兒:「小優,你不是還要表演一首芭蕾舞,去把芭蕾舞衣換下來給儲伯看看。」
「好!」一旋身,她要往樓梯走,客廳的門打開,英豐回家。
「英豐,你回來了!正好,這個星期日小優要參加舞蹈比賽,我們要去幫她加油,你要不要一起來?」睿哲邀兒子一道。
看著小優滿臉希冀,他揚聲說:「星期日我有個小提琴表演,是國際性質的,你們要來嗎?想來的話,我有兩張門票。」這些年,他參加過大大小小的比賽表演,從未邀請過誰,這次的邀請純粹為了謀殺小優臉上的快樂,她的愁容成為他的快樂泉源。
「可是……我們已經說好……」睿哲猶豫著。
小優走過來,勾起英豐的手說:「是國際性質的!那一定有許多職業級的好手會出席表演,真棒,我好想去哦!不過……真可惜,儲伯、媽媽,你們去幫我錄影好不好?讓我有機會目睹國際好手的表演。機會難得呢!」
「可是,星期日你一個人去,不會有問題嗎?」儲睿哲說。
「我不是一個人,會有老師陪著,好嘛、好嘛!你們去看哥表演,順便幫我錄影。」
「也好,睿哲,我們就去參加英豐的表演,把帶子錄起來,也順便寄一卷給幸慧看看,她一定會驕傲兒子的成就。」淑娟一鼓吹,事情就成定案。
儲睿哲走過來,拍拍小優的肩膀說:「小優最懂事了,下次,儲伯一定去看你跳舞。」
「要看我跳舞還不簡單,錄音帶一放,我就馬上跳給您看。」
失望在心裡堆積,笑仍揚在眼角。只要哥快樂,她就會快樂,失望?算不得什麼。
就在這樣的心態中,時間一日日過去,星期日終於到來,張爸開車子送走一家三口,小優帶著笑對他們一再揮手。直到車子看不見了,她才走回房間。
小優播下音樂讓自己暖暖身,她對著鏡子深吸氣,告訴自己別害怕,她練習得足夠了,一定會帶回來好成績。找出髮帶,細心綁起髮髻、上發膠,把滿頭長髮梳得一絲不苟。
撲蜜粉、塗口紅,當她打理好一切準備出門,還有四十分鐘,她可以從容。
「阿強哥,我要出門羅,麻煩你。」小優對等在客廳的新司機說。
突然,電話鈴響,她沒半分躊躇,連忙接起。
「小優,我的琴譜忘記帶,在我桌子上,你幫我送過來。」英豐的聲音裡沒有太多的急躁,冰冰的,一如平常對她說話的模樣。
「哥……我比賽時間快到,可不可以,我請張媽或阿強哥幫你送過去?」
「算了,不想送就別送,不勉強!」他口氣陡然強硬。
他又生氣?小優慌了手腳,不要啊!她好怕他惱怒。「好、好,哥,對不起,你別生氣,我馬上送到。」此話一出,幾個月來的努力皆成泡影。四十分鐘,她只能選擇送琴譜或出賽…
「我在門口等你。」匆匆說過,英豐掛上電話。
小優跑上樓取譜,一路上她拜託阿強車開快點,終於趕在表演前把譜達到,英豐面無表情地收下樂譜,沒半句感謝。
小優望著他的背影,有委屈、有傷懷,但是她沒哭。因為,欠他太多太多,能還的就盡力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