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命令
於優在門口望過幾回合,頻頻看著腕間手錶,心裡疑問擴大。是忘記了嗎?還是她昨天沒把話說清楚?為什麼好晚了,哥還不回家?已經等過一整個晚上,他們圍坐在客廳沙發裡,不停不停地說著英豐的童年趣事、他的光榮事跡。
在他們心中,英豐是個令人驕傲的孩子,他優秀卓越、凡事認真不妥協,在課業、未來上,他有自己的規劃,從不需大人多擔一分心。
只不過,他對淑娟、小優的排斥是明顯的。在家中,他冷漠孤僻,不愛與人來往,對於她們的熱情關心,他顯得寡情薄義。
他還在氣他,睿哲很清楚,儘管多年過去,他仍不原諒自己和幸慧的離異。從小,這孩子就崇拜幸慧,對他而言,淑娟和小優是掠奪者,她們奪走幸慧的幸福,於是他非常不快樂、他刻意疏離冷淡。
也許當年他執意將英豐留在身邊,是錯誤的。
「儲伯、媽媽,我想……到外面去等哥。」十二點鐘,滿桌子的飯萊已冷掉,蛋糕上的蠟淚也流盡,他……不會回來了……
「好,別等太晚,你明天還要上學。」又是一年失望,無妨,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嗯,您們累了先去休息,我會鎖門。」揮揮手,一個恬淡笑臉,她走到門外等待,像前幾年一樣,縮著腳坐在桑樹旁的石椅上等。
仰頭,隱隱月光在雲朵後面偷窺她的心事。
大家都說,年輕的心太飛揚,不穩定、不牢靠,一夕千萬變。
可是,她不!在看上哥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愛他,然後時光流轉,幾年過去,身旁的男孩來來去去,她的視線沒有在旁人身上多停駐一秒。
愛他!是專注認真、不移不變,以前愛、現在愛、以後……不悔不怨,就算他不愛她、他恨她、他的心不在她,她都愛定他。
年輕的小優太篤定,她執著相信,成功要花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在她的百分之九十九尚未達成前,她不去觀、不去察、不去想像收穫量。
頭偏,她回想那一年,那一年他對她輕言細語,那一年他對她百般嬌寵,她貪心地以為只要成為他真正妹妹,他的寵愛就會專屬她一人。
哪裡知道,自己成了殺雞取卵的愚蠢農夫,剖開雞腹竟發覺——沒有金雞蛋、沒有未來和希望。
他的疼愛不再屬於她,親眼見過他對女同學的百般體貼,親眼看過他對每個女孩的淺言笑語,但總在一轉頭,他看見她,笑容隱去,雙眉皺起,表情裡明明白白昭示著他憎惡她。
他有理由恨她,是她的出現,讓媽媽和儲伯接上緣;是她的不守信諾,讓他母子遙隔兩地。怎能不恨,換了自己,也是要恨的。
她只求,有朝一日,他膩煩了怨懟,用另一種心情看她。
引擎聲由遠而近,小優抬起臉。車子在家門前停下,引擎關起。是哥!她忙躍起身,往門口方向小跑步。
一對擁吻的男女身影止下她的腳步,是哥和一個漂亮的女生。小優不認得她是誰。
他們吻得火熱,急喘的呼吸聲撞擊著她的耳膜。
一分鐘、兩分鐘……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一些片片段段的畫面凌虐著她的心。他吻她、她脫去他的衣褲、他吻上她的身體……他們在車內貪歡……
淚在眼中打滾,不敢呼喊出聲,怕自己的打擾抬出他們的尷尬,隱身樹叢後面,咬破唇瓣,血沁出,腥味在舌中繞。
他有心屬女子了,自己怎麼辦?調頭走開?不要……橫刀奪愛?讓他更恨她……默默藏身,假裝不知情?謊言能欺得了自己多久?心既澀又苦……於優在十六歲這年,認識心碎。
車門關起,一聲拜拜,女孩駕車離去。
英豐哼著歌曲,步調輕鬆。是快樂嗎?愛情總是會啟動多巴鞍、腦內咖的分泌,讓人時時處於興奮快樂的感動之中。
從樹後走出,她輕輕地跟在他身後,默不作聲。
走不到三步,英豐就發覺她的存在,他轉身對她,嘴邊的笑拉平,好心情不復見。
她像犯錯的小孩,等著他來宣判罪行。
「你在這裡做什麼?」聲音是冷的、臉是冷的,他的荷爾蒙停止分泌幸福。
揚起眉,她陪笑。「哥,今天是你的生日,儲伯、媽媽準備了一大桌菜,等你回來慶祝,你餓嗎?我去把菜熱熱,冰箱裡有蛋糕,是你最愛的栗子蛋糕哦!」
「不用,我已經慶祝過。」她的手足無措,稍稍滿足他的仇怨。
「是……是跟剛剛那位姐姐嗎?她是你的女朋友……」假裝不知道,好難!
「與你何干?」斜眼一睨,笑也是冷的。
「我看到你們……你們很親密……我、我想……」
「你看見我們在車上做愛?很好!你可以去跟我爸告狀。」挑眉,他算準她不敢。做愛兩個字炸紅她的臉,那是……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秘密啊!
「不是……我不會去告狀,我只想問,你愛她嗎?」
「以前不愛,以後很難講,今晚……我們彼此感覺都很棒。」
這句話他帶著惡意,看她臉紅、結巴,他有快感。
所以,他愛不愛一個人,是用「感覺」來作判定?如果他喜歡和她的「感覺」,是不是有一分分可能——他會愛上她?「哥,假設,我們也做那件事,若你感覺很好,是不是……是不是你也會愛上我?」忍住害羞,她把話說齊全。
「你要我愛上你?」小優對他的單戀,他向來明白,這些年,他不斷利用她的迷戀來欺她。
「是的,我可以……可以試試嗎?」試試……說不定會試出一絲機會。
」要試?沒什麼不可以。」吊兒郎當地瞄她一眼,他倒要看看她可以為愛情付出多少。「在我洗好澡前,將自己脫光,在我的床上躺平。」
「好!」一頷首,她在他身前跑開。
凝望她的背影,他是不是該為她的勇氣喝采?還是為她的愚昧好欺,向自己說聲恭喜?
令令令
從浴室走出來,打個呵欠,小優已經在床上等著,她果然勇敢!
英豐剛要出聲制止這場鬧劇,床被滑下,處子般的乾淨身軀在眼中呈現。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你能教教我嗎?」伸出手臂,她怯懦地看著他。
他在早些時候身體已經饜足,沒道理看到這個發育未完全的女孩,還會情不自禁。羞澀在她皙白的肌膚上染上一層徘紅,小巧的峰頂,粉嫩花苞在他的注視中緩緩綻放。
她愛他,不怨不改,以後就算「感覺」不對,交集不在,她也不悔今夜。走向他,扯開他腰間毛巾,兩人裸裎相對。
今晚他不是哥哥,是她的最愛。
「不教我嗎?那我只好自己摸索。」踮起腳尖,她吻住他的唇,輕輕一個啄吻,不曉得自己做得對不對。
禁不起撩撥,他一手扶住她的頭、一手抱緊她的背,他激烈地在她口中汲取芬芳。
理智退位、仇恨遠離,他懷中的小女人此刻是他的渴求。
有些痛、有些不自在,她被緊緊箝制。
頭不能動、手不能動、腳不能動,連腦筋運轉也比平常慢了很多拍。
任由他抱起她、任由他將她放上床、任由他狂熱的吮吻,吻傷了她的唇瓣,她慶幸起這一刻自己屬於他。
他用自己的方式宣洩他的情慾,她的疼痛入不了他的眼、他的心……
終於……一股暖流進入她的身體……狂熱在黑夜中逐漸趨於平靜……
第六章
十三,於優扳扳手指,提醒自己只剩下十七天。他的體溫、他的氣息、他的關心……她只剩下十七天的享用期。過了這段保存期限,她就要回到以往,靠思念度日。
琴音從琴室裡傳出,於優推著輪椅,慢慢將自己送到琴室門口。
哥在拉小提琴,微偏頭,陶醉在音樂中的神情,讓她看得癡迷。
好久沒進入這個房間,滿室的陽光依舊燦爛,純白鋼琴再度向她招喚。
那年,她也會在這樣一個門口,哭彎了腰、哭干了淚,哭碎—顆完整心臟,他仍堅持飛往美國,離她遠遠。
在那個時候她總算清醒,知道自己在他的心中地位有多麼卑微,知道就算「感覺」再好,他也不會和她有結果,於是,她擦乾眼淚,要自己認清事實。
「要不要進來?」琴音在她沉思中停下,他的聲音將於優從冥思中拉回。
在以往,她會一再向他確定——我真的可以嗎?她才敢進這個房間。現在?不了!她沒有太多時間能拿來浪費。
推動輪子進門,一如多年前,胡阿姨的巨幅照片仍然掛在琴室一方,幾朵時鮮花朵插在水晶瓶中,放送生命力。
打開琴蓋,他出口相邀。「表演一首曲子吧!」
省去害羞,於優到演奏琴前,幾聲輕脆試音,再落手,一首完整的曲子呈現。曲子清清雅雅,像她的人,淡淡的,卻雋永得讓人一再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