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在敏芝臉上微微斂去。「怎麼?是英明把他辭掉的?」
聽她的口氣,似乎──「伯母認識英明?」
「他……嗯……他是……」
「他是我哥哥。」人傑忽然從玄關那邊走進來。
***
雖然詩若說她和雲英談過了,人傑依然感到忐忑不安。
他站在補習班外面的騎樓下,看到沒有其他人進出了,方舉起猶疑的腳步。他才走 了兩步,雲英就出來了。她和一名外籍年輕人在門口停住,說著話。那大概是補習班的 老師。
談完,年輕外籍老師走了,雲英折返入內,然後她頓住,目光投向騎樓陰影中。
接著,她迅速朝他走來。人傑則是跑過去,他張開雙臂,她投向他,緊緊抱住他。
「哦,人傑!」她不斷收緊雙臂。「哦,人傑。」
他也一樣,似乎無論如何擁抱她都不夠緊。「雲英,我以為你再也不願意理我了。 」
「你這個傻子。」她拉著他的手,「到裡面去。我們進去再談。」
她從裡面將玻璃門入口反鎖,以免有人進來。等他們進入她辦公室,他們急於做的 不是談話。他們再度投入彼此懷中,飢渴地讓他們的唇相連、纏綿,讓他們的心再次相 印。
「我愛你,雲英。我愛你。」他不停在她唇邊啞聲低喃。
「我也愛你,人傑。」她將愛語和相思吻進他口中,雙手渴念的撫摩他的背。而後 她仰起臉。「你瘦了。」
「我想你,雲英。」他緊緊地將她擁回來,嘴唇埋進她發雲中。「你不知道我有多 麼想你。」
「我也一樣,人傑。我……對不起。」
他搖頭,捧起她的臉,印下細密的吻。「我太蠢了,想出那個主意。我傷了你的心 。原諒我。」
她用顫抖的唇吻他。「我好愛你,人傑。你是個這麼善良的人。」
「我要娶的是你,雲英。當我向詩若求婚的時候,我想著你,我的心都碎了。」
「過去了,不要再提了。」她溫柔地撫摸他粗糙的臉頰和下顎。「你不會再心碎一 次的,我永遠是你的,人傑。」
他震顫地凝視她。「你是說真的?你願意嫁給我?你真的願意?」
她微笑。「如果你真的不嫌一個帶著女兒的女人累贅。」
「雲英!」他欣喜地喊,摟緊她。「哦,雲英。」他又推開她。「可是我現在是無 業遊民呢。你肯等我嗎?等我找到份安定的工作?」
「我等了一輩子才遇到你,只要你不消失,我就算再等一輩子也願意。」
「雲英。哦,雲英。」他快樂得只會喃念她的名字,將她的臉壓向他興奮得劇跳的 胸口。「我覺得好像在作夢。」
「那讓我們一起作吧,永遠都不要醒來。」她甜蜜地依偎著他。
「不行,媽要見你呢。我們可不能睡眼惺忪的去見我爸媽。」他笑道。
「你爸媽!」雲英退開。對他濃烈的愛,使她如少女般地渾忘了現實裡的一切。「 我不能去見他們。」
「傻瓜,你的事我都跟他們說了。」
「那我更不能去。」
「雲英。」他拉她回來,用雙手圈住她。「我父母都很開明,他們不會因為你有個 女兒而對你另眼相待。你見了他們就知道了。」
她躊躇地看著他。
「相信我,嗯?」
遲疑許久,雲英小心地問:「什麼時候?」
第十章
那是她。不,不會是她,只是個像她的人。或根本是他的幻想。
英明用遙控器開大鐵門,忽略門外那個陰影中的苗條身影,它是不存在的。他喝得 太多,眼花了。
但它忽然動了,朝駕駛座這邊跑來。他按下車窗,她的臉就在外面,焦灼,擔憂。 他聞得到她身上幽雅的香氣。
「英明!你喝醉了?」
「詩若?你跑到這來做什麼?」
「你喝醉了還開車!你不要命啦?」
「我沒醉!你怎麼來的?」
「坐計程車。」
他低咒一聲。「你要幹嘛?」
「你家都沒人啊?你上哪去了?」
「我老爸出國野遊去了。」他諷刺地說:「我去夢遊。你滿意了吧!上車!」
「不,你坐過去,我開車。」
「你要開到哪去?」
「你想開到哪去?」
「我送你回家,大小姐!這裡可是叫不到計程車的。」
「誰說我要回家?我在這等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
「換了別的女人,我會說:活該!」
「你說說看!你只要說出來,我馬上永遠在你面前消失。」
他瞪她。她瞪回去。
「我發誓,丁詩若,你是世界上最難纏,最豈有此理的女人!」
「這倒新鮮。這些形容詞應該用來說你自己,還要外加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好!」他推開乘客座那邊的門。「上來,到屋裡去,你可別說我沒警告過你!」
「有!你警告得好大聲,我嚇死了。」她坐上車。「你不會要和我同歸於盡吧?」
他對她邪惡地笑。「不會在車上。」
天曉得他如何開回到北投的。僅僅從大門到車庫,他就開得驚險萬狀。
下了車,他一把將詩若摟進臂彎,摟得她差點無法呼吸。
「婁英明,你想掐死我嗎?」
「你真會讀我的心。」
「我連你的眼睛都看不清楚。」
屋裡空空洞洞的,冷寂的空氣,冰冷的傢俱。擺飾雖豪華,卻也是一片死寂。他每 天回家,就這些東西迎接他嗎?詩若的心在哭泣,在為他疼痛。
「上哪去呀?」她對他吼。
「我的房間。」
她被他半抱半拉的帶上樓。進入一間寬大,但和樓下同樣沒有半點溫度的臥室。
他往四柱大床一揮手。「我的龍床!」
身子一轉,他輕易地抱起她,凌空將她扔到床上。她在床墊上反彈了一下,他的身 軀隨即壓下來。
「英明……」
她餘下的聲音,消失在他狂野的唇下,他的手同時粗魯地扯她的衣服。她的襯衫扣 子三兩下就被撕開了。他不耐煩地拽她的牛仔褲。
「女人,你不知道來找一個男人共度良宵,該穿些簡單好脫的嗎?」
「我……」
他再度蠻橫地吻住她的嘴,脫他自己的衣服時,他動作則又快又俐落。當他赤裸 、碩長的身體覆上她的,她猛抽了一口氣。
「這就是你要的,是嗎?」他一點也不溫柔地用膝蓋頂開她緊張的靠在一起的雙腿 。「你死纏著我,要的就是這個,是嗎?」
詩若明白是怎麼回事前,一股劇痛穿刺了她,她喊了出來。
英明的酒意在她的叫聲中醒了。他靜止在她體內,趴在她身上,臉壓進她肩後。
「詩若……老天,詩若……天哪,我做了什麼?」
他移動身體,但詩若抱住他。痛楚仍可感到些許,而清晰的是他們身體相連的部分 。她喜歡那種感覺。
「不,別走。」她低語。
「詩若。」他開始溫柔無比的吻她。「對不起,詩若。」
他並不真的想走。在她裡面的感覺,太美,太好了。像……回家了似的。不是這個 他天天回來的冰冷的家。是他孤寂了多年,渴望的那個家。是溫暖的,甜美的。
「你……也會痛嗎?」她小心地問。
上帝,從來沒有人在床上問過他這個問題。他想笑,但他眼中忽然充滿淚水。
「不,我是心痛。」他綿密地吻她的眼,她小巧的鼻,她的唇。「等一下就不痛了 。我保證。」
他輕輕地、十分溫柔地慢慢移動,嘴唇不停地吻著她。
詩若低啞地呻吟。「哦,英明。」
「你要我停下來嗎?還痛嗎?」
「不,不要停。除非你想停。」
「我永遠也不想停。痛嗎?告訴我。」
「不。哦,英明。」
「再叫我的名字。」
「英明。哦,英明。」
愉悅急速的上升,吞沒了他。從來不像這樣,英明戰慄地喘息。從來不像這樣,他 身下這個和他一起律動的女人,她不只是一具軀體。她成了他的一部分。當他一次次進 入她,她也在進入他,那個他從不向任何女人開啟的世界,她進去了,深深的……忽然 他爆炸了。過去的他再也不存在,化成了碎片。
之後,他溫柔地把她擁在懷裡。他不曾如此做過。他總是立刻起身去淋浴,因為覺 得自己污穢。她在辦公室對他痛斥的話是對的。他沒有玩弄任何人,他玩弄了自己,他 任由他的自卑和自憐操縱了他大半輩子。
「為什麼,詩若?」他在她耳際輕語。「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好玩哪。」她正在用手指畫他的胸膛。「男人的構造為什麼和女人這麼不同?」
他退開些,看著她。「好玩?」
「對呀。」她繼續畫他的肋骨。「你看,完全不同。多好玩。」
他吐一口氣,抓住她淘氣的手。「我問的是,你為什麼跑來和我……」第一次,他 說不出他們的行為。
「哎,是你不由分說就把我扔到床上的。」
她眼中只有甜蜜的笑,沒有責怪。他呼出一口氣。「對不起。可是你三更半夜跑來 找一個男人,堅持要留下,還會有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