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只是來看看你。我……放心不下。」
他聳起眉。「為什麼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你呀。」
他仔細看她。「你最近很古怪,老是一副我需要保母還是看護什麼的樣子。」
她的一腿伸進他兩腿之間。「你剛才可一點也不脆弱。」
他眼睛變迷濛。「要不是我已經知道你是第一次,我會以為你在這方面是老手。」
她咯咯笑。「我有這麼好嗎?」
「嗯。」他輕啄她的唇瓣。「好。你好極了。感覺起來好,嘗起來更好。」
「你都是這麼跟女人說的嗎?」
「不,我通常不說話。」
他下床,把手伸給她。「來,在你勾引得我又要你之前,你最好到熱水裡泡一下。 」
她好奇地打量他全身,然後盯著他的那個部位。「哇!」她說。
英明生平首次在女人看他的身體時臉紅。「快來吧,皮蛋。」
「你要和我一起洗澡?」
「我要幫你洗。」這也是第一次。
等他們終於又回到床上時,詩若覺得她已經無法動彈了。
「我可以睡在這嗎?」
「你可以在這睡一輩子。」
但她已經睡著了。
***
英明通常黎明時分起床。今天他比曙光醒得還早。他不和女人過夜,不曾帶女人回 家。
今早這個躺在他懷裡的女人,給他的感覺,自然得宛似她一直都是這樣睡在他臂彎 裡。
他凝視著她。她像個純潔的天使。而他昨晚粗暴的奪去了她的鈍真。英明輕輕吻她 濃密的睫,她柔細的頰。她慵懶地醒了,嘴邊先浮上一朵甜甜的微笑。他吻她的微笑。
「幾點了?」她閉著眼睛問。
「不知道。我不在乎。」他再吻她。「我是誰?」
「英明。」她睜開眼,笑他。「傻瓜,你以為你是誰?應該問「我是誰」的是我 。」
「胡說。你是第一個睡在我床上的女人。」
「真的?」她很高興。
他笑了。「真的。」
她靠過來吻他。「我在家都是早上洗澡的。」
「騙人。你昨晚為什麼就香噴噴的?」
「我麗質天生嘛。等一下還要不要一起洗?」
「你要嗎?」
「昨晚在水柱底下……不一樣。」
她嬌羞的模樣逗得他大笑。「你喜歡?床上不要了?」
「我只說不一樣嘛。」
他又大笑。「你總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是不是?」
「不好嗎?」
「不是。常弄得我頭昏腦脹就是了。」
他翻身覆上她,雙手撥開她的長髮,捧托住她的臉,深深吻她,同時進入她。
詩若輕喘一聲。他立刻停住。
「痛?」
她搖頭,把他的嘴拉回來,身體迎向他。英明立即迷失了。
當他們一起坐在他的大橢圓形浴缸裡,詩若背對著他,坐靠在他懷裡,滿足地歎一 口氣。
「我想我不行了。」
英明笑著啄吻她的耳垂。「你今天可以不上班,我特准你一天特別假。」
「你呢?」
「當然陪你了。」
「哎,要是人傑在就好了,他可以代理你處理許多事。」
英明覺得水突然變冷。他都把人傑忘了。他的手停止為她按摩。
「人傑怎麼辦?」他問。
「他在找工作呀。」
「我問你和他。你和我過了一夜,你還要回他身邊去嗎?」
「你說什麼呀!什麼回他身邊?」
「他和你不是計畫結婚?」
詩若笑著轉向他。「怎麼你也這麼想?」
「他愛你。你也愛他。」他硬邦邦地說。
「人傑愛雲英。我想他們不久就會結婚了。」
英明瞪著她,不過他緊繃的肌肉漸漸放鬆了。「為什麼我一直覺得他愛的是你? 事實上,他親口向我說過他愛你。」
「你一定弄錯了。他和雲英是一見鍾情。」
他掀起眉。「你呢?」
「豈有此理。」她捶他一記。「我光溜溜和你在這,你居然問我這種問題。」
他終於釋懷了,將她拉倒在他身上。「你也沒吃虧,我也是光溜溜的。」他挪動她 的位子以配合他。
「哦,英明!」她驚奇地喊。
「我喜歡你叫我的名字。」
***
「男人都像你這麼……英勇嗎?」
「我的名字是英明。」
「回答我的問題嘛。」
「我怎麼知道?可是你不許去試。」
「試什麼?」
在爐子前面煎蛋的英明,轉身舉起鍋鏟,作勢要打她。
詩若穿著一件他的襯衫,坐在餐桌旁邊,咯咯直笑。
「真想不到,你還會下廚。」
「我十歲就會自己炒蛋炒飯了。」
「我見過你媽媽了?。」
英明的手頓住,轉向她。「你見過我媽?」
「嗯。」她點點頭,一面把另外半塊餅乾放進嘴裡。「就是你和人傑的媽媽呀。」
他轉回爐前,熄掉火,把荷包蛋盛到盤子裡,拿到桌上來。他在她對面坐下。
「她跟你說了些什麼?」他靜靜問,盛一碗稀飯遞給她。
「沒有啊,閒聊而已。我去找人傑,他不在。」她告訴他。「我剛好提起你,他回 來了,說你是他哥哥。後來你媽媽解釋她和你父親離婚後,再嫁給人傑的父親。」
英明抿著嘴,不吭聲。
「你母親很關心你,英明。人傑說你一次也沒去看過她。」
他還是不說話,不過開始有一口沒一口的扒著稀飯,吃桌上小碟子裡他炒的小魚乾 和青菜。
「你得的到底是什麼病啊,英明?」
他抬頭看她了。「誰說我有病?」
「你自己說的。你告訴我你得了不治之症。」
他想不起來,不過他想起了別的事。英明放下碗筷,「原來參茶、溫柔啊,是這 麼回事。你以為我快死了。」
她困惑地皺眉。「是你說的嘛。」
所有的愉悅、滿足,甚至是幸福感,都消失了。他冷著臉。「你昨晚來也是因為擔 心我這個垂死的人?」
「你老做些不愛惜自己的事呀。」
「你要我說多少遍?我的私生活如何是我的事。我以為你關心我,或……」愛他, 但她只是同情他,可憐他。「得了絕症?真虧你想得出來。我母親還對你說了什麼?她 有沒有告訴你,她為什麼離開我爸,把他變成一個紙醉金迷,舉凡女人皆來者不拒的男 人?」
「英明……」她錯愕地站起來。
「她有沒有告訴你,她如何一句話未交代,一字未留的丟下她三歲的兒子,讓他變 成一個有家卻無父無母的孤兒?」
「英明!」
他大步走出餐廳,走過走廊,消失在客廳。詩若聽見他踏著重重的腳步上樓,每一 步都踩在她心上。
不,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英明過的是這樣的日子。三歲。他母親在他那麼小的時候 離開了他,為什麼?他父親從不理會他嗎?他為什麼說他自己是孤兒?
但當詩若欲上樓去找他,經過客廳,她再次感受到那股子冰冷,空寂。
英明已穿好襯衫、西褲,正在打領帶。他指指床上一套舊棉布白色碎花睡衣和睡褲 。
「穿上它,我送你回去。」
「英明……」
「我在樓下大門外等你。」
這套衣服太小了。詩若立刻知道它們的主人曾經是誰。她流著淚抱住它們,想像英 明在他母親走後,每晚抱著她穿過的衣服,想念媽媽,希望媽媽回來。
她穿回她的牛仔褲,仍穿著他的大襯衫,把那套睡衣疊成一小包,夾在她被他撕破 的襯衫裡。
她上車時,他只瞄她一眼,沒有說話。
他一路上都繃著臉,到了「僑福大廈」外面,他停住車,對她說:「你不用來上班 了。你要多少遣散費,想好了打電話給我,我把支票寄給你。」
「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還有,你弄錯了。我沒得什麼絕症。如果我說過類似的話,只是個比方。謝謝你 的關心。」
「那太遺憾了!我現在希望你真的得了絕症!」
「會有那麼一天的,不要放棄希望。」
詩若砰地下車,又在車窗外對他吼,「留著你的臭支票,有一天你也許會需要用 那筆錢治你的絕症!」
英明注視她氣呼呼跑進大廈。他這輩子再也不會遇到一個像她這樣可以鬧得他天翻 地覆,氣得牙癢癢,又巴不得愛死她的女人了。
***
見到那套衣服時,敏芝的眼淚立即奪眶而出。雲英趕快去拿毛巾,人傑屈膝跪在母 親身旁。小詩坐在章爺爺身上,動也不敢動。
雲風不悅地看向詩若。「你為什麼這麼做?」
敏芝向丈夫搖搖手。「別怪她,雲風。」她轉向詩若。「謝謝你,詩若。」她抓緊 她的舊衣。「我當初離開,什麼都沒帶。只要是婁克嘉買給我的東西,我一樣也不要。 我相信我走以後,他也會把我的東西盡數扔掉。這個一定是英明偷偷留下的。」
雲英遞給她一條毛巾。敏芝接過去,拍拍她的手,用毛巾輕按一下眼睛。
「我想我是該去看看他。」敏芝說,半是自言自語。
「要看也該是他來看你。」雲風說:「你不欠他們婁家什麼。」
「我欠那孩子,雲風。他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