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雲英大驚失色。
詩若作個怪相。小詩照學不誤。
「小詩!」雲英喊,催促詩若。「誰玩弄了你?你快說呀!」
「根本沒這回事,人傑瞎擔心。我愛上英明,他呢,認為英明玩世不恭,欺負了我 。」
雲英張口結舌。「這麼說,你沒有懷人傑的孩子?」
詩若的下巴掉了下來。「我懷什麼?」
「媽咪有小孩。」小詩說。
「小孩子不要插嘴。」雲英說:「詩若,你倒是說清楚呀!」
「說清楚呀。」小詩說。
詩若眼珠子一轉又一翻,捧腹大笑。小詩跟著抱著肚子,呵呵仰著頭笑。
雲英笑不出來。人傑,她想著他昨晚痛苦的表白,他孤獨的離去。不,他是被她趕 走的。她耳中轟轟響著他的聲音:我愛你,雲英。我愛你。
***
英明一個早上都在接找人傑的電話,因此當詩若進來問:「你有沒有看見人傑?」
他立刻爆發。「我當了他一上午的總機,現在又變成他的秘書啦?」
詩若看到他堆積得比山高的桌子,前面椅子上也堆滿了檔案夾,皺起細緻的眉。「 你想把你自己累死嗎?」
「是你的人傑想把我搞瘋!他走了,把這一大堆狗屎全搬來給我!像怕我不知道他 做了這麼多事!」英明一半抱怨,一半咕噥。
「他走了?走去哪裡?」
「回家。」他隔著檔案縫隙看她。「你怎麼還在這?他不是要帶你一塊走嗎?」
「最近怎麼大家都把我和人傑送作一堆?」她也是半咕噥,接著微笑著質問:「昨 天黏在你身上的三點不露是誰?」
「誰?」英明索性大手一揮,一疊檔案夾自桌上到了地下。現在他可以看著她了。 「什麼三點不露?」
「除了三點沒露,能在街上露的,她全暴露無遺了。」
英明眨一下眼睛。「哦,你說露露。」
混球,竟然毫無悔意。看在他有病的份上,詩若仍笑盈盈地。「原來她叫露露。還 真名副其實。」
「你在哪看見的?」
「旅館外面。你白天外出原來出的是這種外勤。」
他冷眼瞅她。「你以什麼身份查我的勤?」
「我詢問,沒查。參茶喝完了嗎?」她揭開蓋子,滿意的拿起空杯。
「喂,別再泡了。我不喜歡參茶。」
「好。」
不對。「詩若!」
她在門邊轉身。「什麼事?」
「你……你有什麼不對勁?」
「為什麼我一表現得頭腦清醒,就有人以為我瘋了?」
「那你幹嘛一個勁的為我泡參茶,又忽然如此百般溫柔?」
她無辜地眨眨眼。「我本來就很溫柔的。」
英明撐額呻吟。「幫我個忙,好嗎?」
「你說。」她滿眼期待。
「不要變成和那些女奴似的女人一個德行。」他冷冷道。
詩若僵住。「你說我是女奴?」
「不要討好我。女人討好我令我反胃。」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因為你令你自己反胃?」
他瞪著她。
「你被一個女人拋棄一次,就把天下所有女人全當成──借用你的話──一個德行 。你玩弄別人,實際上是你自己的自卑、自憐在作祟。當你自以為你輕而易舉又征服了 一個女人,轉身就把她彈指丟開,你不過是被你的自憐玩弄了。」
「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對我瞭解多少?」
「我知道我可能是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上你的龍床的女人。那不是你不要我,是 你不敢要。你不敢,因為你愛我。而你又不敢愛我,因為你害怕。」
他盯她半晌,仰頭狂笑。「很有趣的分析,丁小姐。我怕什麼?怕你過後一腳把我 踹開?你來跟我說男女的事,你還太生嫩了。」
「你為什麼糟蹋自己,英明?」她心痛地低語,「你把人傑辭掉了,一個人做兩份 工作,再故意糜爛你的私生活,你如此做毫無意義。」
「我的私生活是我的事。我建議你也離開,免得惹人非議。還有,你錯了,我不愛 你。」
血色刷地自她臉上褪去。「你為什麼吻我?」
他又發出刺耳的笑聲。「我不是說過了?你太生嫩了。幾個吻算什麼?要不是地點 時間都不對,我就帶你,嗯,上我的龍床了。」
「你是說我對你而言,跟那個露露或你其他女人,沒什麼差別?」
「女人就是女人,有什麼差別?你留下沒和人傑一起走,是因為我吻過你,就以為 我愛上你,要娶你了?你太天真了。還是我比人傑條件好,比他有錢,所以是比較好的 選擇?」
詩若在跌碎杯子前,用顫抖的手把它放回桌上。「我在這是因為我不知道你要我 走。我也不知道我在你眼中如此廉價。我不曾在你和人傑間做選擇。工作上我沒有犯值 得被開除的錯誤,你沒有權利毫無理由開除我。」
「我是老闆,我高興開除誰就開除誰。你不必犯錯,我認為你不夠好,我就有權請 你離開。」
「那你得付我一大筆遣散費,否則我是不會走的。」
他瞪著砰地關上的門。這女人真要命!人傑怎麼搞的?為什麼沒有帶她走?他又瞪 向一屋子的東西。該死,沒有了人傑,他像少了一隻右手。
外面辦公室也出了狀況。洪經理有了事無法找人請示如何處理,老闆脾氣火爆得像 野牛,誰都不敢走進他辦公室。公關那邊來了兩通電話,沒有人聽得懂對方在說什麼。 通常外國客戶都是他們不敢掉以輕心的大Case,幾個人抓著話筒不知所措。
詩若正好從英明的辦公室出來了。一群人中大部分都暗算過她,不敢開口找她幫忙 。而且天曉得她筆試時那一大堆嚇死人的外文是不是唬人的。
有人使使眼色,試試她又何妨?
「丁小姐,這邊有通國際長途電話,可不可以你來接一下?」
「好啊。」詩若欣然接過來。她先用英文招呼,接著開始說德文。
一群人鬆了一大口氣,其中一人猛朝詩若搖動另一支話筒。詩若請正在通話的線那 端的人稍等,另一手去接那支電話。這次英文之後,她說的是法文。
不消片刻,她流利地解決了兩通電話,把談話內容及對方的要求和詢問的事項轉譯 告訴公關及業務經理,請他們把有關資料給對方傳真過去。當她向人事余主任問人傑家 裡的地址,他馬上客客氣氣寫在一張紙上,用雙手奉遞給她。
詩若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人傑的家。
真不得了,她想。她這個路呆竟開車開到木柵,而且找到了。她核對門牌號碼,正 確。天哪,她要開始崇拜自己了。
開門的人她一看即知是人傑的母親。而且她第一眼就喜歡她。
「您一定是章伯母。」詩若先禮貌地開口。
敏芝眼眸一亮。好標緻的女子。看起來好年輕。「我是啊。你找人傑嗎?」
「是的。他在嗎?」
「他出去了呢。你是雲英嗎?」
詩若笑了。「不,我是詩若。雲英,嗯,算是我姊姊。」
敏芝沒去探問那個「算是」。「哦,快請進。人傑說他很快就會回來。」
詩若跟著她經過一個可愛的小園子。園內一角種了許多盆栽。那些花和植物都看得 出享受了充分的細心和愛心的栽育。
脫了鞋後,上到一個小巧的玄關,後面的客廳正方格局,每件籐傢俱,每幅油畫筆 墨都充滿主人的匠心和采思。
留意到詩若瀏覽的目光,敏芝笑道:「隨便佈置,詩若小姐可別見笑。」
「伯母,請叫我詩若就好了。」
「請坐呀,詩若。不要拘束。」
「您別張羅,我就不會感到拘束了。」
「倒杯茶而已。吃瓜子嗎?還是花生?人傑他爸爸愛吃花生。我去切點水果吧。」
「伯母,我要走了。」
「好,好。」敏芝趕緊坐下來。「不張羅,不張羅。」她拘謹的樣子,好像她才是 客人。
「我好喜歡這裡。」詩若深吸一口氣。「嗯,家的味道。」
「喜歡以後常來玩呀。人傑很少有朋友來的。」
「真的?」詩若有點不好意思。「我應該先打電話來才對。」
「沒有關係。喝茶呀,詩若。噢,你是不是比較習慣喝咖啡呀?我去……」
「不,不!茶很好。」詩若馬上端起杯子,湊在鼻端,一股清雅的香味繚繞進她的 呼吸。「啊,金萱。」
敏芝很高興。「你平常喝茶嗎?」
「我父親愛喝,尤其偏愛金萱。以前在國外,都要寫信託人寄或帶。」
「哦,令尊常出國?」
「我母親常說飛機是她的搖籃。」詩若笑答。「父親走到哪都要有她在身邊,他只 吃得慣我母親燒的菜。可是,」她做個鬼臉,「他們又多半在外面應酬,很少在家吃。 」
敏芝笑著。她打心眼裡喜歡明朗直率的詩若。「詩若,你和人傑怎麼認識的?」
「哦,我們是同事。我想問他為什麼讓英明把他辭掉。英明是我們的老闆。」她補 充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