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沒料到她還有專任司機。而且她的司機高大英俊。
凌志威一聲不吭,打開後座車門,做個手勢請少安上車。
少安彎身,看到車內坐著孟廷,才向凌志威道聲謝上了車。
「哇,有一會兒,我還以為我被綁架了。」
孟廷不好意思地笑笑。
「這位是阿威。阿威,這就是少安。」
「你好,阿威。」少安一手伸向駕駛座。
「你好,金先生。」凌志威恭謹而禮貌。「小姐,請問接下來去哪?」
孟廷教他做作的謙卑惹得幾乎笑出來。
凌志威接著又說:「沈秘書為你和金先生在『塞納河畔』訂了位子,要直接過去,還是……」
少安嚇一跳。「我們要直驅巴黎嗎?」
「『塞納河畔』是一家新開的法國餐廳,金先生。」凌志威說。
孟廷不知道有這回事。
怪不得沈雁堅持她穿上這件絲緞裙,且將她的道具首飾拿來借她佩戴。
「不,阿威,我們要去少安家……」
「不不不,」發現自己的語氣太急迫,少安連忙停一停,微笑道:「孟廷,既然你的秘書安排好了,我們就去這家新開的餐廳吧。」
「可是……」
「我十分懷念我們在巴黎的快樂時光哩。不妨當作舊地重遊,好不好?」他幾乎是在拜託了。
孟廷也是。在巴黎時,他們多麼無拘無束啊。
「好,阿威,那就麻煩你,我們去『塞納河畔』吧。」她對少安溫柔地笑著。「我們下次一定要去你家哦。」
「一定,一定。」
他悄悄抹一把冷汗。
「你的車子非常壯觀,孟廷。」
「噢,它其實不是我……」
凌志威打斷她。「你喜歡嗎,金先生?」
「很不錯。相當……舒適、豪華。」
少安極端反對這種大而無當的交通工具,除了外觀耀眼醒目,一無是處。
他有點失望。想不到孟廷也是個講究表面排場的女人。
「你有這麼『便利』的大車,又有位專任司機,怎麼還會需要拎著公事包在馬路上奔跑呢?」
他還比較喜歡那幕景致。
「阿威不是……」
凌志威又打斷她。「小姐,冰箱裡準備了飲料和香檳,也有啤酒。金先生,要喝點什麼嗎?」
「我以為你不喝含酒精的飲料的。」
「我是不喝啊。這車子是……」
凌志威再度插嘴,「車子裡的酒類是為和小姐同座的客人準備的。」
孟廷瞪起眼睛。
少安滿不是滋味。
她常常在座車內「招待」客人嗎?
「此刻塞車,到餐廳還有一段路,兩位不妨先來點餐前飲料。」凌志威建議。
「阿威……」孟廷想叫他閉嘴。
「好主意。」少安悶悶不樂,但假裝愉快。「我來些啤酒好了。」
「啤酒。好吧。」孟廷無奈地說。
她隨便揭開一個看起來像門的東西,裡面卻是一具電話。
「你要打電話給誰嗎?」少安問。
喝,她可真忙。
「我……呃,我不知道冰……」
「金先生,我們小姐擔心啤酒不夠冰。」
孟廷瞪著他。
忽然,她想到她可以升起隔音玻璃。她按下按鈕。
「少安,我必須告訴你……」
她的聲音從麥克風傳出來,把她自己和少安都嚇了一跳。
凌志威忍住笑。
「對不起,小姐。後面重新佈置過後,一些按鈕都移了位子,我忘了告訴你。」
電話這時忽然鈴鈴響了起來。
孟廷跳起來。
車子不是她的,她無法決定要不要接。
「你不接電話嗎?」
少安替她拿起話筒。
她趕快拿過來,砰地放回去。
凌志威在前面偷笑。「金先生,我們小姐約會時不接電話的。」
「阿威。」
「是,小姐?」
「閉嘴。」
少安反而挺喜歡她的司機。
有這麼個話多、愛攪和的司機,她的後座約會,大概十個有九個會告吹。
「孟廷,你有個好司機。」他說。
「多謝金先生誇讚。」凌志威說。
孟廷呻吟。
第八章
孟廷被餐廳裡的領班、服務生,慇勤的一口一聲的「孟小姐」,叫得昏頭昏腦。
怎麼好像這裡每個人都認得她?
一向都是少安走到哪,便像個活動看板,人人識得這位「金先生」。
首嘗敬陪末座。當無名小人物的滋味並不壞,很輕鬆。
只是孟廷似乎經常和人來此的想法,令他覺得五味雜陳。
「孟小姐,請問今晚的晚餐您還滿意嗎?」餐後,經理禮貌周到地到桌邊詢問。
「很好,好極了,謝謝你。」孟廷說。
「只有一點,」少安懶洋洋補充,「你們的菜好像放了太多醋。」
「啊?」
「連水也是酸的。沛綠雅也有酸味。」
「啊?」經理大驚失色。「我馬上去問是怎麼回事。」
少安擺擺手,咧咧嘴。
「我是開玩笑。」
「哦。哦。」經理揩揩額上冒出的汗。「謝謝你,先生。謝謝你,孟小姐。」
孟廷不明所以。
經理走開後,她問:「幹嘛把人嚇得面無人色?」
「你看不出來我吃醋嗎?」少安悶悶的答。
「吃醋?」
「吃得每樣東西入口都變了味。」
孟廷片刻後恍悟,卻更莫名其妙。
「為什麼吃醋啊?他們認得我,我又沒見過他們。」
「誰是他們?」
她看著他。「你今晚好奇怪,少安。為什麼事不開心啊?」
「不開心?有嗎?我好開心呢,呵呵呵。」他乾笑數聲,然後喃喃自語,「這大概是我的報應。」
孟廷無法再裝下去,也不想再裝下去。
她看得出少安整晚都不自在。
她何嘗不是?
坐在這個裝潢華麗、浪漫的餐廳,她一點也不覺得浪漫。
穿扮得像個名媛,她感覺全身穿的是一副沉重的假面具。
這一切皆有違她的本性。
「少安,有件事你需要知道,我……」
「孟廷,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我……」
凌志威冒了出來。
「小姐,時間差不多了。」
他們同時看表。
唉,她還有工作任務,必須趕赴酒會。
唉,不管他多麼不想去,也無法忽略爺爺的焦慮,他還是得到酒會去瞧瞧。
「對不起,少安。我有個……唔,應酬,不能不去一下。」
「哦,不要緊。」他既不甘心,又如釋重負。「我也要早點回去,家裡有事。」
「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我叫計程車就好。」
他們不約而同欲招手叫人結帳。
凌志威說:「已經付過了,小姐。」
兩人在餐廳門口依依的拉著手。
「我幾時可以再見到你,孟廷?」
「隨時。呃,我是說,你隨時可以打電話給我。」
「真的?可是你這麼忙。」
「只要是和你見面,我一定有空的。」
少安想親吻她,卻見凌志威在一旁虎視眈眈盯著他。
「阿威,你上車等著。一會兒我會為你們小姐開車門。」
嘿,他竟對他下令。凌志威欲反駁。
孟廷也說:「阿威,上車。」
凌志威悻悻的走開。
「你的司機簡直像個武士保鰾。」少安抱怨。
孟廷咯笑。「你不久前還稱讚他呢。」
他傾身親親她前額和臉頰。
「希望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時,他也如此嚴密監視,保護你。」
孟廷眸光一閃。「原來你吃的是這種醋啊。」
「不然呢?難道是鎮江老醋?」
◎◎◎
幸虧多數人有遲到的習慣。彷彿到得越晚,越顯得身份、地位的崇高與重要。
吾是何等人物?一個晚上趕多少應酬啊,比藝人趕場還忙。
主辦人體察要人意,酒會安排在九點熱鬧開始。
凌志威拿下領帶,換上領結,搖身一變,成為孟廷的男伴。
他們是唯一混進來的記者。
孟廷平時諸事迷糊,工作時可一點不含糊。她耳聽八方的本事無人能及。
「聽到什麼沒有?」繞了一圈,凌志威回到她身邊。
她搖搖頭。「你呢,千里眼?」
「此地視野不夠廣闊,視線都給『冠蓋滿京華』遮住了。」
他指的是他們希望見到的人,「金氏」集團第一代當家金永銓,或第二代,亦即現任掌門金超群,均未現身。
「好像沒聽過『金氏』有傳人。」
「你那個金少安要不要沾點「金』邊?」
孟廷用手肘撞他一下。「如此嘲弄人家,有失厚道吧?」
「本來我覺得雁子的計謀不夠善良,但你們是好友,我愛她,自然愛屋及烏的也十分關心你,所以答應幫忙從旁照顧你。」
「你那叫幫兇。」
「咦?是雁子千叮嚀、萬交代,萬萬不可留你和金少安單獨在四下無人處。」
「嗟,要發生什麼事,在巴黎,我們有得是機會去四下無人處。」
「哎,可不是嗎?」凌志威十分感興趣。「有沒有?啊?有沒有?」
「阿威,我今天才知道你也是三姑六婆類。」
「還不是近朱者赤,被你們倆感染的。」
「我回去把這話告訴雁子。」
「呀,好孟子,我們好不容易化干戈為玉帛,你千萬不要興風作浪又挑戰端。」
「我曉得你和雁子是好意,要試探少安的反應,但是……」
「事實證明,他對一切豪華享受,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