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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陽光晴子

  「你——」

  「好了,我要你們到北京城打探的事如何了?」雷俞飛知道不打斷兩人的唇槍舌劍,兩個吵了半輩子的老人家有可能會從日正當中吵到日落西山。

  兩人不敢再吵,連忙報告他們到京城探詢君嬉夏的事,她的確是北京富賈君昀的二女兒,聽街坊鄰居說,她到遠房親戚家去小住,已有好長一段時間沒瞧見她了。

  但也有人偷偷的跟他們說,她可能已經遭遇不測,因為君老爺曾經派了好多家丁到太行山裡山,好像有搜回君嬉夏的衣服,然而人卻不見了。

  不過,君老爺並沒有替愛女辦喪事,顯然還在等她回來。

  聽完他們的報告後,雷俞飛只覺得壓力更重,君嬉夏並沒有說謊,她的確是個千金閨女,顯然還有一個愛她的好父親。

  他是否應該違反莊裡的規矩,將她送離這個原本就不屬於她的地方?

  他再度陷入沉思,而連德軒跟韋元達則等著他的下一個指示,在這閒暇時刻,只見兩人手上各自拿著濕巾擦擦臉,風兒一吹,嗯,果然透心涼,舒服!

  *

  君嬉夏這些日子沒空當小跟班,其實是因為有人天天以淚洗面,這晨雲樓完全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與莊裡忙著辦喜事的熱絡大相逕庭,她只好待在樓裡,盡量安慰跟她大姐有得拼的愛哭鬼雷玉潔。

  當然,還有急得完全在屋裡踱方步,幾乎將地毯磨平的顧心華。

  在曾曼儀公佈婚配的名單後,這對主僕倆就不曾笑過了。

  君嬉夏沒有想到,那個凶婆婆居然要顧心華跟林哲任成親,讓雷玉潔眼睜睜看自己的丫環嫁給心愛的男人,這天天面對面的,她不抑鬱而終才怪!

  「太不合理了,哪有人這樣配對的?又不是種豬在交配?」

  君嬉夏好幾回想去找曾曼儀理論,但這對主僕倒有情有義,阻止了她,說是曾曼儀正在忙別的事,暫時讓她有喘息的空間,但並不代表她已放過她,若她貿然前去文雲樓,誰知道她會不會一掌殺了她?

  「我跟林哲任一個是丫環,一個是家丁,主子本來就有權利這麼做,只是為什麼將我跟小姐的愛人——」顧心華歎了一聲,繼續磨地毯。

  她對婚配一事早有心理準備,在山莊裡,大伙的婚事一向就是這麼決定的,所以小姐在對林哲任托付感情時,她還曾苦口婆心的勸著,但愛上了就是愛上了,怎麼勸也沒法子改變。

  君嬉夏擰著一條濕帕子看著主僕倆,忍不住搖頭,她莫名其妙的被困在冠雲山莊生活,雖然日子不算難過,這裡的生活步調很慢、很悠閒,但她還是想回家。

  然而雷俞飛可跟她說白了,她若要活命,就不要想逃,因為山莊四周通外道路都設有機關,她要安然逃出去,除非天下紅雨。

  言下之意就是她永生不能離開冠雲山莊了,她將雷俞飛所說的話跟雷玉潔主僕說,她們也點頭如搗蒜。

  但她要她們幫她逃出去,她們卻死命搖頭,說她若逃出去了,她們兩人也死定了!

  她們那樣說,她怎好勉強?

  而在這裡住一段時間了,除了幾名得通報龍天門各地分舵情形的探子及雷俞飛、大領主、二領主看來較忙碌外,其他人是各有所司,自給自足,撇開這件配對的煩惱婚事不提,日子倒也平靜。

  可這裡沒有她的親人,也沒有她專屬的水池,這個建在高山上的宏偉建築物與平地上那些紅牆綠瓦的豪宅只有一個地方不同,就是一個池子也沒有,井倒不少。

  聽說是地形關係,建池不易,所以多鑿了幾口井取水。

  而山峰上有一口天池,水寒徹骨,要上到那裡,沒有飛簷走壁的功夫也上不去。

  唉,她好想念在水池裡優遊自得的日子,但這裡沒有,總不能叫她跳到井裡去游吧?

  「唉!」顧心華煩躁的又歎了一聲。

  思緒百轉的君嬉夏被她這聲哀歎喚醒過來,看向愁眉苦臉的主僕,「算了,我去找雷俞飛談一談,看看能否扭轉乾坤。」

  主僕倆見她轉身就走,直覺的想阻止,但繼而一想,雷俞飛對她似乎較為寬容有耐心,也許由她出面,真能改變眼前這令人傷心又無奈的婚事,於是沒再勸阻。

  *

  冠雲山莊前前後後佔地三千多畝,再加上是依山而建,樓台亭閣隨山勢陡坡綿延而上,要從頭走到尾,可能就得耗掉半天的時間。

  除了冠雲樓、晨雲樓、文雲樓這三大樓房外,還有一些較低矮的房舍縱橫山間,那就是雷家人以外,幫員、家丁、僕從們的房舍,而這其間石坡、石階、亭台樓閣不少,再種植一些高山花草,矗立其間的百年蒼松,在群山環繞、藍天白雲的景致下,恍若一座與世無爭的桃花源。

  但這會兒往騰雲亭爬的君嬉夏可無心欣賞這座桃花源,除了山路陡峭難走外,還有另一個讓她氣喘吁吁的原因。

  她留在晨雲樓裡十多天了,是有看到幾名進出晨雲樓的家丁、丫環跟她一樣,也拿條濕手帕擦來拭去的,但剛剛她一出晨雲樓,一路往這兒走,才發現倣傚她的可不是幾個,而是幾十個,這讓她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沒想到她的怪癖到這個隱密的山莊裡居然蔚為流行,一直擔心她這個怪癖而不敢讓她出嫁的爹爹若知道這事兒,肯定也會笑壞了。

  只是一想到這兒,她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有機會親口告訴爹娘這件事嗎?她喘著氣兒,看著手中半干的濕帕子,再看看彷彿近在咫尺的烈陽,歎了一聲,四處瞧了一下,石階旁有一座水井。

  她拉起裙擺走了過去,但水井上繫了一條粗粗的草繩,竟然沒有水桶。

  看來這水位不深她思忖了一下,拿著帕子,將身子靠在井邊,努力的將它放到水井裡,看能不能沾些水上來,但井水的水位顯然比她預測的還低,她只得撐起半個身子靠在井邊,將上半身往下探,讓帕子可以沾到水,但在伸直手時,重心一個不穩,身子搖晃了一下,人居然就往井裡栽下去。

  噗通一聲,深諳水性的她吃了幾口水,就浮上水面了,而她立即發現這個水井看來小歸小,其實挺寬挺深的,可以游一下。

  如魚得水的她將一切的煩惱都暫時拋開,呼,這種被水包圍還能自在游動的感覺,與那只能浸在浴桶裡動動手指跟腳指頭的滋味可差之千里了。

  她愉快的潛入水中,也因此,她並沒有聽到那一聲驚慌的尖叫,「不好了,我看到君姑娘投井自盡了!」

  「什麼?君姑娘投井自盡?」甫下騰雲亭不久的連德軒跟章元達連忙上前問清楚。

  「真的,我剛剛雖然離君姑娘有一段路,但我真的看到她走到井邊就……」那名來提水的丫環臉色發白,聲音顫抖。

  兩人臉色丕變,異口同聲的道:「糟了!快去告訴門主!」

  兩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家都看得出來,雷俞飛對君嬉夏多了份關心,因此,趕忙掠身往亭子去。

  而僕從們則一人傳一句,「我告訴你,君姑娘投井自盡了。」

  另一個再去傳給別的家丁,「我告訴你,君姑娘想家,終於受不了投井自盡了。」

  這名家丁再傳給下一個丫環,「我告訴你,君姑娘思鄉情切,再加上這段時間當家的都沒理她,她傷心的待在晨雲樓裡,天天哭,剛剛終於受不了的投井自盡了……」

  一個傳過一個又一個,經過眾人加油添醋,最後傳到顧心華的耳朵時,有了完整的情節。

  「小姐,小姐,不好了——」顧心華淚如雨下的跑進小姐的閨房。

  「什麼事這麼匆匆忙忙的?為什麼哭?」

  她哽咽一聲,「嬉夏小姐她……」

  「她怎麼了?」她緊張的問。

  「她思鄉情切,又情不自禁的愛上當家的,在鼓起勇氣跟當家的示愛後,卻被嚴峻的拒絕,因而身心受創,一時想不開,居然投井自盡,死了!」

  「死了?!」雷玉潔臉色刷地一白,淚水瞬間跌落眼眶。

  這段時間以來相處,她的年紀雖大君嬉夏兩歲,但君嬉夏反而像個姐姐照顧她,怎麼她就這麼死了?

  「小姐,我們快去看看她吧,就算是最後一面。」顧心華哽咽吸泣。

  主僕倆淚流滿面的離開晨雲樓,往靠近騰雲亭石階旁的水井奔去。

  而另一方面,曾曼儀也有丫環向她稟報,「啟稟老夫人,君姑娘想家,去跟當家的請求讓她離開,並跟他坦承心中的愛意,但當家的不僅不領情,對她的請求還怒斥一番,所以她羞憤難當,投井自盡了。」

  「投井自盡?!」正在喝茶的曾曼儀聽到這兒,滿口的茶水都噴了出來,她皺著白眉,看著丫環將繫在自己腰間的濕帕子給她,她拿過來擦拭一下便丟還給她,這君嬉夏是個笑口常開的女孩,怎麼看都不像會自殺,但……她挑起一道白眉,「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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