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偉大沒注意大家笑得詭異,他一心只想看自己最鍾愛的女兒是不是被養得肥嘟嘟 ,成了幸福的少婦?
進了大廳,王寶玉及羅爾烈皆在座,桌上已擺滿佳餚美酒,只是惟獨不見女兒,錢 偉大沒心情坐下,直嚷著先看女兒再說。
羅爾烈僵硬的點點頭,「請岳父大人這邊走。」
隨著兩人離開,王寶玉一張笑臉也隨即拉下來,啐道:「真是沒教養的人,嚷嚷什 麼啊!」
錢含韻鬧脾氣不肯出天軒,真不知道她會和他爹說什麼?
羅爾烈偕同錢偉大來到天軒,彩眉一見到老爺馬上淚如雨下,「老爺…… 」
「住口,彩眉!」錢含韻睨她一眼,阻止她吐出一連串替她打抱不平的話語。
「可是老爺來了!」彩眉不明白為什麼不能說。
「我叫你住口就住口,你到外面去。」
彩眉咬著下唇,「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出去。
錢偉大不笨,看情形就知道不對勁,而且小倆口一個顯得無奈,一個又顯得怨懟, 離他想看到的幸福顯然還有一大段差距。
「怎麼了?相處得不好?」
錢含韻瞅了羅爾烈一眼,「我爹在問你呢?」
他楞了一下,對這個燙手山芋感到手足無措。
「說啊,賢婿。」
「我……」羅爾烈搖頭,能說什麼?,說他沒碰含韻?說他明晚要納妾?
「不敢說?」錢含韻吐一口長氣,對父親道:「那我說了,你可得先有心理準備, 明兒個過後,我們一起離開這兒,我要回江南。」
「離開?」錢偉大錯愕的眼神來回打量他們,「你們鬥嘴嗎?」
「不是。」她潤潤乾澀的唇瓣,「我不當福晉了。」
「不當?」他愈聽愈迷糊,直指著羅爾烈道:「你欺負含韻?」
「沒有。」羅爾烈覺得好為難。
「沒有她幹什麼不當福??」
「就是因為他沒欺負我,所以我不當了!」她特別強調「欺負」兩字,讓錢偉大覺 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濃眉一揚,怒氣沖沖的拍了一下桌子,「好小子,居然敢欺負我最疼愛的女兒! 」
「岳父大人,沒有的事,我是……」他為難的看著故意將難題扔給他的錢含韻,「 算了,誠實為上策,明兒個岳父也會知道的。」
「知道什麼?」
「我明兒個要納妾。」羅爾烈硬著頭皮說出口。
「納妾?」他楞了一下,隨即笑開嘴,「原來是這檔子事,我還以為什麼大事情呢 !」
他的反應出乎羅爾烈的意料之外,令他當場楞住。
他看著她女兒笑呵呵的道:「原來你在為這事不高興啊!」
她撇撇嘴角,「難道值得開心嗎?」
錢偉大站起身,拍拍羅爾烈的肩膀,「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女兒,你度量別 那麼小嘛!」
羅爾烈莫名其妙的得到一個同盟,有些啼笑皆非。
「爹,你幹什麼幫他說話?」她忿忿不平的白他一記。
「我沒有,只是男人納妾稀鬆平常,像我,」錢偉大拍了胸膛一記,「我還不是討 了六房老婆。」
「爹,可是他愛她!」這點她很介意。
錢偉大還是一臉笑意,「那很正常嘛,男人都愛小老婆!」
「爹,」錢含韻氣得語塞。
「別氣,別氣!」錢偉大轉身走向她,輕拍她的手,「你想一想,我還不是最愛你 娘,她可是你爹最小的妾呢!」
她真的被打敗了!有這樣的爹她是不是該去撞牆比較快?
她睨視傻楞的看著她的羅爾烈,氣呼呼的呻道:「男人!」隨即施展輕功飛身而去 。
羅爾烈不放心的想追上去,卻被錢偉大攔下來,「讓她好好想一想。」
頓了一下,他也只能點點頭。
對羅爾烈和錢含韻來說,面對眼前拜堂成親的一幕都感到刺眼。
賓客如雲,喜幛高掛,只是新郎還是羅爾烈,新娘子卻換成王雨蓮。
錢含韻昨晚一人孤零零的在王府後院待了一夜,而羅爾烈也一夜未眠,時間不等人 ,一會兒工夫,日暮西沈,彩霞滿天,歡欣雷動的鞭炮聲響起。
羅爾烈的眼光一直來回注意粉臉冰冷的錢含韻,她沒有費心掩飾自己的不快,也因 此賓客間的氣氛雖熱絡,但總有一絲尷尬。
錢含韻生著悶氣的坐在這兒,她爹交代彩眉硬拉她來,還說正室就是正室,她還是福晉!
看著頭蓋紅巾的王雨蓮,一身鳳冠霞帔,雖然看不到她的神情,但錢含韻相信她絕 對很開心。
羅爾格和羅蘭屏也全在座,雖然王寶玉原先反對羅蘭屏露相,不過,羅爾格硬是要 拉她出來,王寶玉也沒轍。
羅爾格此時忍不住蹺起二郎腿對羅蘭屏道:「我開始後悔帶你來看大哥的窩囊相。 」
羅蘭屏瞥了大哥一眼,再看看一臉冷漠的嫂子,她也心生不忍,如果今天換成她是 嫂子,她一定受不了,更遑論要她坐在這兒看他納妾……
郎都則直視羅爾烈,無言的傳 遞「他真的想清楚了嗎」的眼神。
他還有回頭路嗎?羅爾烈的眼神充滿無奈,他不想背負負心的罪名。
即便是要犧牲真愛?
似乎也只能如此了!他苦笑。
「頑石。」郎都喃喃的道。
眼見納妾禮即將開始,郎都突地起身走到羅爾烈和王雨蓮前,炯炯有神的目光一一 巡視高坐在前的王寶玉、錢偉大和錢含韻後,對王寶玉道:「老福晉,依納妾古禮,拜 堂前,正室亦即股金,該先說些『祝福』的話,是嗎?」
「呃……這……」她怎麼不知道有此項古禮?
「她們日後就是王爺的妻妾,該是姐妹情深,但看福晉神色冷漠,也許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內心話想說?」
王寶玉楞了楞,敢情七阿哥這番話是要那丫頭當場吐苦水?這怎麼成呢?那丫頭狗 嘴裡哪吐得出象牙?
可她又怎麼拒絕七阿哥?
羅爾烈不明白他為何要如此做?「七阿哥,不須如此……」
「既然七阿哥給我這個機會,那我就念段小曲好了。」錢含韻可不想辜負郎都的一 番好意,朝他點點頭,便起身。錢偉大不知這前幾段話都暗潮洶湧,笑咪咪的大喝道: 「好,我這女兒的才學可棒著呢!」
王寶玉受不了的白他一記,悶悶不樂的直視粉雕玉琢的錢含韻。
「王樓風杏花衫,嬌怯春寒賺,酒病十朝九朝嵌,瘦巖巖,愁濃難補眉兒淡。香消 翠,雨昏暗,芳草偏江南。」她淡淡吟誦而出,所有的幽怨、愁懷全托付這字字句 句做傾訴。
四周頓時沉寂下來,除了完全不瞭解這詞的錢偉大還鼓掌叫好外,每人是面面相覷 。
這首「小桃紅」題作「春閨怨」,是喬吉所作,而錢含韻這般當著眾人大吐春閨怨 ,不知該說她太坦白還是太膽大?
郎都揚起嘴角笑了笑,對錢含韻的表現滿意極了。
羅爾烈的黑眸則飛上兩簇怒火,對她將自己形容成怨婦一詞怒氣衝天,他氣憤的凝 視她,「有必要如此露骨的說明你我的關係嗎?」
「我只是陳述我的心情而已。」她的目光毫不畏縮。
他咬咬牙,「好,很好!」
她柳眉一皺,不明白他這個「好」字代表什麼意思?
羅爾烈突地摘下新郎倌帽,擺到桌子上後,回身,抓著她的手就施展輕功離開。
眾人因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楞住,一時也忘了要喊住他們。
半晌,「這什麼意思啊?」眾人困惑的聲音此起彼落。
錢偉大來回的看著每人投注過來的目光也是一臉的茫然。
此刻仍罩著紅巾的王雨蓮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覺得氣氛怪得很,賓客的議論 聲也大了些。
「小汝,怎麼了?」她輕聲問著站在她身後的小汝。
「王爺拉著福晉跑了!」原本還傻楞楞的小汝一聽到她的聲音才回過神。
「跑了?!」她臉上頓失血色。
而對這一幕,羅爾格笑開了嘴,率先拉著羅蘭屏離開,只是離去前,羅蘭屏的目 光還是偷偷的看了郎都一眼後,才跟著二哥離開。
而王寶玉回過神來,一臉尷尬的對著賓客道:「這……沒關係,席宴都準備好了, 請貴客們上桌。」
「這席宴該散了吧?」郎都突然說道。
「這……七阿哥為何如此說?」王寶玉一臉不解。
他指著桌子上的新郎官帽,「還不明顯嗎?新郎根本不想拜堂,那我們這些客人還 留在這兒做啥?」
語畢,他朝瞠目結舌的眾人微微點頭後,便從容離去。
眾賓客見郎都離開了,也紛紛告辭離去。
錢偉大看著一臉鐵青的王寶玉,再看看仍罩著頭巾的王雨蓮及身後的小汝,他聳聳 肩,「我也先回客房,這情形我搞不懂也不太想搞懂,反正爾烈放下的不是我女兒就行 了。」
王寶玉氣得咬牙切齒,又無言駁斥。
她怒不可遏的步下階梯,粗魯的一把拉掉王雨蓮的紅巾,「去換掉這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