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真的?一單又一單,最後還要我出面替你解圍。少寧,講點良心。」
「何令玉,你是瘋子!」少寧大怒。「再不走,我叫警察,看你顏面何在。」
「一點良心都沒有,」何令玉似乎豁了出去。「枉我對你這麼好,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走!」少寧打開大門。「不許再來這兒撒野,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你愛她。」她站在門口間。
「是。不止今生,生生世世都愛她。」他擁緊梵爾,像在宣誓。
臉上掠過一抹黑雲,她大步而去。反彈的大門帶來一室沉寂,梵爾和少寧兩個人都不說話,還沉在剛才的意外和驚怒氣氛之中。
「對不起,」他先開口。「沒想到會有這種事。」她勉強笑一笑,有些不自然。
「她那模樣像個妒婦。」
「誰說不是?剛進門見到她,還真以為她是我元配,來踢寶捉姦的。」
她推開他,真正笑起來。
「這麼難聽。」
「奇怪的是,她怎知道這兒地址?」他問。
「許荻是謙謙君子,她迫問,他只好說。」
「你對阿荻印象太好了,我不許,」他是認真的。「不只阿荻,任何男人都不行。」
「不要太專制,我會窒息。」
「你——不懷疑我與何令玉的關係?」
「該懷疑嗎?」她反問。
「這個女人胡纏,我完全不懂她的心理,總愛管我的事。」
「她喜歡你?」
「誰知道。她是有夫之婦。」
「你喜歡她?」
「老天!我會瘋掉。對著她一小時都無法忍受,不知阿菲怎麼受得了。」
「她很美。」
「俗艷。人工化,手術刀下的產品。」
「別貶得別人那麼低,」她笑起來。「何令玉輿我像是前世仇,第一次地對我的態度友善得太過分,令我有相反的感覺。」
「她妒忌所有比她強的女人。」
「你很瞭解她。」她望著他。
眉心緊蹙,望著半晌,才攤開雙手。
「說實話,未結婚前,她纏過我一陣子,不過從來沒理會地。」
「原來有這麼一段。」她捉挾的笑。「舊情?」
「舊個屁情,」他口不擇言,啼笑皆非。「如果對她有情,她不會是許菲太太。」
「真是複雜的關係,香港實在太小。」
「的確是小。尤其是上流社會撞口撞面都是熟人。此人的妻曾和某某拍拖,某人又是某夫人的前夫,誰的兒子又和誰的女兒分手,轉和誰的兒子拍拖,真是複雜過複雜。」
「剛才何令玉說——韋家的繼承人。」她不想這麼小家氣,放在心裹又不舒服。
「莫名其妙,關她甚麼事?」他漲紅了臉。「爸爸退休前把所有財產設立一個基金,用我和哥哥的名字,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我就被罵成莫名其妙打你主意的無聊女人。」
「何令玉可憐在不懂愛情,」少寧歎一口氣。「愛情裹面沒有條什,婚姻才有。」
她高興他這麼說。真的高興,他把愛情看得清高單純,跟她的想法一樣。
「可以真正休息了,你回去吧。」她說。
「不回。今夜我住這兒,明天幫你一起搬家。」他深情的擁著她。「我打電話回公司,知道後天要飛紐約。」
立刻,離愁包圍了她,他要離開,她已不習慣身邊沒有他。
「放心,一星期回來。」他在她耳畔說:「我會嚴重警告何令玉,她不敢再來煩你。」
他想一想,歎一口氣。
「飛長途是很累的事,到紐約時,又憔悴又髒,三十四小時哦。我不想讓你看見。雖然我極想把你放在衣袋裡。」
「有分開的思念痛苦,才有相聚的無邊快樂,我可以等待。」她眼珠發亮。
「講得好。我卻是俗人,想一天二十四小時看著你。」
「看太多會厭。」
「相看兩不厭。」他用念詩念詞的口吻說。
「頑皮。」她摸摸已自然干了的頭髮。
「你知道嗎?」他目小轉晴的凝視她。「你這樣披散著剛洗完的直髮,有一種很——很——賢良淑德的感覺。」
她輕俏的打他一下轉身回房。
他跟著進去,像老夫老妻般自然得很。
電話鈴響。
她搶著接聽,立刻,臉色微微改變。
「是,我剛回港,你怎麼知道?」她看少寧。
少寧沉下臉,無聲的問著:「阿荻?」她點頭。
「剛才的事——很抱歉,是我告訴她地址,她上來過,是不是?」
「不關你事,我明白。」她立刻說。
「我不知道她和少寧間有甚麼糾葛,她很緊張少寧的事。」許荻說。
「不影響我,真的,」她又看少寧一眼。「我們感情穩定。」
「那——恭喜你。」他彷彿無話可說,又不肯立刻掛電話。
「不只穩定,」少寧突然趨前在電話邊說:「我們相愛極深,允許了生生世世。」
可以想像到許荻一定變了臉,因為他連呼吸也不平穩了。
「他——在你那兒?」許荻問。
「是。」
「那——下次再談。」他終於收線。
「他死心不息,留你在香港,我不放心,」他急切的說:「明大訂機票,我帶你去紐約。」
「少寧—」
「聽我話,否則我無法專心開飛機。」
她不敢出聲。
他掌骨著全航機所有旅客的生命,那可絕不是開玩笑的事。
梵爾終於買了機票,再向公司請一個星期回紐約的假,伴少寧飛行。
他們先飛東京,轉機等兩小時,再飛紐約甘迺迪機場,一共二十多小時的時間。
少寧替梵爾買的是頭等艙,在上層,和他的駕駛室接近;他只要一開門出來,就立刻可以見到她。
他並不能常常出來陪地,畢竟工作要緊,他要負責把全機二百多客人平安送達紐約,這是不能開玩笑的。但是,兩個人部覺得溫馨踏實,因為知道隔著一道機艙板,他們所深愛的人就在那兒。
空中小姐們都知道梵爾是少寧的女友,這是少寧一上機就向大家介紹的。那些各種國籍的女孩子都對她很好,一直照料她。
紐約,太熟的地方,為了工作,她曾每天都來,沒有一絲新鮮感。這次回來,卻有絲說個出的親切,因為是家,因為身邊有他。
他帶她到第五大道與五十九街的PLAZA酒店,是紐約最好的酒店之一。
「公司給你們住這酒店?很優待。」地說。
「哪有這麼好的事?住次級的。每次我自己出錢住我喜歡的地方。」
「你每月的人工豈個報銷?」
他微笑不語。
「太浪費,為酒店打工。」她笑。
「不是這麼想。這份工作給我滿足感,每一次平安飛到目的地,我就有強烈的成就感。那麼多人因為我而能平安回家或出遊,多好的事。也滿足我無拘無束,四海為家的個性。」
「坐飛機已覺辛苦,何況駕駛飛機。」
「這是一份純粹屬於男人的工作,」他頗為驕傲的揚一揚頭。「而且是我從小的志願。」
「愛駕駛飛機,可是受某人影響?」
「某人?誰?我不知道。」
「許荻家照片簿上的一個飛行員。」
他呆怔一下,笑起來:「你有太好的聯想力,事實上,我從未看過那張照片。」
「但你知道他?」
「當然。他是姨婆的丈夫。」
「知道他的事?」她迫問。
「不大清楚。」他皺起眉頭。「這個時候,你怎麼想到幾十年前的事?」
「你不是說我有太好的聯想力嗎?」嫣然一笑,十分可愛。
「來紐約,你是否帶我見未來岳父母?」
「我—沒有這心理準備。」立刻,她覺得不妥,立刻改口。「好,我們安排時間。」
「為甚麼改變主意?」他盯著她問。
「不知道。」她思索一下。
「因為我覺得應該帶你去見他們。」
他擁抱她,緊緊的。
「對你,我絕對認真。」他說:「如果他們同意,可以立刻安排結婚。」
「太快了。」她衝口而出。「不要這麼快結婚,我寧願多享受拍拖的滋味。」
「這麼貪心。」他不介意的笑。「結婚以後我保證你一輩子都有拍拖的感覺。」
「不一樣,不可能一樣,」她不同意。「結婚與拍拖是兩回事,我喜歡拍拖。」
「好。依你。」他說:「我對我們——你和我都充滿信心。我們天生一對,沒人可以分開我們。」
「不是允諾了生生世世嗎?」
那夜他們只在酒店吃晚餐,長途飛行實在令他們太累,直到第二天中午,他們才起床。
「忘記問你,你工作的下一站是哪裹?」
「倫敦,再轉飛中東的「阿聯」首都巴林。」他說得輕描淡寫。
「又是十幾小時?甚麼時候走?」
「明天。」
她倒吸一口氣,大搖其頭。
「這麼辛苦的工作,只休息兩天?時差都沒過。公司在收買人命?」她叫。
「不累。我已習慣,喜歡這種工作方式。」
他笑。「在巴林休息兩天,再回倫敦,再回紐約,再回香港,整個工作程序完成,又可以休息兩星期。」
「我覺得這是透支生命。」她認真的。